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8A-EP3:二分時(2)
“在過去幾十年裡,我們遺憾地看到動力裝甲發揮作用的最大舞臺不是戰場而是本應和平的城市。”穿着一件印度仿製品動力裝甲的麥克尼爾無精打采地盯着眼前幾十名同樣有些萎靡不振的孟加拉人士兵,“……這對你們來說也是一段慘痛的經歷。當然,我很高興能看到你們在最近幾個月的奮戰中頻頻地給敵軍的遊騎兵部隊造成更大的損失,但是假如各位之中有人因此就認爲裝甲獵兵過時了或者不適用於目前的戰爭了,那可大錯特錯了。”
盡職盡責的翻譯站在麥克尼爾身旁,幫助他把德語翻譯成孟加拉語。如今的麥克尼爾沒有心思去特地結交這位翻譯,儘管他只需要多說幾句話就能改變此人的命運。以前有許多翻譯給麥克尼爾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們無論在個人專業技能還是在信仰堅定程度方面都有獨到之處。要不是因爲對動力裝甲背後的秘密相當好奇,也許這一次麥克尼爾同樣會靜下心來仔細感受孟加拉人的苦難,併爲他們未來的自由儘自己的一份力。
但他實在是太焦躁了,況且身份上的錯位嚴重地影響了他的判斷。身爲合衆國的公民,如今他爲合衆國在這個平行世界上的大敵服役,而他的【祖國】卻和一個對孟加拉人實施滅絕的國度曖昧不清。理智和情感在他心中交戰了許久,雙方至今未能分出勝負,而麥克尼爾沒有停下來繼續思考的餘裕。有幾十萬乃至幾百萬人還在被驅逐、被殺害,他生來便是要爲阻止這些慘劇而奮戰的,否則他便愧對自己加入GDI軍隊時的承諾。
聚集在農舍中的這些孟加拉人都是謝里夫·羅易精挑細選出的優秀士兵,其中不乏曾在巴基斯坦軍隊的重重圍剿下和敵人纏鬥數月的勇士。按照德國人的構想,當孟加拉人的抵抗運動逐漸【正式化】後,建立能同敵人的正規軍在長期的拉鋸戰中正面作戰的部隊尤爲重要。於是,在和約阿希姆·汗商議過後,麥克尼爾承擔了這一任務,並着手訓練孟加拉人自己的裝甲獵兵部隊。
這事本該由第9空降師屬裝甲獵兵營的指揮官施密特中校差人來辦,但既然參謀連願意接下這棘手的工作,施密特中校也樂得清閒。作爲對麥克尼爾的感謝,他說服運輸武器裝備的軍官向孟加拉人多提供了一些老舊型號的動力裝甲,說是要儘快壯大孟加拉裝甲獵兵部隊的規模。
雖然裝甲獵兵在巴基斯坦的同級別競爭對手遊騎兵的表現不盡如人意,麥克尼爾相信那是由於裝備過於老舊以及敵軍缺乏後勤補給。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指出裝甲獵兵的優勢——這些士兵的行動比任何一種步兵都更加致命,而且在缺乏運輸工具時也能以更快的速度行軍或追趕目標。即便沒有充足的武器彈藥,裝甲獵兵仍然能夠在巷戰條件下輕而易舉地殺死無法傷害到他們的普通士兵,那些經常在搏鬥中被砸開的牆壁就是明證。
“……剛纔,我已經向各位簡要地說明了動力裝甲在戰鬥中的優勢和劣勢。一般情況下,動力裝甲的能源足夠你們堅持到戰鬥結束。”麥克尼爾有些心不在焉,他仔細思考着裝甲獵兵的過去,從中發掘值得他注意的線索。德國人打響了裝甲獵兵的名聲,也讓他國對這支部隊產生了一些不切實際的幻覺,那些費盡心思也無法打造出和德軍裝甲獵兵部隊一樣威武的重裝部隊的軍官們大概已經浪費了不少經費。“但是,能源耗盡也是很常見的事情,尤其是你們長期得不到補給或無法後撤的時候。我想你們已經在和敵軍交戰的過程中發現這一點了。”
