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律徑直走了過去,看了下渾身潮溼,嘴脣都被凍得發紫的陳秀玉,憐惜地伸手一把將她攬到懷裡,緊緊地摟着。
“你說你咋那麼傻呢?”他小聲呢喃。
陳秀玉悶在呂律懷裡,眼淚珠子又忍不住從眼眶裡滾落下來:“律哥,我原本是想去找你的,可是,都已經跑到地窨子外邊了,我忽然覺得,這樣只會給伱帶來麻煩。
那天朱春梅帶來的兩個男的,我遠遠地看過一眼,也聽人說起過,看到生辰八字的時候,我就想到了肯定是他們,那可是青山屯的治保主任啊。”
呂律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和聲問道:“然後呢?你準備幹啥?”
“我當時也不知道,後來我到了這裡,想了一晚上,就想到一個法子,去青山屯,自己上門把婚事兒給退了,告訴他們家,我不同意。”
陳秀玉擡頭認真地看着呂律:“這種事兒,你們男人去了,容易鬧矛盾,尤其是你。”
“那你去了,就不怕被人指指點點啊?”
呂律很清楚,這種事情,若是陳秀玉一個姑娘家親自上門,對於青山屯吳明緯一家,那無異於登門打臉,而且,對於她自身的清白聲名,也有很大影響。
“我管不了那麼多,反正要想讓我嫁給他們家,還不如讓我去死。”
陳秀玉語氣很堅決。
“放心吧,這事兒,我有辦法解決!”
呂律想了想,不無安慰地說道。
陳秀玉從呂律懷裡掙脫出來:“啥辦法?”
“你、我上門去說都不合適,這事兒,還得是請中間人去說。”
呂律微笑道:“我登門去請張韶峰,峰哥應該可以。”
張韶峰既然敢在打穀場上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直接說吳明緯的兒子不是啥好人,自然不怕這話傳到吳明緯的耳中。
想到張韶峰的背景,呂律清楚,他完全有這能力。
只是,又得欠張韶峰不小的人情了。
呂律深深吸了口氣,在旁邊的一塊山石上坐下:“現在,咱們倆最大的問題,還是你媽那裡,這事兒不解決,總會麻煩不斷。”
對這個未來的不通情理且偏執的丈母孃,呂律不僅厭惡,還非常頭疼。
上輩子他對呂律的那點好,經過這些時日,已經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最大的問題,她是生養陳秀玉的人,跟陳秀玉之間,血脈相連的關係,不是簡單就能處理的。
事情做得過火了,對陳秀玉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傷害。
“律哥……你要了我吧!”
陳秀玉忽然擡頭看着呂律,很認真地說了這麼一句。
話說出口後,臉色又止不住地變得臊紅,咬着嘴脣,雙手不自然地握緊,顯得很緊張,但看向呂律的雙眼中,又充滿期盼。
她的神情很複雜,都不知道心裡經過了怎樣激烈的爭鬥,才能鼓起勇氣說出這麼一句在絕大部分人聽來“相當不要臉”的話,這是很多人無法做到的。
就連呂律都沒有想到,陳秀玉會如此大膽,主動說出這句話。
這何嘗又不是呂律想要聽到的話。
事實上,呂律想到的,解決馬金蘭的問題,最好的辦法也就是這個:繞過馬金蘭,讓陳秀玉真正成爲自己的女人。
貞潔,對於一個姑娘家,在這年頭,那是何等重要。
只有讓馬金蘭知道,陳秀玉已經是呂律的人了,她再不甘心,也只有認。
用後世的話來說,先上車,後買票。
雖然這法子,會被不少人在後邊指指點點嚼舌根子,但確實是一劑解決眼下問題的猛藥。
而且,呂律在打算繞過馬金蘭的時候,就已經細細考慮過了,只要陳秀玉同意,他能把事情辦得更漂亮,用這一紙公章來作最好的證明。
所以,在陳秀玉滿眼期盼看來的時候,呂律站了起來,再一次將姑娘摟在懷裡,輕輕地在她額頭親了下,果斷點點頭:“好!”
聽到呂律這話,姑娘長長鬆了口氣。
卻聽呂律說道:“走,跟我回去,咱們今天就把事兒給辦了。”
“啊……”
被呂律牽着手拉着往回走的陳秀玉臉一下紅了起來,心裡更多的是緊張,一個勁地想:那麼急,到底該咋辦,可自己話都已經出口了……
覺察到自己拉着的姑娘有些異樣,呂律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她:“咋啦?”
陳秀玉紅着臉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鼓起勇氣,讓自己緊張的心緒平緩下來,搖了搖頭:“沒啥!”
“咱們回去找屯長,讓她開個證明,今天就去區上,把結婚證給領了。還有,咱們得趕緊回去,屯裡現在還有很多人在山上到處找你,可不能再讓他們跟着受累了,這每一個,都是人情啊。”
呂律笑着說道。
事情要辦,但也要辦得光明正大。
固然這年頭很多山裡人對結婚證沒啥概念,但於呂律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沒有瞎搞的證明,拿出來賭一些人的嘴,還是很有作用的。
聽到呂律這麼說,陳秀玉眼睛也亮了起來。
她沒少在秀山屯的小學外面跟着聽課識字,也曾聽學校裡的老師說過不少話,啥婚姻自由,啥自己的幸福自己要牢牢抓在手裡等等。
通過他們,陳秀玉所瞭解的新觀念不少。
至少,她對那樣的事情,很是憧憬和嚮往。
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是她早已經在心裡紮根的信念。
辦證……呂律考慮得比她周到得多。
一下子,陳秀玉面對這一切的信心高漲,隨着呂律快步下了小山,但還是忍不住問道:“律哥,你是咋找到這裡來的?”
這小山,於她來說,是個很美好的地方,她曾數次經過這裡的時候,來到這小山,夢想自己的將來,或許會像那些山石一樣讓人磕磕絆絆,但其中總有爛漫山花。
一路下到小山,呂律吹口哨喚來追風,
他先翻身上馬,然後朝着陳秀玉伸手。
陳秀玉早已經聽聞過追風的烈性和壞脾氣,顯得有些懼怕,不太敢靠近,可看到呂律伸來的手,還是鼓足勇氣伸手拉住,在呂律讓開腳蹬子讓她踩住,一拉之下,也跟着上了追風背上。
陳秀玉很意外地發現,追風居然沒有顯現出絲毫暴躁。
“抱緊我,咱們要走了!”呂律回頭微微一笑,叮囑道。
陳秀玉點點頭,貼緊呂律後背,雙手環抱着呂律腰際,紅着的臉,也貼到了呂律潮溼但卻溫熱的後背上。
追風邁開腳步,穿過林子,上到大路,然後開始奔跑起來。
每一步,都是一次溫柔的衝撞,異樣的感覺,讓姑娘羞紅了臉,卻捨不得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