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5、佛魔一體
地獄,第十八層往下,有一天地一直都存在着,地仙界一切負面氣息皆匯聚於此,這便是魔界。
此時的魔界之中,緊那羅一步一個腳印行走,他的身旁,懸浮着一個紅衣女子,這紅衣女子雙眼緊閉,雙手交叉在胸前,臉上依稀掛着一抹笑容,這笑容細看之下,顯得十分淒涼,再看又感覺分明是幸福,顯得十分詭異。
這女子一襲紅衣,分明是嫁衣是也,不需說,這女子便是‘阿羞’,一個可憐萬分的女子,爲抗爭,寧願去做姬女也不願嫁給佛門老主持;
緊那羅來了之後,最後又因救助緊那羅而資源嫁給佛門老主持,又爲了謹守最後的尊嚴,吞下優曇花,生生將自己魂魄攪碎,再不得轉生,倘若不是緊那羅將之收起,這會的‘阿羞’已經成爲黃泉路上一朵優曇花搖曳。
魔界,漆黑如墨,哪怕是燭龍大日之目也穿不透其中,然這般漆黑,對緊那羅而言,卻絲毫未見影響,一步一個腳印朝着魔界核心而去,過不多久,便走到一座宮殿之前,擡眼望去,便能發現這宮殿四角矗立着四座猙獰的雕像,這四座雕像,便是四凶雕像,緊那羅到來,這四座雕像猛然張開雙眼,氣勢升騰,朝着他壓迫而來。
太古之時,時洪荒兇獸橫行,這些兇獸,俱是盤古斬殺的混沌魔神身軀所化,其中四隻最爲暴虐,便是混沌、饕餮四凶,後來,兇獸大部被三族剿滅,然四凶卻被當時的羅喉收取,成了他帳下四大戰力,爲羅喉日後與鴻鈞征戰立下汗馬功勞。
可惜,羅喉到底沒有得到天地認可,與鴻鈞爭奪天道代言人身份之時慘敗,逼得自爆身亡,臨死之時,發下誓言,成立魔道,得到大道認可,四凶便是在那時被羅喉保下,仍到這孕育的魔界之中等待新一任的魔祖出現。
緊那羅成爲新一任魔祖,自然要經過四凶考驗,四個準聖巔峰氣息壓迫之下,以緊那羅區區大羅金仙修爲,根本無力抵抗,不過瞬間,整個身體就開始不穩起來,彷佛下一秒就要消散乾淨。
這無力感剛在心中產生,緊那羅餘光卻看到身旁‘阿羞’身體同樣有了奔潰之意,這下卻打擊到了他逆鱗,什麼天道都不放在眼中,怎可能被區區強者震殺?
心念一出,整個魔界似乎就在相應緊那羅一般,不過須臾,原本有些奔潰的身體就再次聚合起來,一破一立之下,硬生生將緊那羅身體等級提升到準聖。
脫離危機,緊那羅卻未絲毫停留,一手牽過‘阿羞’身體,身上的魔氣就瘋狂灌輸到‘阿羞’體內,將原本也要奔潰的‘阿羞’身體支撐起來,這般狀態持續了好久,卻讓緊那羅得了巨大好處;
無盡的魔氣至始至終在灌入他體內,反覆煉化之後輸給‘阿羞’,使得他身體的強度一直在持續提升,準聖初期,再到準聖中期,而後是準聖後期,最後抵達準聖巔峰,再不受四凶氣勢震懾。
他這邊無懼,四凶便收斂氣息,再次閉眼,彷佛剛纔他們睜眼不過是幻覺一般。
認可了緊那羅,不代表四凶就要尊其爲主,想要收服四凶,緊那羅如今修爲和氣魄還差得遠了!
他也知曉這點,眼見‘阿羞’無礙,只是掃了一眼四凶雕像,便踏入走入魔殿之內,踏入其中,一眼就看到正堂正中那座雕像。
這雕像和周圍顏色有着莫大差別,雖同樣是黑色,可給人的感覺就好似兩個世界一般,雕像是雕像,雕像之外便是其他世界,格格不入的同時,又似乎本該如此才能盡顯雕像的英姿。
“羅喉!你到底是死是活?”
緊那羅望着雕像,許久才自言自語說了一句,言罷,也不管其他,擡步便走上王座,伸手撫摸一下便輕輕坐下,那跟隨着他的‘阿羞’身行,也懸浮一旁,低頭垂目,仿若真人一般安靜矗立。
“佛門!如來!等着我無天駕臨吧!”
