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陽春麪是上海家喻戶曉的一碗麪,也是被外地人“吐槽”最多的一碗麪。
離開上海以後,這碗麪在國內其它地方很難見到。
陽春麪的做法就是用蔥油和炸的海米油加上清水煮麪,煮好後撒上幾粒蔥花。食材也不夠豐富,還沒什麼操作難度,讓這碗麪看上去非常寡淡。
但是呂律看來,用上豬油,纔是這碗麪的靈魂。
陳秀玉在廚房看着呂律忙活半天,結果出來的是這樣的一碗麪,嚐了一口後,就直搖頭。
果斷地在呂律撈出面過水的時候,給自己調了沁涼酸甜的湯汁,加了她新醃製的解膩開胃的辣白菜,再加上兩溏心雞蛋和一片片炸出來的五花,一下子變得精彩起來。
呂律一看,這分明是東北大冷麪嘛!
在三伏天來上一碗,舒服過癮又消暑。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麼好吃的東北大冷麪,離開東北以後一樣很難見到。
就即使幾十年後,東北燒烤和鐵鍋燉開遍全國,離開東北的大冷麪一樣備受冷落。
可是現在,呂律看着陳秀玉那碗大冷麪,突然覺得自己的陽春麪不香了。
“要不,也給我做一碗?”
呂律眼巴巴地看着陳秀玉面前的那碗大冷麪,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陳秀玉笑得很燦爛,將自己的大冷麪往呂律面前一推:“你先吃着。”
她自己則端了呂律的陽春麪回廚房重新配菜改裝。
呂律也不客氣,直接對着那碗大冷麪動了筷子。
他才發現,比起陽春麪的寡淡,他更喜歡東北精彩紛呈的大冷麪。
這人情冷暖,也大抵如此。
他忽然悟了,覺得自己應該就是衝着這份精彩而來的大荒,有些東西,該丟棄了。
陳秀玉端着重新配了菜變得不倫不類的面回來,看到呂律狼吞虎嚥吃得非常過癮的樣子,笑得很開心。
進山這幾天,呂律一直沒怎麼睡好,吃飽後,他洗了澡,天還沒黑就爬到炕上,很快就睡着了。
沒有被豺追蹤的那種驚悸,也沒有那頭差點要了他命的大炮卵子的噩夢,這一覺,睡得很安心。
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整個人神清氣爽。
呂律下了炕,拿着洗漱工具往小河邊走的時候,看到陳秀玉領着王燕和蒲桂英兩人,將放在地窨子中發酵的一袋袋榛子取出來,就在地窨子前鋪了大塊尼龍布,一個個在揮動着短棒進行敲擊脫苞。
看到呂律在河邊洗漱,蒲桂英一臉詭笑地看着陳秀玉:“玉姐,你看看你把姐夫給累的,這個點才起牀,伱就不能悠着點嗎!”
“你個死妮子,亂說啥呢,律哥進山幾天,沒睡過一個安穩覺,這好不容易回到家裡邊,當然得好好補補!”陳秀玉衝着自己這個口沒遮攔的姐妹翻了翻白眼。
“喲喲喲,還不好意思承認,你就直說了吧,昨晚折騰了幾次?”
蒲桂英笑嘻嘻地說道:“上次我跟燕子住你們家大炕的時候,姐夫夜裡回來,你們倆進了臥室,我們可都聽着呢,對吧燕子!”
王燕臉色一紅:“我啥也沒聽到,我睡着了。”
“英子,你是不是想男人想瘋了?鶴崗那邊興安屯的來上門提親,我聽說條件不錯,你還是答應了吧,早早地嫁出去,一晚上你想折騰幾次就折騰幾次!”陳秀玉也笑着開起了玩笑。
“條件是不錯,可是,離咱們這裡太遠了,到了那邊,一個熟人都沒有,我都不知道那日子咋過,再說了,他們家又沒有你們家這種大房子……我等等再說吧,萬一這周邊有啥青年才俊也蓋得起這種大房子,而且還偏偏看上我呢……”
蒲桂英一副花癡樣,掉轉頭看着王燕:“還是燕子福氣好啊,被清哥給早早地惦記着,明年清哥大房子一蓋,就能等着享福了,你說是不是,燕子?”
王燕臉色一下子變得漲紅:“英姐,你別瞎說!”
“喲,還不好意思了,別以爲我們不知道,某些人啊,怕是天天躲被子裡偷笑呢!夢裡折騰過幾次了?”
蒲桂英沒有一點沒放過王燕的意思,越說越口無遮攔。
這話說得陳秀玉和王燕都有些遭不住,兩人面面相覷。
陳秀玉推了蒲桂英一把,壓低聲音說道:“英子,我以前咋沒發現你這麼騷呢?”
王燕也非常認同地點點頭,小聲說了句:“騷!”
