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飯簡單湊合,晚上的殺豬飯纔是人多熱鬧的時候。
吃過中午飯,沒啥事兒做的呂律去了蔣澤偉家裡一趟,去看看蔣大爺。
呂律到了他們家,老爺子就斜躺在大炕上的炕琴上,悠哉地抽着旱菸,天氣寒冷,又瘸着一條腿,一天到晚也實在沒啥事兒能做,頂多就是伺候一下他的毛驢。
還是和上輩子一樣,蔣澤偉最喜歡乾的事情,還是每逢區上趕集,就騎着自己的小毛驢到集上溜達。
往張廣才嶺跑那一趟,他也分了不少錢,以他的開銷,這輩子不用愁了,心願已了,找熟識的人碰碰面、嘮嘮嗑,日子輕鬆自在。
現在所展現出的精氣神,比呂律上輩子認識的時候強很多。
看他的精神狀態不錯,呂律也只是簡單地問候,就是隨意地嘮嗑了。
兩人因爲擡棒槌結緣,話題自然而然地轉到擡棒槌這事兒上,擡棒槌這事兒,大方向呂律已經完全能夠把握,所聊的內容更多的是細節。
主要是通過老兆尋找棒槌這事兒上。
獸皮書上那麼多標註有老兆的地方,那是非常有利用價值的東西,可不能錯過。
呂律打算開年後,在冬季之前,以擡棒槌爲主了。獸皮書上那麼多地方,不是一兩年就能跑完的,運氣不是太差,就會很有賺頭。
一直到了臨近傍晚的時候,張韶峰親自登門來請老爺子過去吃殺豬飯,兩人才一起前往張韶峰家裡。
今天晚上,能吃到新鮮且一股子臭味極重的豬下水——灌血腸、熘肝尖、熘腸肚、炒豬心。
大概也是因爲這臭味讓這些下水有了別樣的味道!
還有白切肉,那種三指膘厚的肉,這無疑是飯桌上最亮眼的一道主菜,蘸料就只是些醬油,羶味十足原汁原味的白肉,讓人嚼得滿口流油。
事實上,這白切肉在呂律現在看來,就忍不住一陣膩歪,太過油膩了。
他也只是初到山裡的時候缺油水,後來日子越來越好,吃的東西油水充足,看到這白切肉,就有些頭疼了。
以前當知青的時候,他看到這肥肉的時候,雙眼放光,要是量足能放開了吃,他一次能吃一大碗,現在,只是兩塊下肚,再吃就覺得喉頭一陣發癢。
身體在很誠實地告訴自己,不缺這個。
吃起肉來,還是殺豬匠劉根生生猛,跟玩似地,一口酒一塊肥肉,感覺能吃下一整頭豬。
這是張韶峰家裡,陳秀玉自然也不能缺席,兩口子吃完飯,一起返回木刻楞時,張韶峰專門送了一條巴掌寬的五花肉,讓呂律帶回去吃。
呂律也不跟他客氣,這難得的好肉啊,肥瘦適中,拿回去紅燒會很不錯,切片烤着吃更不賴。
只是,呂律還沒出張韶峰家大門呢,好幾家人已經跟在後頭打招呼了。
從明天開始,接下來幾天,天天都有人家殺豬,不管豬大豬小,都想着殺上一頭,好像這豬不殺就過不了年似的。
一下子那麼多人請,呂律沒法推辭,可一天就有兩三家人請,呂律也分身乏術啊。
開口相邀的,都是熟識好處的人,呂律還在想着自己該怎麼處理的時候,他們自己先爭吵起來了。
酒喝了不少,一個個聲音越來越大,弄得像是要幹仗一樣,結果,臨到頭來,只要一個結果:呂律人到就行!
