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很亂,他隱約記得,當初他快要餓死在街邊的時候,是一個小女孩救了他。
她帶着他回了家,安置在一個算不得好的房間裡,每天都會給他喂水,他迷迷糊糊能夠勉強聽清那個小女孩的聲音,只是聽不真切。
高燒過後,他清醒過來,看到一直守在身邊,趴着睡着的小女孩,心臟涌入了一絲暖意。
灰暗的人生也會有一縷陽光點亮,這些年,他一直爲了這個信念而堅守着。
無奈在遇見了她以後,一切都在慢慢改變。
心底取而代之的人是那個故作堅強,愛強顏歡笑倔強如牛的人,可偏偏,她是最不可觸碰的禁忌。
出於私心,他以最卑鄙的形式報復,可是他漸漸發現他好像有點食髓知味了,越來越迷戀於她的滋味。
就像是罌.粟,一沾就上癮。
到最後,他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夠跟一開始一樣對待她,在聽到她酒醉以後的話,嘲弄的神情,都像是一根刺梗在眼睛裡,每輕眨一次,都覺得澀澀的疼。
他好像有點下不了手了,狠不下心去傷害她。
眉峰輕攏,他緩緩睜開了眼睛,不適應強光,擡手擋着。
目光觸及趴在牀邊睡着的人,眼眸微怔。
跟過去一樣,守着他的人從來沒有變過,可是他自己的心好像在慢慢改變。
眼眸暗了暗,想撐着起來的時候,頭疼欲裂。
他細微的動作驚醒了原本趴着睡的人,見他醒過來了,那人眼底滿是欣喜,臉上掛着明媚的笑意,“雲墨哥哥,你終於醒過來了!你知不知道你都昏睡了兩天了!嚇死我了!”
兩天?
微怔,他憶起那天晚上是爲了找那枚戒指,到最後好像...
眉峰微蹙,凝神細想,當時天色很暗,因爲疲勞駕駛,他的意識不是很清醒,迎面撞上了從岔路口出來的車子。
算是...出了一樁小車禍...
“雲墨哥哥?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視線落回到牀邊坐着的人身上,跟他一樣身上穿着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偌大的衣服套在她纖細瘦弱的身軀上,顯得格外肥大,臉色蒼白算不得好看,笑意也很淺淡,整個人像是風一吹就散了。
不悅的抿脣,他嚴肅的看着那人,“你在這裡守了很久了?”
她微愣,垂頭不語,恰巧王晉進了病房,見自家boss醒過來了,他也鬆了口氣。
那天晚上,被boss吵醒後,沒多久,又傳來了說是boss出車禍進了醫院的消息,火急火燎的趕過來,好在這樁車禍不嚴重,雙方車主都是輕傷。
只不過自家boss因爲疲勞駕駛,加上染了風寒,昏睡的便久了些時日並無大礙。
傅雲墨撐着坐了起來,視線轉向王晉,沙啞出聲,“送她回病房,看着她好好休息。”
王晉應聲說是,只是坐在病牀邊的人不願意走,可憐兮兮的看着他,“雲墨哥哥,我沒事的,我想留下來陪着你。”
“胡鬧!”他板下了臉,聲厲色荏。
被他這麼一吼,她猛地一顫,瑟縮在側,低着頭不敢說話。
他心底煩悶,說話語氣就重了些,現在看着她一臉委屈的小模樣,暗自後悔,緩和下神色,輕聲哄着,“你自己的身體狀況你也很清楚,不能夠這麼不聽話,你需要靜養,明白嗎?”
好半晌,她才輕輕點頭,扯着嘴角牽強的笑了笑,“嗯!我知道了,要是不健康的話,我就沒有辦法陪着雲墨哥哥了。”
他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沒了往日的耐性,頗爲敷衍,“王晉,送她回去。”
“好的,boss。”王晉恭敬回了一聲,復又站到了她面前,低聲道,“箐箐小姐請先回去病房休息。”
她戀戀不捨的回過頭去看他,見他只是兀自沉思,根本沒有搭理自己,眼底滿是落寞,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看着王晉,淺笑,“你不用送我了,我知道怎麼回病房,你快回去照顧他吧!”
王晉深看了她一眼,才輕輕點頭,旋身回了病房,她看着王晉離開,並沒有要走的意思,躡手躡腳的跟在他身後,偷偷附耳在門外,聽着屋內人的對話。
而病房內,王晉正在跟傅雲墨報告最近的工作。
“boss,G、M、執行長希望能夠見您一面,另外顧小姐...”
原本正垂眸看着文件的男人,聽到這話,擡眸看了王晉一眼,神色漠然,“她怎麼了?”
王晉清了清嗓子,躲閃着男人探究的視線,“顧小姐最近好像在暗地調查富實,要不要攔一攔?”
