事情來得太突然,發生得也太快。
那感覺就像是突然撞到了熊瞎子一樣。
所以,呂律又接着問了一句:“這熊瞎子是走馱子的?”
張韶峰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一隻手按在自己心口位置,閉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臉色蒼白,看樣子,被嚇得不輕。
呂律也不催他,往下邊去將張韶峰的貉皮帽子撿了回來,抖了抖上面的雪,走到張韶峰面前,給他戴上。
也就在這時候,樑康波和陳秀清兩人,也滑着雪趕到。
看着地上躺着不動的熊瞎子,再看看張韶峰,陳秀清忍不住問道:“峰哥,咋了?”
張韶峰深深呼了口氣:“剛剛在坡上看到了紫貂的腳印,準備到稍微高一點的地方設個軟絲套陣,誰知道,我直接走到熊瞎子身上去了。”
緩過勁來的張韶峰苦笑着說道。
“那麼大個熊,難道還看不到啊?”陳秀清覺得越發古怪了。
“要是能看到,我也不至於會踩上去啊,就在雪層下邊,我踩上去感覺晃晃悠悠的,覺得不對了,還用腳將雪扒開來,想要看看下邊是什麼,誰知道,它就在這時候一下子從雪層中鑽了出來。
我當時直接就懵了,要不是三哥喊了一嗓子,開了一槍,我今天估計會被熊瞎子當場就一巴掌給拍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張韶峰連着深吸了幾口氣,又重重地呼出,一臉的後怕。
樑康波卻是笑了起來:“這踩上去是啥感覺?”
“刺激死我了,比踩了地雷蜂還刺激!”張韶峰直搖頭。
“能踩到熊瞎子身上,你也算是第一人了!”呂律笑道:“行了,趕緊取膽……四哥,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用,我緩一下就行。”張韶峰倔強地站了起來,努力地活動手腳,讓自己發軟的身體重新充滿力氣。
見他這麼說,呂律也不勉強,拔了獵刀,開始和陳秀清等人一起打理熊瞎子,取膽剝皮。
大興安嶺這邊的熊瞎子,那是真大,就像是多年沒被人獵殺過了一樣,壯實得不得了,所得的熊膽,大都是鐵膽、銅膽,而且以銅膽居多,最差勁的草膽,是一個都沒見過。
今天這頭熊瞎子也不例外,依然是個銅膽。
當然了,期間打掉的棕熊也有一部分,不過,哪怕是比拳頭還大的棕熊熊膽,價格也只是跟鐵膽差不多,甚至還稍微便宜一些,也就是分量十足。
熊皮剝下來,熟練地取下熊瞎子的熊掌、波棱蓋和鼻子。
肉也跟着大卸八塊,裝到爬犁上。
幾人這才邀約着一起到上邊去看看那個熊倉子。
到了熊瞎子躥出來的地方一看,幾人都覺得有些這熊瞎子實在是“懶”的不像話。
別的熊瞎子好歹找個樹倉子、石倉子或者土洞,實在找不到,自己也能像老鼠一樣,在地上扒拉出一個土洞鑽進去,在裡面絮上些草葉,舒服地趴在裡面過冬。
而剛被獵殺的這個熊倉子卻不一樣,這直接就是在地上的一個小窩坑裡,胡亂地扒拉了一些樹枝草葉堆在地上,熊瞎子往裡面拱了拱,直接將自己埋在草葉裡邊,根本就連土洞都沒扒拉一個。
太特麼草率了!
不僅是呂律,就連趙永柯、樑康波兩人,也從未見過弄得那麼簡單的熊倉子,感覺更像是人一樣,裹着條褥子直接躺雪地裡一樣。
下了大雪,積雪將它所在的地方覆蓋填平,根本就看不出什麼,也難怪會被張韶峰直接踩上去了。
不過,張韶峰估計踩上去的時候,也是懵的,更多的是奇怪。
踩在一大團肥肉上邊,能不晃晃悠悠的才叫奇怪。
“下次碰到熊瞎子追攆的情況,老五讓你們丟帽子吸引熊瞎子的法子,自己往側面躲避的法子,非常有效,這是經驗,得好好記一下。”
趙永柯簡單地說了一句。
“這是爲啥啊?”陳秀清有些不解:“躲避熊瞎子,跟帽子有啥關係?”
“熊瞎子在追人的時候,一般跑的是直線,你只要突然拐彎,它還是往前跑,有經驗的獵手,跑着跑着把帽子往前一扔,然後突然拐彎躲在樹後面,熊瞎子就會順着帽子追下去。
熊瞎子的速度不慢,但形體太大太重,轉向沒那麼靈活,所以人才能用火堆、大樹進行繞圈躲避,而熊瞎子發起兇來,一切在他前面會動的,都會是攻擊目標。人突然轉向躲避,帽子還在動,它短時間內也會認爲,那就是它追殺的目標。
當然了,這個法子也不是特別保險,最好用不上,除非實在沒辦法了才選擇這麼做。”
呂律微笑着解釋。
聽了這話,張韶峰不由神情一凜,他現在才突然明白,呂律之前讓他扔帽子轉彎的原因。
想到之前自己剛一轉身,熊瞎子立刻擦身而過,朝着帽子追過去的情形,他知道,如果當時沒有呂律的提醒,自己也根本就跑不脫。
從很大程度上來說,趙永柯救了他第一次,呂律救了第二次,如果不照做,很可能接着就是熊瞎子的一巴掌或是一屁股,再被咬上幾口,小命難保啊。
“謝了老五!”