衆人聽了,面面相覷,隨即抱怨起來。他們當中有人在德軍基地裡已經領教過麥克尼爾的魔鬼式訓練方法,誰也想不到返回故土之後竟然還要受到此等待遇。有孟加拉人不禁反駁稱,他們根本沒辦法在動力裝甲能源耗盡的情況下僅用自己的體能繼續使用動力裝甲和敵軍作戰,那是大力士也很難完成的極限挑戰項目。
邁克爾·麥克尼爾一言不發地傾聽着他們的發言,彷彿此事和他毫不相關一般。
“都說完了?”待到聲音稍微小些,他清了清嗓子,“那就開始訓練,我想你們應該不會有意見。”
“其實我覺得——”
有個孟加拉人剛要發言就被同伴們擠走了,餘下的人依照麥克尼爾的指示離開農舍、沿着他們當前的駐地奔跑。一種微妙的情緒在孟加拉人的隊伍之中發酵,其中充斥着對德國人持續干涉的不滿。
不過這些氣氛很快就煙消雲散了。當這支隊伍通過休息中的德軍車隊時,很不體面地躺在車輛附近的德軍士兵便向着他們問好。德國人本沒有理由來到這裡,如今孟加拉人所能指望的外國友人當中也包括自孟加拉危機開始以來全心全意地支持着他們的德國人。想到這些,方纔對麥克尼爾的指示有些意見的孟加拉人也變得安分了許多,他們排着整齊的隊形,一絲不苟地沿着規定好的路線前進。
麥克尼爾沒有跟隨這些士兵一同訓練,他有些更重要的工作得完成。稍微考慮了一下當前的形勢後,他不緊不慢地走出農舍,不出所料地發現平時忙碌在外面的游擊隊員們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必須重新自行承擔各項責任的本地村民們。
這是之前一連串勝利的結果,也是德國人值得自豪的戰績所帶來的另一種隱患。趁着巴基斯坦軍隊向達卡等地收縮而大舉前進的【自由孟加拉軍】需要更多的人手來管理各地,而已經在敵人的槍口下瑟瑟發抖的平民無法勝任這些工作。一來二去,孟加拉游擊隊不得不把許多士兵和指揮官派去管理民間政務,這無形中分散了孟加拉人在戰線上積蓄的力量,也使得他們一鼓作氣繼續向達卡進攻的機會溜走了。
當然,孟加拉人必須要感謝那些願意無私地幫助他們的新戰友們,即便其中有些身份模糊不清的奇怪的民間宗教信徒。
上個星期,尼克斯·斯塔弗羅斯在向孟加拉人傳教的過程中被三夥不同的教徒打得頭破血流,要不是麥克尼爾把他撿了回來,這個甚至沒有死在非洲礦井和奴隸船上的幸運兒就很有可能成爲路邊的無名屍體。在那之後,麥克尼爾告誡斯塔弗羅斯要謹慎行事,但後者解釋稱這只是爲了應付坐鎮印度南部的【上師】而已,否則他也沒必要以身犯險。
“如果你還想找出【灰色樂隊】的線索,我們就要從現在開始想辦法在東孟加拉的行政機構中佔有一席之地。”斯塔弗羅斯嚴肅地對麥克尼爾說,迄今爲止他們仍未對【灰色樂隊】進行遏制,這樣一來其隱患會在日後被放大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你不用擔心我。我和這種人鬥了一輩子,知道該怎麼找出他們。”
“但願吧。”麥克尼爾憂心忡忡地看了看斯塔弗羅斯腦袋上的紗布,“哎,您年輕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去當神甫?我在其中一個平行世界認識另一個希臘人,他是個很有前途的神職人員。”
“神甫不是所有人都能當的,像我這樣的人也並不合適。他們需要一些……從最開始就能全身心地把一切奉獻給主的人。”斯塔弗羅斯齜牙咧嘴地捂着身上的傷口,他來東孟加拉後所受的最嚴重的傷勢竟然來自孟加拉人而非巴基斯坦軍隊,“……神學院還有某些教士很喜歡收留孤兒。”
