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頭散髮的往山上跑,身後追趕的男人咆嘯着,不停投擲石塊,她跑過草坡,跳下石階,慌不擇路的從墳堆中一條小路往下滑,越滑越快,抓什麼都滑不溜手,眼看要墜入百丈懸崖,危急中雙腳蹬住一塊突出亂石,回頭欲抓樹枝,一隻白骨森森的手正向後腦襲來,她絕望的驚叫一聲,縱身一躍而下,飛速墜落間,始終想不明白譚誠金爲何變成殭屍,爲何要致自己於死命,落入峽谷深處的河水中,頓感窒息難耐,越來越深的水壓迫着身體,在爆裂的一瞬間,她看見一個人蹲在河底正在招手……
凌晨,滿頭大汗的夏冰潔從噩夢中驚醒,第一眼見到何青屏微笑着在自己眼前搖手,她驚魂未定的看看四周:“我說夢話了?”
“不是夢話,是尖叫,遇上誰了?這麼驚天動地。”他靠牆坐下,把她摟入懷裡。
“你說奇不奇怪,譚誠金要殺我,逼得我跳進向陽峰下的河裡,以爲自己真死了!”她的頭不住在他懷裡蠕動。
“這樣啊!”他的心猛地下沉,頓時後悔不該心軟給譚誠金承諾,“還記得什麼原因要追殺你嗎?”
“記不清,從山下追到山頂,一直扔石頭,有兩塊打在我的背後,現在還隱隱生痛。”她直起身,讓他按後背。
“我從不相信夢能成真,但你這個夢跟我過去的預感極爲相似,說明我們對他都有一種擔憂。”他起身取過毛巾,放進盆裡搓洗擰乾,給她擦臉和後背,“取消在他老家投資的計劃。”
“別因爲我的夢呀!”她發急,光腳下地,“那我豈不成了陰損歹毒的女人?”
他牽她到沙發上坐下,想起沈鴻濱曾說自己心軟,當時還不服氣,安慰道:“不是因爲你的夢,你的夢喚醒了我的警覺,我對他一直不放心,由於他媽死了,覺得多少與刨墳有關,起了補償心理,做生意,首先是利用,他沒價值了,就該消逝了,至於他今後的命運,完全由他做主,這次,我得做一個不講信用、翻臉無情的人,有一件事很重要。”
“要我把其餘的錢給他?”她翹起腿,躺他腿上。
“錢,過一段時間再給。”他吻她額頭,輕聲說,“今生今世,永遠不讓小梅再碰上譚誠金。”
“啊!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他們本來就碰不到呀。”她突然想起什麼。
“自從見到你,他的眼神就不對,後來見到小梅,他放開多了,男人的心理有時很奇怪,你是我的女人,他不敢造次,但遇上與你有幾分相似的小梅,他的心又復活了,躍躍欲試,如果在他老家投資,來往就多,他就可能再遇上小梅,那時他的感覺今非昔比,一定會跟她死纏爛打,知道有什麼危險嗎?存在小梅無意間透露古書價值的可能性,包括小梅聽到看到的其他事情,到時一定是養虎爲患。”他爲了解開她內心深處的疑惑,講解猶恐不盡。
“我昨天也有這種感覺,還想暗中囑咐小梅,白天說她,卻把這事忘了。”她撫摸他的頭,“我記住了。”
“小梅能幹,人也善良,但她不宜知道太多事情,白天我一時疏忽,不該當着她的面查看古籍網頁,讓有的人知道越多,反倒加劇矛盾產生,不想你們姐妹反目成仇,就儘量不讓她參與重要的事。”他補充道,“有時寧可多給點錢。”
她突然笑了,揪住他的衣襟:“壞蛋,當時對我忽冷忽熱,是不是也爲了防備我?”
“不叫防備,是必須的過程,你走進這間不起眼的屋,卻關係到好多人的命運,我已過了好大喜功的年紀,凡事需慎重,結果證明,你是我的幸運之星。”他看她腕上的鐲子,覺得它很配她白皙的皮膚。
“我啥都沒做?”她有時很好奇他的腦子是如何運轉的。
“我不信命,在去石足前卻偏偏遇上你,沒有你,不可能成功,那些書更不會躺在這間屋裡,我也不會安靜的坐這與你講話。”他想沒有她,掉進向陽峰下深不見底河水的可能是自己。
“都查好了?”她起身走到牆邊,蹲下撫摸排列整齊的古書,“這種書好難讀的!”