別看只是個小小的舉動,用好了,關鍵時刻能救命。
這法子倒不是趙團青所傳,而是呂律以前收山貨的時候,從別的獵手那裡聽來的。
他是個善於思考的人,經常會把以前聽來的記住的東西,好好地重新考慮,看是否有效,是否實用,然後成爲他自己的經驗。
“自家兄弟,咱們不說這些……四哥,你確定不用休息?”呂律笑了笑,再次問道。
“沒事兒,我是誰啊,熊瞎子碰都沒碰到我,就這點驚嚇,可還嚇不倒我。”張韶峰拍着自己胸脯說道。
“那行,咱們繼續打獵。這回可都得長點教訓了,注意腳下,這可比地雷蜂要命,地雷蜂蟄上十多二十下會要命,熊瞎子可能只需要一下!”
呂律提點了一句後,領着元寶它們繼續回到山溝裡。
其它人也各自回到原來的位置,排開陣勢,繼續開始找尋,而張韶峰則是回到發現紫貂腳印的地方,開始設置柔絲套陣。
接下來,事情進行得很順利,一直到了臨近傍晚的時候,散佈在呂律前面,各自低頭嗅着的黑嘴又傳來了叫聲。
有這幾條狗子,呂律搜尋的範圍是最大的。
他朝着黑嘴所在的方向看了過去,發現黑嘴叫喚的地方,是一段小石壁,邊上有幾塊石砬子,隱約能看到石壁上有一個不大的洞口。
呂律立刻走了過去,這石洞看不出有啥任何異樣,也沒有啥掛霜之類的情況,這讓呂律微微皺了下眉頭。
但看黑嘴衝着石洞吠叫的樣子,他能肯定裡面一定有東西。
於是,他取出獵囊裡的手電筒,趴在雪地上,偏着腦袋朝石洞裡面看。
石洞裡有拐彎,燈光照不進去,他小心地將腦袋往石洞中探進去,想要看個究竟,腦袋剛到洞口邊,他就聞到了一股子腥氣。
這樣的腥氣,其實在很多石洞土洞都有,因爲野物挺喜歡在這樣的洞穴中安家落戶,洞口的泥土上就看到有狼獾的糞便。
只是,往裡面再探進去一段,打着手電筒,呂律看出去四五米,裡面還是有彎拐,這石洞,內壁光滑,成半橢圓形狀,一直往裡面深入,看上去挺深的樣子,空間倒也算不上大,根本就看不到裡面有什麼。
看到呂律趴在雪地上折騰,往前面探了一段的幾條狗子,見主人沒有跟上,又紛紛聚攏過來。
只是到了洞口邊,元寶低着頭湊在洞口邊嗅了嗅,也跟着叫了起來。
裡面確實有東西,而且,從元寶發出的聲音判斷,裡面十有八九是個熊瞎子。
“集合!”呂律大聲喊了一句。
聽到呂律的喊聲,分佈在兩側的其他人很快彙集過來。
呂律則是到了一旁,砍了根木棒,將洞口厚厚的積雪給扒拉出來,露出了整個洞口的樣子。
洞口不大,但也夠人撅着屁股往裡邊爬,而且,裡面的空間,其實比洞口處的還稍微大一些,人蹲着都完全沒問題。
幾人很快彙集過來,看着這個石洞洞口,樑康波問道:“石倉子?”
“裡面應該是有熊瞎子,不過,剛纔我看了一下,石洞裡邊挺深,又有彎拐,根本看不到裡面究竟是啥情況。”呂律微微搖了搖頭。
“我看看!”
樑康波說着,接過呂律手頭的手電筒,也趴着小心地將腦袋往裡面探了進去,很快又退了出來:“確實挺深,進去四五米就有一個彎拐,洞道拐往右邊去了。”
“既然是倉子,咱們直接在外面叫倉就行了,讓它自己出來!”陳秀清說道。
“還是得確定一下究竟是什麼,從元寶它們的叫聲來判斷確實是有東西在裡面,但若萬一我判斷有誤……”
呂律指了指洞口的狼獾糞便:“如果是狼獾之類,也就沒折騰的必要了。”
“可是,這洞裡,人只能趴着進去,這要是野物襲擊出來,掉頭都難,可不好躲!”趙永柯有些擔心。
呂律想了想,說道:“這樣,把帶着的繩子都拿出來,我看這洞道挺平整,把繩子拴着我的腰,我小心點爬進去看看,如果遇到危險,我大喊拉,你們立刻拖着我往外邊退就行,不怕,槍我也帶着進去,實在不行,我還可以打!”
“這樣太冒險了吧?”張韶峰也有些不放心。
“狩獵,本就是一場冒險!”
呂律笑了笑:“沒事兒,我有分寸!”
“你不能有事兒,這事兒,讓我來!”趙永柯挺身而出:“你可是我們的把頭,哥幾個可都指着你呢,你可不能出事兒。”
“瞎說……咱們誰也不能出事,都是人,都有自己肩膀上的責任……別爭了,我來吧!”
呂律又怎會放心他們,相比起來,他覺得自己操作,更靠譜些。
呂律說着,將獵囊取下來,將裡面的繩子取下來,綁在自己的腰桿上,回望着幾個無動於衷的傢伙:“你們都幹啥呢,拿繩子啊!”
幾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繩子都取了出來,趙永柯將自己的那段繩子和呂律的繩頭接上,保險起見,陳秀清和樑康波也將繩子取出來,又在呂律腰上捆了一根。
做好準備後,呂律打着手電筒,一手抓着半自動往洞裡一放,然後,趴着鑽進洞口,撅着屁股,一點點地帶着繩子,往洞裡小心,輕緩地爬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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