話剛出口,斯塔弗羅斯就驚訝地發現麥克尼爾的臉色有些發白。禿頂的希臘人一時間沒想清楚前因後果,倒是麥克尼爾臉部的肌肉迅速移回了原先的位置,並配合着下方緩慢露出的牙齒擠出了一個還算標準的笑容。
“的確如此,斯塔弗羅斯將軍。尤里·納爾莫諾夫就是20世紀危害最大的孤兒之一,而他很有可能正是被凱恩這個21世紀乃至全人類歷史上最大的假道學所培養出來的。”
似乎直到這時,麥克尼爾才意識到尼克斯·斯塔弗羅斯還有捱打的天賦。光憑斯塔弗羅斯最後那句話,他就能猜得出這傢伙爲何會在傳教時被本地人毒打了——無論是唯一真神的信徒還是梵天的信徒亦或是佛陀的追隨者想必都感受到了冒犯。仔細想來,他此前並未和斯塔弗羅斯詳細地描述過自己的人生,因而他只用了幾分鐘時間就原諒了無意中說了些難聽話的希臘人。不管怎樣,現在能夠經常同他在東孟加拉前線地帶合作的就只有斯塔弗羅斯了。
這樣的生活似乎也不錯。他可以按部就班地訓練孟加拉人,在此期間斯塔弗羅斯則能夠讓白袍大齋會的信徒以人道主義救援的名義不斷地轉移到東孟加拉並趁着孟加拉游擊隊人手不夠用的機會逐漸地掌握某些地區的控制權。雖然斯塔弗羅斯名義上效忠於【上師】,但和他們來自同一個平行世界的希臘人終究仍然忠於真正的戰友們。待到時機成熟的時候,他們完全可以在東孟加拉自行掌握一塊地盤,然後再同窮兇極惡的敵軍還有同樣不懷好意的德國人討價還價。
麥克尼爾和斯塔弗羅斯的閒聊剛結束的時候,被麥克尼爾支開去訓練的士兵們已經完成了他們的德國人上司兼同伴分派的任務。這些東倒西歪的孟加拉人橫七豎八地躺在空地上,每個人都張大嘴喘着氣,那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恭喜各位完成了第一項考覈——晚了兩分鐘。”麥克尼爾看了一眼手錶,這手錶還是他從被逮捕的巴基斯坦軍官身上沒收的,“給你們五分鐘休息時間,然後到工廠的廢棄區域模擬一下——”
“長官,天氣太熱了。”離麥克尼爾最近的士兵當即求饒,“我們穿着這全套裝備,只怕要被烤熟。”
“我可以給柏林寫封信,催促他們研發內置空調的動力裝甲。”麥克尼爾瞪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孟加拉人戰友們,“你們的巴基斯坦人同行,穿着破損的動力裝甲仍能繼續頑抗下去。我不指望你們能表現得比我國的裝甲獵兵更好,但我想你們至少不能比巴基斯坦遊騎兵更不堪。”
他敦促着孟加拉人趕快出發,以便他有更多時間測試自己的新思路。就算德軍願意提供足夠的武器裝備,孟加拉裝甲獵兵也沒法像德軍裝甲獵兵那樣時刻以最大火力出擊,因而麥克尼爾吸收了敵軍在傑索爾附近的泰倫礦業公司旗下工廠中的新奇想法並將之化爲己用。減少裝甲獵兵不必要的消耗、讓裝甲獵兵的火力都能在恰當的時刻傾瀉到正確目標上,這就是他要做的。
從村莊趕往工廠的道路並不算遠,他們只需駕車半個小時就能抵達目的地。施密特中校安排好的德軍裝甲獵兵們已經等候在那裡,但這些本來只打算陪着不成器的孟加拉人業界後輩玩一陣子的傢伙卻沉迷上了新的玩具。等麥克尼爾趕到工廠內時,他不得不接受那些裝甲獵兵正在駕駛工廠內的大型施工用人形機甲打羣架的事實。
“沒救了,他們簡直和某些剛入伍就喊着要開機甲的新兵一模一樣。”麥克尼爾沮喪地告訴躍躍欲試的孟加拉人再等待一陣,“……沒出息,真正的男人應該駕駛宇宙戰艦哪。”
把孟加拉人丟給了這些沉迷人形機甲的德軍裝甲獵兵之後,麥克尼爾步行離開訓練場,前往工廠車庫裡視察工作。許多忙碌的工人聚集在這裡爲游擊隊改造裝備,那些在經過了簡單的裝修和調整後從民用施工機械被轉變成了軍用載具的人形機甲就是他們的傑作。
