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墩子放在柴火堆兩旁,來的人各自就座,一邊烤火,一邊用呂律調製的佐料和香油刷着烤雞。
他們都到過呂律這裡,有好幾個吃過呂律的烤肉,見過呂律是怎麼弄的,一個個擺弄起來,也學得有模有樣,不會弄的看看旁邊的人,也能學個大概。
雖然是貓冬,但真正貓在家裡的,也主要就是老人、孩子和女人,不少男人大都有自己的事情做,真正能像今天一樣在一起嘮嗑的機會還真不多。
一幫子大老爺們,湊在一起有說有笑,熱鬧無比。
聊了沒多久,就有人開口問了:“兄弟,你這把大夥召集起來,究竟是啥事兒?”
“也沒啥事兒,這一轉眼,我到秀山屯落戶,馬上就要滿一年了,在這些日子裡,承蒙大夥照顧,我就想着把大夥請來聚一聚,樂呵樂呵!”
呂律笑着說道。
昨天他並沒有直接跟人說明把人叫到自己草甸子,是爲了說興辦家庭農場的事兒。
他很清楚,若是當場就跟他們說了,哪怕這是些在他看來很實在的漢子,怕是也不會輕易接受這事兒,今天到這兒來的人,怕是沒幾個。
所以,以嘮嗑的形式,聽聽大夥想法,同時也給出自己的說法,互相補充下,把事情說得更明白些。
人多,聚在一起,自然有相互感染的效果。
呂律想做的事情不少,需要不少人手,他想盡可能爭取到更多的人。
當然,他也清楚,雖然改革開放了,但心思卻還沒有放開。想要把這麼些人全部說動,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他也不指望能說動全部的人,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顧慮,認知和心氣也都有所限制,對於大部分人來說,他們心裡更多的,是圖個安穩。
所以,呂律也不急,權當是湊在一起聚一聚,也算是爲自己賺點人氣,於是,半開玩笑地說道:“今天找大夥來呢,也確實是有點事情想跟大家說一說……等吃好喝好咱們再來慢慢聊,不然,我怕我一開口,就把大夥給嚇跑了,準備了這麼多東西,就我跟秀玉兩人,一時半會可吃完!”
在場的,呂律也只是跟樑康波、張韶峰、王德民和陳秀清四人說過。
王德民對這件事情,就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想法,在他看來,這事兒挺懸,活了大半輩子了,他也沒那心氣參加,也就只想着幹好屯長的事兒,他赤腳醫生這一行當,也捨不得放下。
今天過來,就主要是湊湊熱鬧。
陳秀清不用說,呂律簡單跟他說過後,就一句話,呂律說咋幹,他就咋幹,他早已經鐵了心跟着呂律了。
張韶峰屬於是比較有膽氣的,他自己也說不上這事兒到底能不能成,但選擇相信呂律的能力和眼光,決定要跟着闖一闖。
只有樑康波,昨天就已經明說他不看好的。
就這麼幾個人,已經是各有想法,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架在柴火上的雞肉,烘烤中滋滋作響,在作料的加持下,散發着誘人的氣味,再配上老龍口酒,越吃越是滋潤。
一直喧鬧了兩個多小時,一個個都吃舒服了。
終於有人再次問呂律:“兄弟,你今天到底是想說些啥,現在酒足飯飽,你要再不說,我都準備開溜了。”
呂律深深吸了口氣,站了起來。
一干人見狀,也都安靜下來,看向呂律。
呂律輕輕咳了一聲,說道:“其實也不是啥大事兒,昨天的時候響水溪林場的場長,已經到秀山屯召集大夥說過鼓勵承辦家庭農場的事兒了,我其實主要是想問問大夥是怎麼想的。”
“這事兒聽着是不錯,但是根本就幹不了。就我自家的人手來說,能種好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就算不錯了,哪還有多少精力去種更多的,忙不過來!”有人當即就出聲表態:“反正我是不敢幹。”
“地多了,可以用機器啊!”呂律笑道。
“機器也就只能是點種和收購,鋤草壅肥,還得靠人工啊,面積大了,連草都鋤不過來。”
“對啊,還有肥料,那也是要花錢買的,可沒那麼多錢,萬一遭災,血本無歸啊。”
“有機器,咱們大老粗,那也不會用啊。”
“萬一政策一變,那可說不好!”
“自負盈虧,就憑這一點就幹不了,一旦虧了,本就窮得要命,再把家底都給全敗在裡邊,那可怎麼活?”
“還是就守着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可靠,還能抽出時間找個地兒上工,一樣不穩妥,總有一樣是穩的。”
……
衆人七嘴八舌說了十多分鐘,各種理由都有,就沒有一個表現出有絲毫想法的。
這大大超出了呂律的意料。
事情難辦啊!
