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順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見教室內林鶯曉正在給同學上美術課,她那窈窕的身形不時在窗前晃動着。
不一會兒,下課的鈴聲響了,學生們蜂擁地奔出教室。
體育課也解散了,史老師大步流星般撲向那座教學樓,正趕上林鶯曉拿着一摞課本走出教學樓。
“林老師,今晚你有時間嗎?”史老師微笑着迎上去問,渴望着一個滿意的回答。
林鶯曉一聽,皺了一下眉頭,立刻換了一副笑臉:“哦,史老師,實在抱歉,我丈夫這些天不舒服,你有什麼事嗎?”
“我請你到大華電影院看電影《冰山上的來客》。”
林鶯曉堆笑說:“實在抱歉,我沒有這個福分了。”說完,徑直朝辦公樓走去,那是一座茹破舊的小灰樓,牆皮有的已經剝落。
史老師沮喪地望着林鶯曉的背影,有些悵然,他小聲地嘟囔着:“好心當成驢肝肺,什麼老公不舒服?他整天躺在牀上,能舒服嗎?老黃瓜刷綠漆——裝嫩!”
這時,從東西甬道上走來一位戴着眼鏡的中年男教師,亂蓬蓬的頭髮,像刺蝟一樣撅着,尖下巴,長滿了粉刺,個子矮小,身材很瘦。
“史老師,又發什麼牢騷呢?”他的兩隻厚厚的眼鏡片就像啤酒瓶底。
史老師望着林鶯曉將要走入辦公樓的背影,憤懣地說:“你瞧林老師走路那個姿勢,就像一隻剛要入爐的鴨子!”
那位小個子老師湊近他,小聲地說:“你別吃不着葡萄就說葡萄酸,人家可是出水芙蓉啊!”
“什麼出水芙蓉?袁老師,你這是高擡她了,我看她是殘荷敗柳!哼!”
被稱爲袁老師的小個子嬉皮笑臉地說:“可是人家曾老師卻把她奉爲國寶呢!他說西施、王昭君、貂蟬、楊貴妃中國古代四大美女也不過如此,林鶯曉可算是當代一大美女了,特別是她的氣質賽過四十年代的影星胡蝶!”
史老師一聽來了氣,“什麼蝴蝶?我看像是撲燈蛾子,一扇乎一堆毛。曾老師是學歷史的,學點文詞,信口雌黃!人家胡蝶纔是真正的美女,軍統特務頭子戴笠一生玩過多少女人?而且都是漂亮女人,連政府大員的太太、將軍的女兒都**,別說特務女班的學員了,跟他都得有初夜權。你老弟知道什麼叫初夜權嗎?就是女人破身的第一天夜裡,要人家戴笠享用。可是戴笠一遇見胡蝶,兩個人攪合在一起,他就收山了。他就是爲胡蝶死的。那天他乘飛機從北平飛往上海,就是爲了見胡蝶一面,跟她商量結婚的大事。沒想到上海下着傾盆大雨,飛機不能降落,只得飛往南京,南京也在下雨,結果飛機撞在黑山上,機毀人亡。你說如果胡蝶非絕色,戴笠能喪命嗎?”
袁老師小聲地說:“我聽說戴笠是貧農出身,苦大仇深……”
史老師一聽臉變了顏色,小聲說:“這事你可不能瞎說,禍從口出啊!龍生龍,鳳生鳳,耗子生兒能打洞……”
袁老師擡頭一望,臉色陡變,手指着教學樓頂,顫聲說:“你看,那上面的五星紅旗怎麼變成了黑旗?!”
史老師擡頭一看,險些癱坐在地上,語無倫次地說:“眼睛沒有看花吧?”
袁老師睜大了眼睛,說:“沒有,黑旗,黑旗,快告訴校長去!”
路明擡頭望去,整教學樓頂中央飄動着一面黑旗,風吹得旗面飄蕩。
公安人員經過化驗發現,原來五星紅旗上塗了一種化學原料,紅旗變幻成黑旗。
在樓頂發現了新的腳印,經歸驗,是學校圖書館館長老孫頭的。
老孫頭失蹤了。
學校和他的家裡都沒有找到。
他一直未婚,至今獨身,今年五十六歲,北京人,在學校圖書館工作已經有二十多年了。
在他的住處和辦公室都沒有發現那種特殊的化學原料的痕跡。在他的住處的牀頭只發現有一幅林鶯曉十二寸頭像照片,那是一年前懸掛在學校門口宣傳櫥窗裡的照片。當時這幅照片不翼而飛,這是學校先進工作者的專欄,只有林鶯曉照片前的玻璃被人打碎。
“黑旗事急被定爲一起現行反革命事蹟
學校裡議論紛紛,亂成一團。每個人都怕成爲懷疑對象。
這天清晨,有人在辦公樓地下室水房旁邊一間屋子的下水道發現了老孫頭的屍體,屍體已經被水泡得變形,渾身呈綠色。
老孫頭的臀部有一個小小的針孔。
老孫頭是在一次奇遇中走上絕路的。
幾天前,他像往常一樣尾隨林鶯曉進入三樓的樓道。
烈日如火,蟬聲如雨。
天氣悶熱得使人透不過氣來,特別是中午,大地似被烈火炙烤,好像一點火就能燃燒。
學生們下課後陸續回家,教職工吃完午飯後都回宿舍或辦公室歇息,樓道里靜悄悄的。
老孫頭對林鶯曉的美貌垂涎已久,這些年只是默默地欣賞着、意會着,近來這種**變得越來越強烈。他已不滿足於睡覺前靜靜地躺在牀上回味着某些激動人心的細節,他要有所行動。開始他只是尾隨着觀察她的一舉一動。看她舉止優雅的姿態,聽她細聲細語的說話,回憶她甜膩的講課聲,如今他再也按捺不住狂跳的心了。
他看到林鶯曉拿出鑰匙開了門進了屋,把門掩上。
他靜靜地守候在樓道一角,激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林鶯曉出來了,往東走了幾步,還回頭望了一眼,進了女廁所。
老孫頭壯了壯膽,捏緊了拳頭,小心地摸進林鶯曉的宿舍。
這是一間只有十二平方米的房間,有兩張單人牀,左面一張牀是林鶯曉的,右面那張牀是一個姓姜的女老師的,姜老師因爲生孩子正在休產假。老孫頭對這裡的情況瞭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