但麥克尼爾忙裡偷閒跑來這裡不是爲了參觀人形機甲的,他另外委託給了其中幾名工人一項任務,那就是給德軍、印軍還有巴基斯坦軍隊所使用的動力裝甲分別做個徹底的檢查。這些裝備是麥克尼爾提供的,他輕而易舉地讓三件裝備遠離了衆人的視線並以合理的藉口確保這些爲他當臨時工的傢伙不會多嘴——伯頓說得對,能用金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他心不在焉地對着一衆向他問好的工人和警衛打招呼,又把看守工人的工頭叫來,裝模作樣地告誡對方要認真照料那些還被關押在工廠內的原管理人員。
“長官,您只管放心,我們還得留着他們要挾這家公司呢。”工頭點頭哈腰地向麥克尼爾保證一切都處在控制之下,“不過,最近來這裡巡邏的人很多,您委託我們辦的事很可能會被他們發現。”
麥克尼爾不動聲色地塞給工頭幾張紙幣,向着附近的小倉庫走去。多虧這裡的工人大多是孟加拉人,不然任何一個稍微懂法律的德國人都會明白私自拆卸動力裝甲是犯罪行爲,那時問題會複雜得多。但麥克尼爾當然不必擔心孟加拉人懂德國的法律,更不必擔心德國的法律目前有能力懲罰孟加拉人。他繞過那些忙碌着的工人,走向車庫旁的小屋,去確認自己委託給這些人的工作是否已經完成。
幾名滿頭大汗的工人圍着他,把屋子中央位置的工作成果展示給他看。麥克尼爾所提供的動力裝甲之中,有一件是從巴基斯坦士兵手中繳獲的,另外兩件則是德軍爲孟加拉人提供的。雖然德軍的動力裝甲和印軍的仿製版的外觀差別不大,一羣在公衆的印象中一直經歷着各種慘劇的孟加拉人如果突然搖身一變掌握了此等裝備,仍然會使得外界產生些不必要的聯想。直到現在,德國人仍然竭盡全力地避免外界找出他們公開支援孟加拉人的證據,這可能是德軍僅在孟加拉人取得了明顯優勢後才加大支援力度的原因之一。
雖然麥克尼爾沒指望幾個普通的孟加拉工人能夠幫助他發現動力裝甲中的秘密,這些盡職盡責的臨時工們呈現在他面前的結果仍然令他沮喪。除了外形差異之外,三國所生產的動力裝甲基礎結構可以說相差無幾,就連某些本不該存在的設備也恰到好處地安裝到了適當的位置。
穿着一身動力裝甲的戰士從揹包裡翻出幾包香菸,遞給了這幾名工人並讓他們先到外面等候。身上沾滿油污的孟加拉工人一路小跑着離開房間,不敢有片刻停留。自始至終,麥克尼爾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過地上已經被拆開的動力裝甲,他現在可以非常肯定地說,動力裝甲裡的秘密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通過向使用者注射某些藥劑以提高其在戰場上的生存能力……同時,又要方便記錄過程以便日後調整。”麥克尼爾自言自語着,他認爲這可能是設計這種動力裝甲結構的工程師起初的想法,“但需要這種藥劑的不僅僅是裝甲獵兵。即便考慮到成本,將其僅限於裝甲獵兵部隊多少有些不划算。”
剛發現動力裝甲內藏有向人體內注射某種藥劑的設備時,麥克尼爾一度以爲那就是導致最初幾代裝甲獵兵能夠完全用其軀體支撐強化作戰服的主要原因,但現在看來和藥劑相關的幕後黑手另有其人,而那個計劃很可能也同第一代裝甲獵兵完全無關。
他咬着自己的嘴脣,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真令人頭疼,那些商人、政客(無論文官還是軍人)還有瘋狂科學家就不能收斂一些嗎?