他垂着眼瞼,長睫在眼窩處投下淺灰色陰影,神色晦暗不明,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好半晌,他才淡漠出聲,“隨她去吧,她想查就讓她查。”
說着,頓了頓,復又開口,“好生照看着,別出事。”
王晉一怔,詫異的看着自家boss,他這話的意思是暴露了也沒有關係嗎?照看着顧小姐的深意是,暗地裡幫她擺平掉難啃的骨頭?
傅雲墨頭上還纏着紗布,病服加身,減少了幾分往日的肅穆和清冷,他認真看着有關新能源的計劃書,意識卻不由自主的想起戒指的事。
眸色微沉,他低垂着眸子,漫不經意的開口吩咐,“那天我讓你找的監控,你也看到了內容了?”
王晉微滯,沒有絲毫隱瞞,開口道,“是,我都看到了。”
看到自家boss在出事的上半夜還帶着顧小姐從那裡經過,車子停了那麼十幾分鍾,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看到自家boss下了車後,隨手丟掉了外套,隨後,他又看到了幾個小時後,自家boss折返回丟掉外套的路段,似乎是在找東西。
猛然想起自家boss丟掉的外套,由此推算,自家boss是在找那件外套,他只是不太理解,以boss的身份和財力,爲什麼要去找一件已經被丟棄的外套?
思及此,他擡眸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傅雲墨的神情變化,試探着開口問道,“boss,您是要找那件外套嗎?”
“嗯。”
王晉知道不該問的就得三緘其口,跟着傅雲墨這麼久,也大概能夠摸清楚他的脾性,瞧着自家boss現在這模樣,明顯就是不想多說,他心領神會,畢恭畢敬的說,“我明白了。”
恰巧他話音剛落,傅雲墨已經看完了計劃書,合上了文件夾遞給他,低沉出聲,“數值估算錯誤,創意也不夠新穎,沒有抓住產品重點,重做一份,今天下班之前發給我,另外....”
他微抿脣,略微沉吟後開口,“我要找的是放在那件衣服裡的戒指,儘快找回來,順便安排人去添置些衣服和化妝品給她,挑着她不在家的時候送過去。”
這個她指的是誰,他們都心知肚明。
即使知道禁忌,人也抵不過自己心底的好奇。
王晉緘默了好半晌,才試探着開口問道,“boss,您對顧小姐究竟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態?您該不會是真的喜歡上她了吧?”
掀眸,視線清冷如霜,他看着王晉,面無表情,“有些事不該過問的就不要多嘴,這話還需要我重新教你嗎?你這個助理當的是越發好了,工作上的事情一塌糊塗,倒還有這個空閒心思來管頂頭上司的私事了?”
“....”他清了清喉嚨,頂着傅雲墨迫人的目光,乾笑道,“我現在就去修改,您好好休養。”
門外的人大致聽到了屋內人的話,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輕響,她慌忙跑開,躲到了拐角處。
後背貼着冰冷的牆壁,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死死攥拳。
貝齒咬着下脣,眼眸陰鬱。
爲什麼?連他都要走了嗎?她就知道...就知道那個女人會將他奪走的,她什麼都沒有,除了傅雲墨以外,她一無所有,她真的不可以失去他...
何況是誰不可以?偏偏是那個女人...爲什麼偏偏要喜歡上那個女人?
她無力的滑落下,蜷縮着,手緊緊捂着臉頰,滿是痛苦。
臉色逐漸變得蒼白,視線也模糊不清晰,溫熱的液體攀爬着,她顫着手輕觸了鼻樑下,手上黏膩鮮紅的血液刺激到了她的眼睛。
跌倒在地,爬着用力拍了拍樓梯間的門,有氣無力的開口道,“救命...救...救救我...”
她不能夠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過有這麼強的求生意志,她不認命!絕對不能夠就這麼死掉!
就算是因爲偷來了別人的幸福而得到的報應,她也不要就這麼屈服,死了以後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栽倒在地,門上還有她扒拉着無力滑落的血指印。
這廂,傅雲墨正在跟人視頻通話,筆記本里傳來對方調侃的話。
“喲,傅子,這一段時間不見,你怎麼搞成這副德行了?玩變裝play?可以啊!夠趕時髦的啊!”
傅雲墨額角青筋跳了跳,眉峰微擰,“洛謙!”
“好好好,你也太沒勁了,開個玩笑都開不得,板着張臉,也不知道那些覺得你有氣質的女人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哪裡是有氣質明顯就是脾氣不好的悶木頭樁子。”洛謙隔着熒屏,肆無忌憚的開着玩笑。
傅雲墨臉色如常,顯然是習慣了他沒個正型的樣子,沉了沉音色,他開口說道,“洛謙,那件事你暫時...”
“傅先生不好了,箐箐小姐病情突然間惡化,現在正在急救。”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間闖進來的護士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