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是掐蹤老手,只是順着雪天的狼爪印追蹤,對於三人而言,實在太過簡單,何況,還有元寶和五條狗崽。
所以,一路追蹤,三人直接就是騎着馬,跟着元寶它們。
唯一的麻煩就是這風向,始終有些亂。
這是個不好解決的問題。
若是在夏秋季節,還能借助泥漿、艾草汁液塗抹等方式來進行氣息隱藏,可這一陣陣的北風,在山林溝壑間一卷,風向就是亂套的,也沒法往身上塗抹這些東西。
呂律有些擔心,那羣狡詐的狼,會早早覺察到,遠遠地避開。
在雪地上,元寶它們不容易追上狼羣,馬匹的話,也不是短時間內追攆上的。
可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繼續跟着腳印走。
這一走,就又是兩個多小時。
一路所過,呂律發現,這確實是一羣不同尋常的狼。
它們的活動軌跡,幾處停留的位置,幾乎都是在繞着林場的伐木點、儲木點和林場職工家屬區。
甚至,它們還一度繞到過秀山屯後山的山林裡。
這讓呂律越發覺得這羣狼的危險。
也正是這一點,讓趙團青和趙永柯都開始皺眉。
有幾次,呂律他們都已經看到了狼羣極其新鮮的糞便和腳印,還有一次,元寶甚至發出過兇聲,可一路追蹤下去,卻發現狼羣在快速遠離。
“咱們肯定是被它們發現了,這樣追下去,不是辦法!”
趙團青說道:“它們每次停留的地方,都靠近有人活動的地方,一直在尋找機會。有一點你們得知道,大荒裡的狼,比草原上的狼更狡猾、兇殘,可能是面臨的危險更多的緣故。不好對付啊!”
“那咱們怎麼辦?”趙永柯看着雪地上明顯邁得更大的腳印:“它們在跑,這樣可追不上。”
“得想辦法繞到它們前邊去。”趙團青想了一下說道。
“這些狼,太精了,在這段時間,沒少被驚擾,已經變得很警惕了,想要繞在前面,咱們又沒法確定,它們究竟會去什麼地方,不好辦。要不這樣,咱們再追一陣,天黑之前還追不到的話,咱們就近找個地方過夜。
它們四處靠近人活動的地方,十有八九又是在找吃的了,這是在林場裡,天天伐木的地方,喊叫聲,油鋸聲不小,周邊有野物也早被嚇跑不敢靠近了,要不這樣,明天咱們打點野物,設陷阱吧!”
呂律建議道:“現在林場裡也大都有着防備,輕易不會出事兒,弄不到食物,明天設誘餌陷阱,應該會很有效果。”
趙團青想了下,點頭道:“也行!”
做出決定,三人再次驅馬追蹤。
如同預料的一樣,依舊沒能見到狼羣的影子,不過,大概是被追得久了的緣故,這異常警惕的狼羣,也不敢在有人活動的地方過多停留,這次直接選擇進入了更深的山裡。都已經出了林場伐木區的範圍了。
眼看天色變得昏暗,呂律略微想了下,領頭朝着附近的十三號伐木點趕去。
通常情況下,一個伐木點就是一個木幫把頭領着人駐紮,也有幾個小木幫湊在一個伐木點的,這是屬於林場外包的活計,由把頭承接,然後組織人手完成。
當然,現在的木幫,可不是以前的木幫。
就跟現在拉幫進山擡棒槌組成的參幫,不再是以前的參幫一樣。
木幫是和放山的參幫、狩獵的人一樣,走進深山老林,從事野外勞作的人。在早年間,交通不便,木幫砍伐的木材,大都靠江河來流放,從事安排這些活計的人,稱作木幫。
他們的活計,主要分爲山場子活和水場子活。
山場子活,顧名思義,就主要負責山上伐木、託運等活計了。
一般情況下,山場子上一個場子有一個大櫃,其下是二櫃,下分場把頭、爬犁頭、槽子頭、各司其職,而幹活的那些人則統稱爲木把。
這其實就是一個層層盤剝的過程,幹木把的就是最底層的,根本賺不到啥錢。
現在則是有人領頭,找些人手領着承接林場活計,少了那些盤剝,就像王大龍那一干子人,他們組建起來,也算是個木幫,只不過是王大龍領頭,負責和林場管理接洽而已。
這樣的羣體,有大有小,少的十來個人,大的幾十號上百號人的都有。
十三號伐木點,就是人比較多的一個伐木點,有着幾十號人,這些人又三五成羣進行片區伐木。
大概是因爲人比較多,不懼怕狼羣,和呂律他們經過的幾個冷清的伐木點不一樣,他們三人到了伐木點窩棚的時候,也正是不少人趕着爬犁從山上回來的時候。
他們在正常上工。
伐木點搭建了三個大窩棚,裡面都是南北大炕,從山上下來的伐木工,一個挨一個地擠在大炕上暖和着身子。
窩棚大炕中間是一隻大爐子,專門有人負責看管,日夜燒火。
可即使如此,屋裡還是寒風刺骨。
伐木工們整天在齊膝的雪殼子裡走來走去,早弄得水淋淋的,凍着冰渣。