還是早些讓島田真司確認藥劑的功能爲好,他們仍有足夠的時間。在孟加拉危機結束之前,一定要把那些不配爲人的傢伙的真面目公之於衆。
動力裝甲本身已經沒什麼值得調查的了,不過他可不會讓那些設備用針頭或別的裝置把藥物打進自己體內。
麥克尼爾把那幾名工人叫了回來,分別給了他們一筆錢,並再次告誡他們要忘掉這個毫不起眼的業餘工作。他離開車庫時,感到外面的環境變暗了不少,一擡頭便看到有烏雲向着車庫靠近。他嘆了一口氣,合上動力裝甲的頭盔,向着工廠裡開闢出的訓練場靠近。
他帶來的孟加拉裝甲獵兵們聚集在角落裡檢討着此次的失敗——每個人身上都覆蓋滿了顏料。遊刃有餘的德軍裝甲獵兵們則繼續着他們之前的娛樂,樣子看上去十分地歡快。
“亞當姆斯上級軍士長,他們的表現還不錯,目前存在的問題在於他們不適應動力裝甲。”爲首的德軍士官見到麥克尼爾到來,跳下自己所駕駛的人形機甲,幾步跑到麥克尼爾面前,“原先訓練時,他們採取過許多靈活的戰術,但現在他們的各方面行動都很不協調。”
“可能是由於今天的天氣實在太熱了,而他們之前沒有被關在這種密閉空間裡的體驗。”麥克尼爾給孟加拉人找了個開脫的理由,“他們還需要點時間……”
“我能理解,長官。”那德軍士官答應了麥克尼爾的請求,“不僅是你,施密特中校也很在乎他們。這關係到我們的名譽,我們教出來的部隊絕對不能是無能的廢物。”
麥克尼爾總覺得對方這句話有些奇怪,尤其是當德軍把印軍排除在了訓練孟加拉裝甲獵兵部隊的工作之外之後。當然,印度人也有自己的計劃,而且和德軍的計劃是平行的,但這並不會妨礙麥克尼爾懷疑德國人和印度人之間的友誼堅固程度。懷着滿心疑惑,他安慰了一番又變得有些沮喪的孟加拉裝甲獵兵們,免得這些傢伙在他返回駐地和羅易討論下一步計劃的時候給他惹些麻煩。
雨在他返回村子裡的路上就開始下,把麥克尼爾淋成了落湯雞。他驅動着動力裝甲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返回自己的住處,頭盔眼部的紅光搭配上他撞開房門時的粗暴動作把聚在屋子裡生着火有說有笑地吃着晚飯的訪客們嚇得魂飛魄散。
斯塔弗羅斯拍了拍手,讓這些穿着白衣的熟人不必驚慌。
“我們的亞當姆斯兄弟稱得上是這片土地上的英雄。”禿頂的希臘人笑呵呵地對着白袍大齋會的信徒們介紹着麥克尼爾,“以後你們在這裡有不懂的事情,可以找他請教。”
“唉,我也並不是什麼英雄……”
但似乎沒人理睬麥克尼爾的自謙。白袍大齋會快活的信徒們已經在屋子裡唱起了歌,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看上去有些病態的笑容,以至於麥克尼爾很難想象他們是如何在此等艱苦的地方還能笑得出來的。不,願意樂觀地面對生活總歸是好事,哪怕是被他人誘導的結果。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屋子裡的火熱氣氛卻沒受絲毫影響。過了十幾分鍾,謝里夫·羅易也來到了麥克尼爾的住處,他應斯塔弗羅斯的邀請前來赴宴,儘管這宴席上的食物不過是些烤肉而已。
“一個小時之前,印軍在東孟加拉的邊境線上和巴基斯坦軍隊發生了衝突。”從斯塔弗羅斯手中接過剛削下來的烤肉的羅易把自己剛得到的情報轉告了麥克尼爾。
“傷亡情況如何?”麥克尼爾頓時皺起了眉頭。
“沒開戰吧?”充當侍者的斯塔弗羅斯後知後覺地補充了一句,旋即便覺得多餘。
“目前還沒有相關報告。”羅易手裡的釺子也停在了原位,“械鬥而已,不是交火。”
坐在他身旁的德軍高級士官活動着肩膀,輕輕地咬下了放到嘴邊的烤肉。
“幸好如此。”嗅着烤肉的香味,麥克尼爾的情緒也放鬆了不少。他的目光掃過羅易和屋子裡其他孟加拉人的臉,又有一絲憂慮涌上他的心頭,“不然那真是個壞消息……”
也許孟加拉人不是這麼想的——但羅易什麼都沒說,只是繼續和麥克尼爾吃着烤肉。幾個月來,他們頭一次有了隨心所欲地大吃大喝的機會,而且不必有任何心裡負擔。
不過麥克尼爾卻失眠了,他半夜多次被雷聲吵醒,以至於不得不萎靡不振地迎接第二天的訓練工作和其他雜務。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