緊那羅,應該說是‘無天’,發出了他心中念想,隨即哈哈狂笑起來,這聲音聽起來卻十分怪異,似乎是一種解脫,又似乎是在悲鳴,卻又散發着無窮的誘惑,若換了一個仙人聽得,說不得得被這聲音引入魔道不可。
就在無天盤坐魔祖王座之時,地府地獄第十八層,地藏王菩薩睜開了雙眼,停下了經文誦唸,面上升起一股怪異的微笑來,仔細看,就會發現,這笑容半邊臉在笑,另半邊臉分明在哭泣。
“佛還是魔?是了!我是地藏王菩薩,地獄不空,我就誓不成佛!既如此,反不如成魔好了!”
隨着他聲音的唸叨,臉上的笑容又出現了變化,原本半邊笑臉陡然變成哭泣,另半邊哭泣的臉龐卻變成了笑容。
一體雙面,是佛是魔,地藏王還未能真正參悟!
只不過,隨着他的唸叨,他盤坐的蓮花寶座之下,一股精純的魔氣從下方涌來,沒入他的體內,他的身後,一個漆黑如墨的地藏王虛影開始凝結,不過幾個呼吸時間,這聲影就完全呈現出來,和地藏王菩薩有着九成相似之處,雖也一臉慈悲,卻讓人見了毛骨悚然。
“波……”
地藏王菩薩根本沒想想到自己斬屍會如此容易,彷佛渾然天成,念頭通達之際,自然而然出現,而後瓜熟蒂落。
“見過道友!貧道爲地藏王魔!”
“善哉善哉!地藏王魔!”
盤坐在蓮花寶座之上的地藏王菩薩此時一身白色袈裟,似乎尋回了真我一般,面帶慈悲,可細看卻又大不相同,真要區分,不僅僅是修爲的大幅度提升,而是他尋回了自身,不再是佛門那個被逼入地獄的地藏王菩薩,而是自己樂意鎮壓地獄的地藏王佛。
“魔界新開,正適合道友,道友自便即可!”
“善!”
一身漆黑袈裟的地藏王魔冰冷的面孔連點頭都欠奉,迴應一句,便沉入地獄之下,須臾便入了下方魔界之地,循着羅喉宮殿而去。
地藏王佛見此,也沒有絲毫變化,他伸手在身旁諦聽頭顱撫摸一把,那沉淪的諦聽獸纔有了意識,激靈一閃,似乎做了一個天大的噩夢一般。
盤古殿內,后土微微一笑,這般狀況,倒也在她預料之中,雖未能完全魔化地藏,但也將地藏分出一體兩面,佛魔共存,如此地藏,再也不可能被佛門接受,換言之,便是地藏在鎮守地獄,也不再是靈山之佛,而是地府的一份子,他所度化罪孽的功德,再也算不到佛門頭上。
這對后土而言,就足矣,打斷了佛門伸入地府的爪牙,更將敵人轉化爲地府的一份子,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結果了。
地藏變化之時,便是接引準提也心有所感,然他們測算之下,卻毫無所得,也是,后土好歹是‘天道’境界者,她的佈局若是被接引準提算到,那纔有鬼了。
接引準提二人只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麼,可在怎麼算,也算不出緣由來,二人努力許久,纔對視一眼,分明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慎重,這般無力感,在他們踏入聖人之後,再沒有出現過,如今再次來臨,就說明這個感應對他們的影響非常之大,大到可能讓他們億萬年來的佈局喪失一空。
“師兄,莫不是?”
準提言語之時,朝着混沌看了一眼,分明是在說‘鴻鈞’佈局,接引聽了,卻微微搖頭。
“吾測算之時,便想到是他,順着念想測算,卻又和對方沒有絲毫關係!”
接引道行高出準提不少,測算之道也要高深許多。
否決了準提的猜測,接引卻提出另一個可能性。
“太古之時,道魔相爭,魔主羅喉慘敗,自爆了事,如今諸多混沌魔神歸來,卻不知道羅喉……”
“師兄,倘若是羅喉,吾等豈能算計不出?”
“師弟,誰言羅喉歸來就沒有證道?”
“師兄的意思,是羅喉已經證道混元?”
“太古之際,鴻鈞與羅喉相爭之時,已然斬去三尸,就算如此,依舊糾結了不少大能共抗羅喉!”