一個個一鑽進窩棚裡,第一件事兒就是忙着烤鞋子和棉褲,人回來的越多,越是鬧哄哄的,裡邊一股子腳臭和酸臭味瀰漫着。。
三人到了地方,跟林場管事的說明情況,今天晚上就暫時住在人比較少的窩棚。
他們也沒跟其他人摻和,自己在外邊攏火,烤了粘豆包填飽肚子,各自取了狍皮褥子,就在門口無人的土炕上鋪了褥子,早早躺下。
這地方,不時有人進出,是最冷的地兒,很少有人願意選門口的位置住。
喧鬧了不少時間,累了一天的伐木工們也早早躺下,還有幾個酒癮比較大的,還在就着鹹菜喝着酒。
終於關上的窩棚大門上,在昏黃的油燈下,能看到上面的一副傑作——也不知道是誰,用木炭在門上劃了了誇張的女人圖像。
居然還非常有水準,至少在看到的時候,能讓人盡情地發揮着關於女人的奢想。
一羣糙老爺們湊在一起,女人向來是永恆的話題,木板上出現這麼一副誇張的女人圖畫,一點都不奇怪。
呂律和趙團青、趙永柯三人簡單商量了明天早上的計劃後就各自睡下,在窩棚裡的油燈全被吹滅後,整個窩棚中,就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到了半夜的時候,呂律突然被元寶低沉的兇叫聲驚醒,他幾乎本能地一下子翻身起牀,一下子就把半自動抓在手裡。
他這動作幅度有些大,連帶着趙團青和趙永柯也一下子驚醒,翻身坐了起來。
“兄弟,咋了?”趙永柯小聲問道。
“元寶在叫!我出外邊去看一下。”呂律也低聲回了一句,翻身下炕,穿上自己的靰鞡鞋,輕輕地拉開窩棚的門板,鑽了出去,隱約中,聽到深處的林子裡,似是有狼嚎聲傳來。
但細細一聽,又似乎啥都沒聽到。
看了看紛紛起身盯着遠處林木的五條狗崽,呂律知道,狼羣就在山林裡。
只是,沒過多大一會兒,元寶就不出聲了,重新在門口的雪窩子裡躺下,其它幾條狗崽也紛紛擠到一起,蜷縮成一團躺着。
沒事兒了!
呂律微微搖搖頭,朝着稍遠一些的茅房走去,解決三急,正在方便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的開門聲,今晚月光挺好,透過茅房的木頭縫隙,能看到開門的是中間窩棚的大門。
一道身影鑽了出來,呂律還以爲出來的人也是準備上茅房的,正想咳嗽一聲提醒他茅房有人,卻見那人躡手躡腳朝着窩棚邊的另一個小窩棚走去,他又趕忙止住。
這人形跡可疑!
想幹啥呢?
呂律默默地看着。
那小窩棚,是木幫把頭住的。
來的時候,呂律不僅跟林場管事兒說過,也跟這木幫把頭打過招呼,所以知道。
月光下,呂律辨認出,朝着小窩棚鬼祟走過去的,是木幫把頭的親兄弟,打招呼的時候,呂律看到他哥倆在小窩棚裡一起吃飯,還有把頭的媳婦兒,也被把頭領着到山上來,幫忙做飯燒炕啥的,晚上的時候還專門去各個窩棚添過柴火。
林場經常有人過來查看情況和進行伐木安排,尤其是檢尺,這些人都是需要好好招待的,因爲他們只要手縫裡稍微露點東西,把頭和下邊的人就能多賺不少錢。
那窩棚裡就只是把頭和他媳婦兒住裡邊,這傢伙半夜三更往人門口湊是幹啥?
看着他走到門口,透過窩棚縫隙朝裡邊張望的樣子,呂律神色變得古怪起來:好摸不過……嫂子?
一時間,蹲在茅房裡,他想回窩棚,又怕壞人好事兒,可不回的話,他已經蹲得雙腳都有些發麻了。
好在,那人只是窺視了一會兒,又悄摸着到一旁撒了尿,然後回了窩棚。
呂律稍微等了一會兒,這才起身返回窩棚,跟趙團青爺倆說了情況:“狼羣到過林子裡,不過又離開了!今晚應該沒事兒,安心睡吧!”
第二天早上,離天亮還有不少時間,窩棚裡有人起牀了。
這些是趕爬犁的爺們。
每天他們必須起的最早,忙着給自己的馬匹喂料,接下來一天的活計,就指望着用馬匹賺錢呢,得讓它們吃飽喝足纔有力氣。
窩棚裡有了動靜,呂律和趙團青爺倆,也沒法睡了,也只能跟着下炕,在外邊攏柴火,烤了粘豆包吃過,也扔了幾個餵過元寶它們,在天矇矇亮的時候,呂律領頭朝着昨晚聽到狼嚎聲傳來的方向趕去。
到了地方,果然又看到了狼爪印,而且,看這些爪印的密集程度,狼羣在這裡徘徊了不少時間,然後往東邊去了。
三人立刻騎馬跟上,結果,找了兩個多小時,發現狼羣居然繞了半天,又回到了十三號伐木點附近,甚至還有一隻狼的腳印,到過伐木點的廚房邊。
呂律將廚房門推開看了下,裡面大盆裡裝的是幾隻笨雞和一些豬肉,還有些雜七雜八的蔬菜、蘑菇。
那羣狼,應該是看中這裡的肉了!
“設陷阱吧!”呂律沒那麼多時間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