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鏟接一鏟的雪被鏟到兩側堆放着,呂律一路清理進去,花了二十多分鐘,剷除一條夠一人通過的雪道,抵達蔣澤偉屋子的大門口,將封堵門口的雪鏟開後,終於能把門打開。
“沒事兒吧大爺?”
呂律衝着打開門杵着柺杖走出來的蔣澤偉和他老伴兒問道。
“沒事兒,下雪的時候,屋子裡搬進來不少柴火,倒也沒被冷到,就是出不了門,憋悶!”蔣澤偉神色輕鬆了很多。
“沒事兒就好!”
呂律回頭看了看院子裡的雪,笑道:“剩下的雪你們自個清理一下,我走了!”
“小呂,別急着走啊,進屋坐會兒!”
見呂律轉身要走,蔣澤偉在後邊喊道。
“不了,還得去別家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呂律衝着他擺了擺手,腳步不停。
“如果我家裡邊那兩癟犢子敢找到你家裡去,給我直接打出來,甭給他們臉面!”
蔣澤偉又在後邊喊了一句。
他明顯能感覺出,呂律在那天送魚來給他以後,聽到蔣明鳳陰陽怪氣的那句話以後,明顯有了隔閡,都不願進家門了。
呂律聽到這話,微微愣了下。
從這句話裡,能聽出很多東西。
意思是蔣明浩或是蔣明鳳很有可能找到家裡去,爲的是啥,不用多說呂律也能想到。
從蔣澤偉這裡得到的最重要的東西,無外乎就是那獸皮書,被當成寶貝了。
蔣澤偉擡棒槌的參幫傳承,蔣明浩自己不願意學,蔣明鳳卻是一開始就惦記着,只是蔣澤偉自己清楚蔣明鳳嫁的男人不是擡棒槌的料,明說了傳給他是害了他,所以不願意傳。
可很多話,動了心思的人,不是那麼容易聽進去的,尤其是在看到呂律擡棒槌賺了錢以後,肯定會眼紅心熱。
當初在答應帶着蔣澤偉去張廣才嶺徵詢他們意見的時候,蔣明浩表現得還算稍微好一些,蔣明鳳說的那些話,意圖就很明顯了。
呂律毫不懷疑,蔣明鳳會找上門來。
呂律回頭看了眼蔣澤偉,心裡也清楚,這事兒怪不上蔣澤偉,微微一笑後說道:“大爺,這事兒,我會看着辦!”
他說完,再次擺擺手,快步離開。
一路下到屯中大路上,呂律一路看過去,家家戶戶都在剷雪,找到張韶峰後,直接問道:“峰哥,還有哪裡需要幫忙?”
“我看了一遍,都能出來了,剩下的讓他們自己來。”
張韶峰想了下,覺得沒啥問題:“兄弟,到家裡去!”
“既然沒啥事兒了,我就先回去了,家裡也還有不少事情要做。門前的雪也要鏟,還有馬和鹿啥的需要伺候,事情不少!”
“行吧!”
“等再過兩三天,這些雪化了一些,我再來找你們一起進山!”
“好!”
簡單打過招呼,呂律徑直返回自家木刻楞。
這一來一回,也忙活了不少時間,回到家中,呂律上炕暖和了一陣,順便也就把蔣明浩和蔣明鳳兄妹倆可能因爲獸皮書找上門來的事情說了一遍。
“……蔣大爺說,如果他們敢找上門來,讓我直接打出去!”
呂律深深吸了口氣:“我在家裡還好說,若是我不在家裡,就怕他們找你麻煩!”
他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總不能一直在家等着。
陳秀玉懷着孩子,呂律不想她出任何意外,包括心情。
萬一發生吵架,或是推搡……
蔣明浩還沒表現得多明顯,但蔣明鳳就不好說了,聽她說過的那些尖酸話語,是很有可能的,女人總善於做一些男人拉不下臉來做的事情。
呂律回到家中一想,覺得這是一件必須解決的事情。
“律哥,那你說咱們該怎麼辦?總不能把獸皮書又還回去吧?”陳秀玉也有些擔心:“要不是懷着孩子,他們敢不要臉地開口,我就敢把他們打出去,可是……”
“你可不許跟他們吵架……我冒那麼大風險才換回來的東西,他們想拿回去,那也是在做夢!”
呂律斜靠在窗子邊,長長呼了口氣:“你等我想個法子!”
可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多少得給蔣澤偉留點面子,將人打出去那是萬萬不能的,但是,事情還是得做得徹底點,讓他們再沒有任何惦記。
一時半會兒,呂律也想不出啥好的法子,待身上暖和起來,乾脆提着鏟子,繼續去清理自家院子裡的雪,還得清理一下,從家門口到草甸子深處的小道,給梅花鹿和獐子添加草料方便。
這一忙活,連上吃中午飯,就是大半天的時間過去,呂律也沒少想這問題,換了幾個想法,總覺得不太合適。
當初的事情,是有張韶峰和王德民做證的,請他們出來幫忙,自己倒是完全能站在理上,可自己佔理,頂多能說話做事兒理直氣壯,能找上門來的話,那就不是講理的人了,少不了胡攪蠻纏,沒法根本上解決問題。
歸根究底,還是獸皮書!
只要東西還在自己手中,就不會那麼容易罷休。
那獸皮書對於呂律來說,利用好了,能創造出巨大的財富,就這麼還回去,他打心裡就有一萬個不願意。
究竟該怎麼處理,讓他們死了心?