“三尸盡斬,便是入了亞聖,如此,羅喉當時定然也入了亞聖,說不得已經亞聖巔峰,眼看證道混元那種!可即使如此,也不代表重新歸來的羅喉就證道了吧?”
“師弟,你也知吾等許願立教成聖,那羅喉死前便誓言立下魔道……”
“師兄的意思是羅喉很可能根本未死?立教之時便是他證道之時?倘若如此,爲何羅喉不出?”
“師弟,道魔之爭,羅喉到底還是敗了,敗了就要接受敗局,如此,被鎮壓不得出世也算常理!”
“若真這般,如今羅喉勢必修爲超過吾等多矣!”
“故而,吾等方纔測算之時,才測算不出!也纔有吾這般猜測!”
也怪不得接引會有此猜測,無天出世,魔道再臨,自然要想起羅喉,朝着這方面腦補,一切顯然是那麼的合理,準提聽了,越想越覺得可能,這個鍋一下就砸到了羅喉身上。
“師兄,靈山原本就是羅喉道場,莫不是他……”
“既然羅喉不得出世,更不可能截取靈山他用,天定靈山乃佛門道場,師弟莫要着急!”
“如此便好!靈山在,佛門便是稍有差池,也無大礙!”
準提這話,倒也讓接引鬆了口氣,方纔測算自己損失了什麼,如今聽聞根本尚在,似乎損失了一點什麼也就損失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般自我安慰,也是無法,算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唯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心安,二人終究心有不甘,又聯手嘗試一番,最後依舊無有所得,只得作罷。
“哎!洪荒多事矣!”
接引感嘆一聲,感覺事態的可控性出了偏差,越是大劫洶涌之時,越是如此,也是無法,往日各個大劫,佛門都不是主角,置身事外之時,就喜歡這樣的時機,一旦自身參與之下,這樣的感覺就越發難受;
也難怪往日那些大劫主角們打生打死,站在第三者角度來看,似乎傻得可愛,真參與其中就會明白,根本就是腦袋空空,無有方向,只得隨波逐流,去博取那道生機。
這一次,他們是逃不了了,西遊大劫,本就是他們佛門一家之事,原本諸多算計,攤分出不少功德,幾個勢力瓜分一番,大家你好我好他也好,控制在一定的範圍之內,安然度過也是必然。
可誰料到大劫陡然升級?說到底,還是百家之道的突然出現導致。
“得失若此,如之奈何?”
準提也感嘆一句,百家之道出現,地仙界重返洪荒,對聖人言,乃是最大獲益者,這段時間裡,他自身也感覺自己卡了無數年的瓶頸有些鬆動,光這點所得,就足以超過佛門大興利益。
原本想着,等西遊結束,佛門大興開啓,以此爲基點,衝擊瓶頸,勢必成功,可如今看來,卻是諸多劫難,眼前的魔道出現,便是其一,後續是否還會有着不可控因素出現,連他也不敢保證。
“師弟,小乘佛法如今遭災,想要再起,已然不知何年!卻需要你親自安慰燃燈等人一番纔是!且不論其他,至少在取經結束之前……”
“師兄放心,燃燈即使想要判教,也無人敢收留之,他勢必會想通此點,日後坐鎮靈山佛窟,也算是佛門底蘊!”
準提絲毫沒有將燃燈放在眼裡,他自己這個‘佛母’都得忍下,你們這幾個古佛豈敢張揚?
若說準提不鬱悶,那也是假的,原本還沒有感覺什麼,爲了取經,甚至在大唐自我貶低了一番小乘佛法,宣揚大乘佛法更加高深,如今看來,卻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跟,當小乘佛教最後的基本盤喪失,他才發現,小乘佛法當真成了過去佛,要麼融入到大乘佛法之中以求生存,要麼消失在時間長河之下。
可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對他準提而言,都將是損失,後者且不論,都消失了,也沒什麼好說的,前者的話,日後他準提佛母的名聲,也必然要被如來佛祖給蓋住,佛門會不會只認如來佛祖而不知接引準提?
準提一想到這點,心中越發不安起來,越想,越覺得這事多半要這麼發生,他閉上雙眼,遨遊時間長河下游,越往後走,越發現自己的氣息淡薄,淡薄到幾不可聞的地步,他心中煩躁,伸出大手,正要朝着下方時間長河打去之時,一道聲音出現在他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