眼看議論得差不多,呂律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我自己倒是想試一試,我原本是想問問大夥,有沒有人願意跟我一起搞的,看這樣子,怕是沒人願意了。”
“兄弟,聽大夥一句勸吧,這事兒不穩妥!”有人勸說道。
“伱倒是可以試試,短短一年的時間裡,你攢下的家底,大夥都有目共睹,即使虧了,以你的能耐,倒是可以很快支棱起來。可我們不行啊,哪有你那本事兒。我要有你這底氣,我也敢!”又有一人說道。
……
呂律聽着一干人七嘴八舌地勸說一番,想了想,微微點了點頭:“我知道大夥的意思了,也謝謝大夥的勸說,不過,我還是想拼一把看看。”
見呂律堅持,一個個面面相覷,就連王德民都忍不住再次勸說道:“小呂啊,你可想好了,風險太大了,一個不小心,可真是全都得虧進去。”
“我知道……”
呂律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想:怎麼可能會虧。
想了想,他還是堅定說道:“我還是決定了,承包一片地,再承包幾個山頭!到時候,有需要用到人手的時候,還得請大夥幫幫忙,當然,我開工錢。”
“你要是真想幹,也別說啥工錢,我若是能幫上的,就一定會幫你。”
“你到秀山屯這些日子,也沒少照顧我們家,有需要的時候喊一聲,只要我得空,一定會去幫忙。”
……
受過呂律不少照顧的幾個民兵,紛紛表態。
“謝謝大夥好意,錢還是要給的,大家都要生活,力氣又不是不吃不喝就有的……”
呂律原本打算拉人入夥,帶着他們一起賺錢的,但看眼下的情形,自己一張嘴,是說服不了他們了。
還需要時間,等他們轉變啊!
他微微嘆了口氣,心中也默默做出決定,還是得賺到錢給他們看看才行。
至於人手,原本考慮有人願意加入的話,進行年底分紅,現在看來,似乎花錢買工更實在些。
但呂律等不了!
現在的條件,無疑是最優惠的情況,等願意承包的人多起來,想要再得到這等優惠條件,事情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又有人問道:“兄弟,你承包土地還能想明白,可以用來種糧食,可你承包荒山有啥用啊?啥都幹不了!”
“這個我還沒想好,但承包費用便宜啊,先承包點看看!”
他這答案,讓不少人搖頭,覺得他這是錢多了沒地兒花。
除了養獐子、鹿啥的,荒山這種在衆人眼中沒多大價值的東西,在呂律看來,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寶地。
可以開墾成參田,可搞木耳培育,要是再過些年,用來建成榛子園或是栽培藍莓等東西,都是挺有價值的。
呂律有的是法子將荒山變寶山。
召集大夥來一趟,結果得出這麼一個殘酷的結果,呂律心裡,被小小的打擊了一下。
接下來,他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就只是跟大夥簡單嘮嘮嗑,然後看着他們一個個離開。
最後,草甸子上只剩下張韶峰、樑康波和陳秀清三人。
“兄弟,你看大夥都不看好,我覺得,你還是看看再說吧,你掙錢是厲害,可也經不起這麼折騰啊!”
樑康波再次勸說道。
“樑大哥,你就別勸我了,這事兒,我鐵了心要做。錢花完了可以再掙,機會要是錯過了,可就真錯過了。我還年輕,不趁現在闖一闖,那多沒意思啊,大不了從頭再來!”
呂律微微笑道。
這話一出,張韶峰愣了一下,眼神變得讚許。
“兄弟,本來之前我還有些猶豫,可現在聽你這句話,我反倒想明白了一些東西,就像你說的,不趁現在闖一闖,確實沒多少意思,我也相信,這政策下來,不是爲了坑害咱們平頭老百姓來的。
既然下發這樣的政策,肯定有上邊的考量。
大不了從頭再來。這水,我跟你蹚了。
反正我現在也幹不了啥,就只能在家照顧我爸,閒着也是閒着,天天守着那一畝三分地,也不是事兒。”
張韶峰自己,就憑藉他那背景,其實也是最沒後顧之憂的。
見他現在的態度,由之前的盲從變成支持,也讓呂律感到很高興。
“我反正就跟着律哥!”陳秀清還是那句話。
現在,反倒是樑康波猶豫起來了,他看着呂律,深深吸了口氣:“都是處了那麼久的兄弟了,打心裡我實在看不明白這政策,但是被峰子這麼一說,我覺得好像也有些道理,要不帶上我一個,家底賠進去了,再掙就行,在這大荒裡,早些年都沒餓到肚子,現在更不會了。兄弟,也算我一個,跟着你賭一把!”
就在這時,木刻楞山脊上,趙永柯和趙團青爺倆一前一後地走下來。
“在附近山上轉呢,聽着你這邊鬧哄哄的,小呂啊,你們這是在幹啥?”
趙團青進了柵欄大門就出聲問道,他看了看一地的雞骨頭和豬肉骨頭,再看看一旁桌上放着的酒壺:“來晚了來晚了,錯過一頓好酒菜!”
呂律笑了笑:“老爹,要吃還不簡單,我現在就給你弄!”
“烤肉就算了,酒要喝你一些……你這裡今天究竟是在幹啥?”趙團青隨手從桌上拿了個酒碗,也不管是不是被人用過,自己提了酒壺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一口氣就喝了半數。
趙永柯也是一樣,找了個看上去還算乾淨的碗,也給自己倒了些酒喝下去。
呂律當即把搞家庭農場的事情跟他們爺倆說了一遍。
沒想到,他話音剛落,趙團青就發話了:“讓永柯跟你一起!”
呂律忍不住笑了出來:“老爹,你就不怕我虧了牽連到你們?”
“怕啥啊,沒了再掙就是,頂天了我領着一家子重新回山裡頭!”趙團青不以爲意地說道:“我們一家子在山裡呆的時間長,不懂這些亂七八糟的,不過,我相信你小子有這能耐。”
“老爹!我咋覺得,你這是在找回山裡住的藉口一樣啊!”呂律咧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