殺年豬、吃殺豬飯,最不缺的,就是人啊。
結果,接下來幾天的時間,呂律五花肉和排骨,一條條地往家裡提,竟是漸漸地攢起來七八十斤,這都快趕上半頭豬了。
這還沒完,洄龍屯樑康波家裡殺豬,過來一問,知道呂律忙得不可開交後,也就不勉強了,只是到了第二天,也給呂律送來不少肉,還有孟兆華、王大龍家裡也一樣。
陳秀清家裡,自然也少不了殺豬。
他家裡,也跟張韶峰家一樣,殺了兩頭豬,都是兩百多斤的。
呂律沒有摻和殺豬的事兒,但卻是把做菜這活接手過來。
陳秀玉也叫上蒲桂英和周翠芬來幫忙,一起過來的,還有趙美玲和王燕。
事情辦得比張韶峰家裡還熱鬧一些。
呂律也放開了造,煎炸烹煮,弄上幾桌好菜,不再是殺豬時傳統的八大碗,而是後世較爲清淡、美味的菜餚。
這頓飯菜,讓這些來幫忙天天吃肉的人口舌一新,再吃着味道決然不同的菜餚,一個個胃口大開,紛紛嘆息自家做殺豬飯的時候,居然沒有把呂律攆進廚房。
事情辦完,陳秀清直接給呂律送來一隻後腿。
接下來還有王德民、蔣澤偉家,蒲桂英家和周翠芬家是同一天殺的豬,呂律和陳秀玉自然也逃不過,也就在這一天,呂律見到了許久未曾見到的大鼻涕馮德柱。
這傢伙自打轉性後,紮根農場,農場沒事情以後,也回到家,去了響水溪林場伐木。
以前德性沒養好,滿腦子的鬼主意,好吃懶做,小偷小摸的,現在轉性了,還成了個挺會幹活的人,身體也不再是之前瘦弱的樣子,壯實了不少。
只是,在見到呂律的時候,還是不免有些尷尬,道歉的話說了不少,清楚呂律沒少幫他們家,感謝的話也說了不少。
清楚這事兒的人,紛紛打趣馮德柱:大鼻涕終於抹乾淨了。
周翠芬本就是勤快實在的人,圈裡養着的豬,達到了三百多斤,堪稱屯裡年豬的豬王,也讓他們家在屯裡出了名。
兩口子第二天,親自給呂律送來了一隻豬後腿,算是屯裡人送得最多的。
這也讓呂律家裡存着的肉,飆升到了兩百多斤。
好嘛,家裡不殺豬的,豬肉反倒比殺了年豬的人家裡的還多。
看着院子裡雪窩子中埋着的好肉,還有那些被醃製着的肉,陳秀玉看着自家男人的時候,臉上總是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不大的事情上,卻能看出呂律在屯裡有多受歡迎。
呂律心裡也很高興,他心知,自己算是完全融入秀山屯了,而且,這人情世故的局面,也已經打開。
也正是因此,呂律對未來的事情,也充滿了期待。
“明天二十八了,咱們得到區上好好買些年貨,給屯裡這些人家,回禮!”
“嗯吶!”
好不容易閒下來的兩口子,在草甸子上散步的時候,簡單的一句話,達成了統一。
什麼叫人情世故,不就是有來有往,互幫互助,處得舒服嗎?
