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小米粒的講述,宋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不過心中不免有些奇怪,這種事情,很顯然不可能是第一次,畢竟每個地方有每個地方的方言,有的聽起來,簡直和外語沒什麼區別,在這之前,小米粒和小蝴蝶都是怎麼處理的?
於是宋詞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然後小米粒告訴了他答案。
其實遇到這種情況並不算多,一般人雖然口音較重,但是可以聽得懂普通話,勉強也能說幾句,即使完全無法溝通也沒關係,願意跟她們回桃源村就跟,不跟就算,她們壓根不管,主打一個隨性。
“那這次,爲什麼要堅持引渡對方呢?”宋詞笑問道。
小米粒聞言,看向菜餃子。
菜餃子見大家都看她,心中有點慌,然後期期艾艾地道:“我想吃羊肉串。”
說完低着頭,一副犯了錯的樣子。
宋詞卻摸了摸她的頭,笑着說道:“聽說XJ的羊肉串最好吃,我也想嚐嚐正宗的羊肉串什麼味道。”
菜餃子聞言擡起頭,滿臉驚喜。
“真的嗎?你也喜歡吃羊肉串?”
“當然是真的,這還能騙你不成,走吧,帶我去看看你們所說的那個羊肉串老爺爺。”宋詞笑着伸出手。
菜餃子趕忙把自己的小手塞進宋詞手中。
旁邊羅孝天看着這一幕,既驚訝又驚喜,他還以爲宋詞會生氣。
果然就如同菜餃子所說那樣,宋先生是個很好的人。
天空由黑轉白,他們瞬間跨越萬里,來到了喀什噶爾古城,周圍的景色,也從繁華的都市,變成了充滿異域風情的古城。
“那個老爺爺就在那裡。”菜餃子指了指前面一家銀器店。
門頭招牌上先是一排維文,下面纔是一排漢字。
“沙拉買提手工銀器店。”
想來這間鋪子的主人叫沙拉買提。
XJ人不只是喜歡金銀首飾,同樣還喜歡各種銀器。
從杯盞壺到燈臺刀叉果盤等等,都有用銀器的傳統,並且雕刻着精美的花紋。
不過隨着時代發展,這些銀器都是用機器批量生產而成,像眼前這一家保持着傳統手工的銀器店已經很少見。
宋詞走進店裡,裡面只有一位維吾爾族的女性,年紀看起來也不小。
“客人,伱好,你需要些什麼?”這位維族的婦人熱情詢問。
雖然說的是漢語,但是口音非常重,而且語速也很快,要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
“我隨便看看。”宋詞打量着四周說道。
維族婦人不知道有沒有聽明白宋詞的話,依舊熱情地介紹着店裡。
店裡的銀器並不多,而且都是一些大件,看樣子已經擺放很久沒有賣出去。
宋詞彎腰正看着櫥窗裡的一件銀盤,旁邊有人用維語給他介紹:“這是我十年前的一件作品,也是最近十年做得最好的作品之一,從這之後,我身體就不太行了,手腕也出了問題……”
說話的人,自然不是維族婦女,而是這間店鋪的真正主人——沙拉買提,也是維族婦人的父親。
自從宋詞剛一進鋪子,沙拉買提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當然,宋詞肯定也不懂維族語言的,但是沒關係,他有罐子,只要向罐子許下一個願望,那麼一切都不是問題。
但是宋詞許下的卻不是維語精通,因爲這樣太浪費了,他許下的是語言精通,雖然消耗的願力值更多,但是作用是巨大的,他可以隨意地和地球上任何國家,任何種族進行語言上的溝通,哪怕是個外星人,只要在地球上,高低也能與對方嘮兩句。
因爲所謂的語言精通,並不是宋詞學會了地球上所有的語言,而是掌握的一種語言規則,其實他說的還是漢語,但是對方聽入耳中,自動會轉換成自己所熟悉的語言。
反之亦如此,不管對方說什麼,宋詞聽入耳中,同樣自動翻譯成普通話。
這是一種規則的力量,突破了語言之間的界限和隔閡。
所以沙拉買提說的依舊是維語,但進入宋詞耳中,自動就轉換成了漢語。
“很漂亮,很精美。”宋詞誇讚道。
旁邊的維族婦女,也就是沙拉買提的女兒聞言,滿臉驚奇之色。
“小夥子,你的維語說得真好,你是維族人?”