他移動單人沙發至書前,坐下後抱着她:“整套書名叫《婦孺百症疑解》,作者屬古代十大名醫之一,唐朝人,叫孫鵲景,曾治過太后的病,但這套書不是用唐朝時期雕刻印版印刷的,屬於線裝本。”拿起一本,指着上面的線說,“這種裝幀始於明朝,當時把許多唐、宋、元的書都改成這樣,這套書的珍貴還在於它屬於套版印刷,裡面的圖有三種顏色,這在存世的古書中不多見。”
“哦,這麼多說道,兩口棺材裡的書,內容完全不同,蠻奇怪的。”她接過翻開插圖。
“醫書從他曾祖身邊得到,說明曾祖酷愛醫技,死前發現無人可傳,就跟父親學,把書帶進棺材。”他指其它書,“他的高祖喜愛廣泛,諸子百家、名著錦文、旁門左道、陰陽八卦,都涉及一些,從破損程度看,肯定經常手不離卷,邊看邊操作模仿,談不上珍惜和保管。”
“那高祖的書都沒什麼用唄?”她驚訝他半天學到這麼多東西。
“當然有用,古書得遇感興趣的買家,正好興趣吻合,更容易心動並收藏。”他從茶几上拿起一本彩色封面的書,“這本都是複印的,昨天看見那本《論演禽相法》,就覺得在哪見過,一時想不起來,你睡後,我拿一本書去比書櫃尺寸大小,無意中見到它,纔想起這複印的內容,就是那本《論演禽相法》,從最早看過的書堆裡發現的,可能是我爸放的,太巧了!明天問問他。”
“那他肯定知道它是幹什麼用的。”她翻翻覆印內容,“明天我們哪也不去,就在家裡幫忙收拾吧,我剛來,老人就搬走,好彆扭的。”
“別多想,跟姐說好了,全讓搬家公司來幹,搬進去後,姐帶店裡的人去收拾,晚上去看看需要些什麼,我們忙我們的,對了,小梅來了,你不用去店裡幹了。”他想起當初對她承諾管理店,只是應對說法,時過境遷,不想讓她到店裡受累。
“還是想去,這些事,我又幫不了你什麼,一週後就開業,肯定很忙,我去多雙手,爭取三天內把家重新收拾好。”她把書放好。
“三天夠嗆,你決定吧。”他想只要動水泥磚頭,怎麼也得五天時間。
“睡吧,你不摟着我睡,總做噩夢。”她起身關嚴窗戶。
“你先上牀,我把拍好的照片,發封郵件出去,請申市那邊的人找專家鑑定一下。”他把她擁到牀邊。
“專家會說市場參考價嗎?”她扭頭問。
“興許會。”他與沈鴻濱已約好,明天先找朱子敬看古書照片。
“我突然想到,你不讓我去店裡是對的。”她推他回到沙發。
“這麼快就改主意了?”他不明白她的真實意圖。
“我反應夠慢的,去店裡上班,就意味着經常與你分開,你出差,我一個人守着這麼大的樓,還不得夜夜驚夢啊!讓姐和小梅管店就行,我專門照顧你,也好跟你出去見見世面。”她又坐他腿上。
“這樣啊,反正你自己定。”他巴不得她總在身邊,麻煩的是如何向她交代沈鴻濱,帶上她,她們碰面是自然的事,自從白嵐離開,他一再反省,不想過那種成天撤謊的日子,但現實是這種日子眼看要回來了,避無可避,沈鴻濱不可能接愛自己另有女人,她也一樣,非得讓針尖對上麥芒,都會扎得遍體鱗傷,傷得最重的說不定是自己。
他喜歡她在身邊帶來的安穩感,內心充滿寧靜,跟沈鴻濱和白嵐在一起,幾乎沒這種感覺,欲琢磨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明明知道這個辦法不存在,忍不住想嘗試,實在討厭總違背良心,情感謊言與生意欺騙完全不同,前者是最終失去,後者是爲最後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