草甸子兩側山坡上的林木上,掛滿霧凇,那麼漂亮的雪景,他卻一點欣賞的心思都沒有,扛着鐵鍬回到家裡,到大炕上喝水休息的時候,呂律看到陳秀玉正在用花樣比對着在棉布上畫圖,準備在上面繡花。
看到這情形,他腦袋裡靈光一閃,頓時笑了起來:“我有法子了!”
“什麼法子?”陳秀玉愣了一下,連忙問道。
“咱們把那獸皮書上的圖給臨摹下來,至於那獸皮書,讓蔣大爺當着他們的面,直接毀了,這樣就能讓他們徹底死心了。”
呂律想到這裡,剛爬到炕上,就又蹭地跳下來。
“律哥,那些圖那麼複雜,咋臨摹啊?”陳秀玉卻是有些犯難了。
“我有辦法,等着瞧好了!”
呂律說完,興奮地回到屋子,拿了一張鞣製好的狍子皮就朝外邊走。
到了院子裡,他去將木馬取出來穿好,一路順着柵欄爬到山脊上,然後朝着趙永柯家裡滑過去。
這麼厚的雪天,哪怕在家呆不住的趙團青也只能在炕上貓着,唯一的樂趣,只剩下了叭叭叭不斷抽着的菸袋鍋子。
趙團青領着兩孩子,倒是鬧騰,正在家裡邊用火盆烤着魚。
他是把呂律這些弄調料的法子給學去了,自己搗鼓出作料,將解了花刀,塗了豆油和佐料的魚烤得滋滋作響,屋子裡香氣混合着油煙,到處瀰漫。
他們家院子裡的雪也早已經清理過,呂律見院門開着,直接就進去敲響房門。
來過幾次以後,趙團青弄來的兩條鄂倫春獵犬也已經熟悉,聽到聲響,也就只是從狗窩裡鋪着的麻袋上站起來看上一眼,就又躺了下去。
門是趙逸給打開的,一見是呂律,立刻高興地叫了起來:“是呂叔來了!”
說着關上大門,拉着呂律的手往大炕邊拉。
呂律伸手拍了拍戴着小小鹿角帽的趙逸:“在學校裡邊,書讀得咋樣?”
“讀書,那又不難!”小傢伙一臉傲嬌。
一聽這話就知道,小傢伙不怕讀書。
通常不怕讀書,那成績差不了。
趙茹這小姑娘也煞是可愛,第一時間就將她早已經垂涎已久的烤魚給呂律遞了過來:“呂叔,這是我爸的烤魚,可好吃了!”
呂律也不跟她客氣,隨手就將烤魚接了過來,嚐了一口:“嗯……真的很好吃!”
來到秀山屯定居,兩家人沒少往來,趙逸和趙茹兩個小傢伙,早已經跟呂律熟悉無比,呂律又不是那種隨時端着大人姿態的人,平時點心罐頭之類的也經常給他們帶一些,兩個小傢伙跟呂律的關係,連趙永柯看了,都忍不住羨慕,感覺比跟他自己還要親得多。
呂律到了大炕邊,直接將自己帶來的狍子皮放大炕上:“我又來麻煩你們了!”
“啥事啊?”趙永柯看了看呂律帶來的袍子皮問道。
“有沒有辦法將這狍子皮打薄,然後把兩面弄得光滑?”
要臨摹獸皮書,可不是隨便拿一塊毛糙的狍子皮就行。
事實上,呂律在打臨摹主意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魚皮,大馬哈魚的魚皮,這是加工出來能做魚皮衣服的好材料。
可現在手頭沒有大馬哈魚的魚皮,也等不得加工,就只能考慮用狍子皮這種輕便、耐磨、柔軟又不怕水的皮革,畢竟是能用來放在撮羅子上遮風擋雨的好東西。
“這事兒不難,削薄了,再用細砂紙細細打磨出來就行,再打上蜂蠟就能變得光滑……一張狍子皮,一天就能弄出來。”
趙永柯說得很簡單:“你啥時候要?”
“如果可能的話,我明天下午來拿!”呂律聽完,心裡稍微鬆了一口氣,細細一想,又覺得暫時不能用蜂蠟,不然顏色有蜂蠟隔着不好上,得等臨摹完成了,再上蜂蠟,於是說道:“只要削薄打磨出來就行。”
“行!”趙永柯點點頭,把事情應承下來。
他見呂律要得急,立刻回了屋子,找來一把剷刀,用細磨石磨得非常鋒利。
一直在大炕上,帶着頂針縫製着蘇恩的烏娜堪也放下手頭的事情,下了大炕,將狍子皮鋪在桌子上,趕平後,接過趙永柯磨過的刀,直接開始切割。
不愧是經常加工皮草的人,那切削手法又快又穩,連呂律看了,都佩服得不得了。
趙永柯在一旁幫忙,順便問道:“去賣魚的時候,聽清子說你們年前去山裡打了不少紫貂,還打了好幾只熊瞎子,那收穫不得了啊!”
“還行!”
陳秀清告訴趙永柯這些事情,呂律一點也不意外,這傢伙其實說話挺有分寸,不是那個人,不會亂說,他清楚呂律和趙永柯的關係,也知道趙永柯是那種話不多,能讓他放心的人,也就沒啥隱瞞。
事實上,趙永柯想知道,來問呂律,呂律也會直接明說。
“過幾天等雪化掉些可以進山了,也叫上我去跟着去打上幾天,跑到深山裡,人太多了,根本就打不了多少!”
“好,到時候進山,我叫你!”
趙永柯這等好獵手想去,呂律又豈會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