蒲桂英撇撇嘴:“假正經……”
蹲在小河邊洗漱的呂律也萬萬沒想到,自己建上一座木刻楞,會讓一個少女的心思有那麼大的改變。
上輩子,蒲桂英是嫁到鶴崗那邊的興安屯的,但這輩子,貌似已經被她給拒絕了。
洗漱完畢,呂律將東西送回屋子裡,到地窨子前看着陳秀玉三人搗鼓那些榛子,發酵脫苞這法子是呂律告訴陳秀玉的,弄得挺好。
從尼龍布上撿拾些榛子捧着,呂律送到小河邊清洗了雜質,直接送一顆到嘴裡邊咬開,剝了榛子仁吃着。
榛子既能生吃,也能炒熟了吃。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風味。
生吃清甜,炒熟了則非常香,有很好的健胃效果。
同時榛子仁也能用來做一些點心和燉煮做菜,是難得的好東西。
呂律一邊吃着,一邊往草甸子裡邊走,仔細看着草甸子兩側的山林坡地。
獐子果然是獨居客,完全不合羣,相互之間避得遠遠的。好在昨天放進去的兩隻獐子,還好好的。
雖然看上去還有些萎靡,但狀態總體來說,比昨天好了很多,至少在吃東西了。
最幸福的,可能就要數那隻雄鹿了。
它早已經混進鹿羣,呂律看到的時候,它正在林子裡騎鹿。
只是被呂律的到來嚇得幾下竄進林子裡。
呂律匆匆看了幾眼,確定沒事兒後,就退了回來,不能礙着它們的好事。
隨後,他又繞着草甸子周圍的柵欄巡查了一遍,並沒有發現柵欄有什麼地方遭到損壞,這纔回到地窨子前,幫着陳秀玉他們分揀那些脫苞的榛子。
看到呂律過來,剛剛還有說有講的三人,一下子都沉默了。
“律哥,你回家裡休息,這種事兒,我們女人做就行了!”
陳秀玉擔心呂律來做這事兒,被自己的兩個姐妹笑話。
“都是活計,分啥男女啊,不都一樣嗎,你們能做,我咋就不能做了!”
呂律簡單的回了一句,手頭的分揀不停。
只是,他很快發現,自己跟她們三人在一起幹活,兩個小姑娘反倒放不開了,總感覺有些彆扭。
於是,在吃過中午飯後,他也不去摻和這事兒了,自己挎上獵槍,準備往秀山屯後邊看看,打點小動物啥的,最主要的,是去看看自己田地裡的莊稼。
六條狗一見到呂律挎着槍往柵欄外邊走,立刻小跑着跟上。
這段時間,出動民兵轟攆過野物後,每天依舊有護秋小隊巡守着。
不過,大的野物被打了或是攆進了深山,跳貓子野雞啥的也用套子、夾子打了不少,不過,愛吃松子、榛子的花栗鼠、灰狗子,在林子間倒是時不時就能遇到。
呂律拿着彈弓,一路打着走,到了秀山屯後山的時候,獵囊裡已經有了兩隻花栗鼠和四隻灰狗子。
順着秀山屯後山,一路下到自家的苞米地裡,在裡邊轉了一圈,呂律發現只是被獾子禍害了一小片,其它的都很不錯。
他順着獾子留下的痕跡找了一下,在地稍的林子裡找到了獾洞,不過,已經被人先一步刨了。
這玩意兒,逮到了那少說也值一個多月的工錢。
黑土地上的莊稼,充足的營養下,苞米長得很好,初步估計,到了十月,會有一個很好的收成。
選了十多個苞米掰下來裝獵囊裡,順便用獵刀砍了兩根玉米杆,像吃甘蔗一樣吃着,他順着山道往下邊走,準備去看看自家的稻田。
晚上的時候,他準備就吃這些玉米棒子了。
無論是煮、烤還是炒,這玉米都絕對是讓人惦念無比的味道。還有,將這些鮮嫩的苞米碾成糊糊,在鐵鍋裡烙成苞米餅,那又是另一番香甜。
哪像後世,苞米都快種得沒苞米味兒了。
一路下到秀山屯屯口,再到下邊河溝,呂律手中兩根很甜的玉米杆也被他嚼完了。
此時河流兩側的稻田,放眼所及,到處一片金黃,全是沉甸甸地彎着,隨着山風搖晃的稻穗。
田埂上,好幾個小孩在裡邊跑來跑去,那是在抓螞蚱。
這個時節的螞蚱,也是最爲肥美的時候,抓回去漂洗乾淨,去掉翅膀,用油一炸,那絕對是孩子們難得的零食。
沒有油,也能在鍋中煸炒得很香。
說來慚愧,三畝稻田,從插上秧後,呂律自己就沒怎麼管過。
一開始的時候,張韶峰順手幫忙看着,和陳秀玉結婚後,田地裡的事情主要就是陳秀玉在打理,他自己來田地裡的次數,反而少之又少。
在他順着田埂查看着自己的稻子時,張韶峰領着那對雙胞胎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
“峰哥,這麼閒啊?”呂律看着順田埂走來的張韶峰笑問道。
“今天暫時沒啥事兒,兩個小崽子想吃螞蚱,就領着他們出來抓了。”張韶峰笑道。
兩個孩子手中,各用草杆串了不少螞蚱提着,一隻只的,還在不停地踢蹬着長腿。
“今天沒上學?”
“星期天,上啥學啊!”
張韶峰說着,在田埂上坐下。
呂律微微愣了下,他才發現,自己這日子都過得不知道哪天是哪天了。
他也跟着在旁邊坐下:“你們家稻穀咋樣。”
“還行,今年交了公糧,還能剩下不少,可以好好吃上幾頓大米飯了。”
張韶峰迴頭看了看呂律早已經放乾田水晾曬着等待收割的稻田:“你的也不錯。”
頓了下,他接着說道:“前天有人到屯裡來找過你,還去過你家,沒遇着人嗎?”
呂律微微愣了下:“沒有啊!我前天還在山裡,秀玉他們進山摘榛子去了,家裡沒人。峰哥,來的是誰啊?”
“就是你以前當知青呆的那個農場的場長,叫啥來着……”張韶峰撓了撓頭:“我咋一下子突然想不起來了。”
“雷蒙?”農場會過來的人,呂律所能想到的,只有雷蒙。
“對對對……就是雷蒙,說是農場馬上秋收,過來找些人手,就順便過來看看你!”
呂律拍了拍腦袋:“咋就錯過了呢……他別的還說啥?”
“問了些你的情況,知道你小子在咱們這混得不錯,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感覺是個很不錯的人,得空回去看看吧!”
“等稻穀割下來就去!”呂律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