她疑惑地打量着宋詞,卻怎麼看也不像他們維族人。
宋詞笑着搖頭道:“不,我是漢族人。”
沙拉買提的女兒聞言,驚訝地道:“那你維語說得可真好,要是隻聽聲音,還以爲你是我們維族的小夥子呢。”
相比於沙拉買提的驚訝,沙拉買提神色反而淡然了許多。
畢竟能役使詭神之人,不說全知全能,會說他們維語不是再正常不過?
“小夥子,有什麼看上的嗎?”
“這個盤子我就很喜歡,不過價格太高了。”宋詞笑着指了指櫥窗裡的那件精美的水果托盤。
“你要是真心喜歡,我可以便宜點賣你。”沙拉買提的女兒聞言立刻熱情地道。
“我先看看再說吧。”宋詞道。
沙拉買提的女兒聞言,就知道今天這一單肯定又沒戲了,基本上說這樣的話,最後肯定是不會買。
不過她也沒表現出不喜之色,因爲已經習慣了只是進來看看的顧客,喀什噶爾古城每年來的遊客多如牛毛,這些東西,她並不愁賣。
而且這些東西,也都是精品,賣一件少一件,她也希望爲它們找到真心喜愛的主人。
“阿姨,向你打聽一下,我想嚐嚐這裡的羊肉串,你有什麼推薦的嗎?哪家味道最好。”宋詞笑着問道。
沙拉買提的女兒很顯然沒想到宋詞會詢問這樣的問題。
但她還是笑着說道:“我們這裡的羊肉串都很好吃,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前面哈迪爾加的烤肉串。”
“是嗎?那這家店在什麼地方?”“你出了門,往右走,路過第三個路口的時候往左拐,走個大概十幾米,就能看到他們家的招牌。”沙拉買提的女兒很熱情地指點。
“謝謝。”宋詞真心向她表達了謝意之後,走出了這家銀器店。
一直沒說話的四個小傢伙趕忙跟上,當然身後還有沙拉買提也跟着一起走了出來。
“剛纔不太方便和你交流。”宋詞向沙拉買提道。
沙拉買提連忙道:“沒關係的,宋先生,是您考慮得周全。”
宋詞聞言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直接尋問道:“你又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因此逗留人間,而不願迴歸靈魂之海呢?”
沙拉買提聞言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後道:“因爲我有一個遺憾,我如果就這樣迴歸了靈魂之海,我良心實在難安。”
“哦,什麼樣的遺憾?可以跟我說說嗎?”宋詞好奇問道。
幾個小傢伙在一旁,好奇地聽着兩人一個說漢語,一個說維語,互相毫無障礙地交流,也是感到一陣驚奇。
特別是菜餃子,明明之前她也說了很多一樣的話啊,爲什麼老爺爺就是聽不明白,難道他是在裝傻,還是我說的不是人話。
“嘰裡咕嚕,嘰裡咕嚕……”
菜餃子傻乎乎地嘟囔了幾句,引來小米粒蹙眉瞪眼,嚇得她趕忙閉上嘴巴。
沙拉買提的遺憾,是年輕的時候做了一件虧心事,這件事情成了他一塊心病。
沙拉買提是個銀匠,從小跟隨師傅學習製作銀器,那時人都很窮,能用得上銀器的都是大戶人家。
他們自然也沒有多少銀子給他們製作成銀器,然後再拿去售賣。
大部分時間,都是直接去大戶人家制作,大戶人家不但會提供製作銀器的銀子,而且還會包吃住,並且奉上工錢。
除此之外,製作銀器,還能有些油水,一些銀屑,銀渣會被他們收集起來,算是額外收入,一般這些都算在損耗裡,只要不太過分,那些有錢老爺一般也不會過問。
有一年,有個叫霍加的老爺請他們去做一整套的銀器餐具。
原來霍加老爺的女兒要出嫁,需要一套銀器作爲嫁妝。
跟隨師傅一起進入霍加的沙拉買提因此認識了霍加小少爺,一位叫亞力昆的少年。
“亞力昆是個很好很善良的人,是他教會了我怎麼用維族文字和漢字寫自己的名字,也是他教會了我許多維族文字,我們成了很好的朋友……”