這種事情上,呂律自然不會吝嗇。
陳秀玉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對這事兒,她看得其實比呂律還重些。
早之前家裡貧困,再加上馬金蘭那扯淡的性子,屯裡有不少人家根本就不願意搭理他們,那像是被屯裡人拋棄了一樣,很不舒服。現在不一樣了,有呂律在,這家總算是在屯裡支棱起來,所過之處,處處皆是春風拂面。
這是種很舒服的感覺。
正因爲知道難得,所以,她比呂律還渴望得到。
就在傍晚,兩口子在自己家裡,燒了火盆,烤着肉串的時候,院子裡的白龍和黑嘴傳來吠叫聲。
沒有聽到元寶的叫聲,這讓呂律有些奇怪。
他湊在窗戶旁往外邊看,看到元寶就站在院門口,定定地看着林子間的大路。
這一幕讓呂律有些奇怪。
兩口子湊在窗口,看着來草甸子的會是誰。
等了大約四五分鐘後,段大娘當先出了林子,來到小橋邊,緊隨其後的是一男一女,都身穿軍用棉大衣,戴着捂耳帽子。
呂律微微愣了下,猛然想起段大娘曾讓他看過的信,想起了她的兒子兒媳要在過年的時候回來探親的事兒。
“媳婦兒,這應該是段大娘的兒子和兒媳,她兒子叫啥來着,劉……”
呂律一時間有些懵,忘記了這個在自己腦海中沒啥印象的名字。
“劉浩……浩哥!”小時候本就一起長大的人,陳秀玉自然熟識。
“對對對……就是劉浩!”
呂律說完,跳下炕穿着袼褙鞋就往外走。
陳秀玉也跟着下炕,穿上鞋子,跟着呂律迎了出去。
“乾媽!”
呂律遠遠地打着招呼,小跑着過去將柵欄門打開,把三人迎了進來。
陳秀玉挺着肚子,走得謹慎,慢了幾步。
反倒是元寶,在院子門打開,先一步領着三條狗崽跑到了柵欄邊,衝着三人嗚嗚哼叫着,緊跟最後的纔是青狼和黑嘴。
聽着青狼和黑嘴這兩個沒眼力勁的狗子還在吠叫着,元寶猛地回頭,衝着兩條狗兇叫兩聲,兩條狗子頓時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呂律在打開柵欄門,看到元寶衝着劉浩四處嗅的樣子,心裡很清楚,元寶這是認出劉浩了。
作爲曾經原主人的兒子,那也曾是它的小主人。
大笨狗就是這樣,掛有一個笨字,腦袋裡卻總能一直牢牢地記住一些過往,哪怕隔的時間再長,也不會忘記。
劉浩也伸手想要去摸一下元寶的腦袋,誰知道,元寶卻是偏到了一旁,沒有讓他碰觸到。
“元寶,不記得我了?”
劉浩笑着再次靠近,試圖伸手去撫摸一下元寶。
這次元寶更乾脆,直接跑回到呂律旁邊。
“元寶記着你呢,換作別人的話,它早出聲了,剛纔還讓狗仔們不準咬呢!?”呂律微笑道。
“乾兒子,這就是我的兒子,劉浩,回來探親了!”段大娘高興無比,臉都笑成了花。
“乾孃心裡一年到頭,最大的事兒,就只是惦記你了,平時可沒少唸叨,這位是……”
呂律衝着劉浩笑了笑,扭頭打量着劉浩身邊身材修長,一臉堅毅的女子。
“這是我媳婦兒張鳳芝!”劉浩笑着介紹道。
張鳳芝衝着呂律微微一笑,上前衝呂律伸手:“你好……”
呂律伸手跟她禮貌地握了一下。
“律哥,外邊冷,趕緊招呼大娘和浩哥進屋啊!”陳秀玉在一旁催促道:“有啥話進屋裡說。”
“對對對……快請進屋!”
呂律忙着招呼三人往屋裡走。
一行人朝着木刻楞走。
劉浩和張鳳芝兩人邊走邊看,打量着木刻楞,神色都有些驚奇。
在這年頭,私人很少有人能蓋這麼漂亮的房子的。
等進了屋子,看着裡面的陳設和裝飾,更是驚歎不已。
如果不是段大娘早就跟他們說過,呂律來到秀山屯,從一窮二白開始,一點點在草甸子建起了大房子,娶了媳婦,是一步步踏實走出來的,他們都開始懷疑,呂律是不是巧取豪奪了。
在知道呂律是打獵好手,還是擡棒槌的好手後,事情似乎就變得能夠理解了。
很快,三人的目光落到了火盆上烤得滋滋作響,香氣四溢的五花肉肉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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