“因爲姐姐即將出嫁,他也想製作一件銀器作爲送給姐姐的禮物,於是他偷偷給了我一塊銀子,想讓我幫他打造一個銀盃,這樣姐姐每次喝水的時候,都會想起他。”
“銀子是他偷偷從他父親那裡拿來的,沒有告訴任何人,但最終還是被霍加老爺發現,亞力昆說他把銀錠給了我……”
說到此處沙拉買提臉上露出愧疚之色。
宋詞也沒詢問,繼續往前走,靜靜地等待他繼續開口。
在走過第二個路口的時候,沙拉買提纔再次開口。
“我卻告訴霍加老爺,亞力昆少爺並沒有給我什麼銀子,我現在都還記得,當時亞力昆少爺那種失望的眼神,然後他直接承認是自己拿去揮霍掉了,霍加老爺很生氣,覺得亞力昆竟然撒謊欺騙他,不但狠狠的打了他一頓,還把他送往他的舅舅家,讓他舅舅好好教育他,亞力昆的舅舅是一位很受尊敬的人……”
聽到此處,宋詞忍不住開口詢問道:“亞力昆爲什麼要承認?”
沙拉買提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清楚。
接着又道:“如果當初亞力昆堅決不承認,我肯定會被霍加老爺給打死,因爲銀子是我拿的,很容易就能查出來,我那時候太年輕了,事情想的太簡單的了,多虧了亞力昆少爺,我纔有後來的生活……”
說到此處,沙拉買提眼眶中已經滿是淚水。
“那你爲什麼要不承……”
宋詞本想詢問,但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還有什麼原因,無非就是貪婪,無非就是見財起意罷了。
雖然宋詞沒繼續問,但是沙拉買提卻繼續說了起來。
“我出生的家庭很窮,兄弟姐妹一共有八個,我排行第四,上面有一個姐姐和兩個哥哥,下面還有一個妹妹和三個弟弟。”
“所以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父母就把我送給了我師傅,說是學徒,實際上是因爲養不活我,好在我師傅人很好,不但給我飯吃,還教我手藝,我其他幾個兄弟就沒那麼好的運氣,有的被當作奴隸使喚,活活累死,有的因爲犯了錯誤,被主家給打死,兄妹八人,最後活下來的,也就剩下三個……”
“所以我很需要錢,非常需要錢,加上那時候我母親正好又生了一場大病,當亞力昆拿來那一大錠的銀子,我起了貪婪之心,雖然最終,我還是沒能救下我的母親,但因爲有了這筆銀子,我做起了小買賣,日子這才漸漸好了起來。”
“你後來沒有嘗試過尋找亞力昆嗎?”
“當然找過,可後來解放軍來了,霍加老爺跑了,亞力昆少爺也就沒了消息……”
“所以你的心願,就是想要再見亞力昆一面,向他道歉?”
沙拉買提點了點頭道:“我還想送他一個銀盃,不,是還他一個銀盃,用我一生心血打造的一個銀盃。”
“也許他也已經去世了呢。”宋詞道。
“那也沒關係,那就把銀盃送給他的後人,這是我欠亞力昆的,我想和他說聲對不起。”沙拉買提聲音裡充滿了歉疚。
宋詞想了想,答應幫他完成這個心願。
“你這也就是遇到了,否則想要找到亞力昆還真不容易。”
沙拉買提贊同地點了點頭。
“我活着的時候,登過報,上過電視,也找警察幫過忙,但是依舊沒有他的消息。”
“宋先生您神通廣大,想來是難不住您的。”
宋詞聞言,輕笑一聲,這話說得有點拍馬屁的嫌疑。
“放心吧,既然答應你的事,我肯定不會食言。”
“那要多久才能找到他?”沙拉買提聞言一臉希翼,神色激動。
“很快。”宋詞道。
沙拉買提聞言想問有多快,卻被宋詞給打斷。
“等吃過烤串之後再說吧。”
原來已經到了沙拉買提女兒所說的那家叫哈迪爾加燒烤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