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江聽到自家女兒的話,連忙往裡趕去,掀開了簾子,疾步進去。
端坐着的莫衍北放下了茶杯,疑惑發問,“師母,有什麼棘手的病人在這裡嗎?”
“聽說是前幾天漁民出海的時候救回來的,這裡的人餬口都難也沒有錢送醫院,就送到我們這個小醫館來了。”
莫衍北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便不再作聲,沒多久,周江掀開了簾子,嚴肅的看向莫衍北,說,“衍北,過來幫忙”
“哦”他忙起了身朝着裡面走去,掀開了布簾,緩緩走近。
看到牀榻上的人時,他如遭雷擊般僵在當場,大腦一片空白。
顧詩若?
瞳孔微縮,急忙蹲下輕輕晃着她,喊道,“顧詩若?顧詩若你能夠聽得見我說話嗎?”
周江看了神色緊張的莫衍北一眼,“你們認識?”
“嗯”他視線一刻不離顧詩若,看她痛苦的顫着發抖,額上沁出了層層虛汗。
莫衍北心一緊,問道,“老師,她這是怎麼了?”
具體的事情還不清楚,但是我覺得她的情況不太好,送過來的時候我就發現她內臟有出血的情況,既然你們認識,那你把她帶到醫院去,恐怕這得去醫院詳細檢查”
眉頭深鎖,他凝重的看着顧詩若,輕輕搖頭,“老師,她這個情況能夠經受得起路上的顛簸?”
“這就是我一直沒有將她轉移到醫院去的原因,她現在不太適宜挪動,但是我這裡醫療條件也有限度,在我這裡待着也是耽誤治療時間”
兩難抉擇,不方便挪動位置,可是這裡又沒有好的設備和醫療環境。
“這樣吧!我們就不要走太遠,正好你有車子當心點開,送到這鎮上的附屬醫院先穩定病情。”
周江的提議被採納,除此以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莫衍北小心翼翼的將人從牀榻上抱着挪到了車後座,他自己也坐了上去,說道,“老師你來開車吧!我在這後面看着點她”
沒有拒絕莫衍北的要求,周江繞到了駕駛座開車。
差不多半個小時的路程,硬是被他們拉長了一個多小時纔到,一進醫院,顧詩若就被緊急送到了急救室。
手術室門外,周江看着莫衍北擔心的模樣,笑道,“你小子該不會是動春心了吧?這就是你喜歡的人?”
喜歡嗎?
他沉默了,輕輕點頭。
莫衍北想應該算是喜歡的吧…
周江悶着笑,“你也總算是開竅了,不過這姑娘是遭遇了什麼事?怎麼搞得這麼狼狽,聽說從海里撈起來的,是不是之前出了什麼變故?”
這些問題,莫衍北一個都回答不了,因爲他什麼都不知道,包括他從來沒想過會再遇見顧詩若,而且還是以這種方式重逢,因此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驀然,手術室的門打開了,顧詩若被推到了ICU,而莫衍北和周江則是跟着醫生去了辦公室。
一落座,醫生就將顧詩若的情況跟他們說清楚了,“內臟有出血的狀況,而且手腳也有多處衝擊性的傷害,我想了解一下病人之前的遭遇”
周江替代莫衍北迴答了醫生的問題,他說,“這姑娘是被我們那裡的漁民從海里打撈上來的,我們也不清楚她之前的事情,送過來的時候我也察覺到了她是有內臟出血的症狀,一直儘量控制着。”
“海里?”醫生沉思了會,猜測到,“那我猜想她可能是從高處急速下墜掉到海里,纔會造成內臟擠壓出血。”
從高處掉落海里是肯定會受到一定程度傷害的,這是常識,所以醫生這麼猜想也符合實際,只不過莫衍北他一直沒說話,而是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他忽然間開口,“老師,我還是想將她轉移到中心醫院去,這裡的醫療條件不如中心醫院。”
周江認同的點了點頭,“我同意你的想法,不過要轉移也得等她情況先穩定下來,等過了這48小時以後,看看情況再說吧!”
“嗯…老師你先開我的車回去,別讓師母她們擔心,我在這裡守着就好”周江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最終還是同意了莫衍北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要是有什麼事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
莫衍北低低嗯了一聲,他留在了醫院裡看着顧詩若,周江則是率先離開。
他換上了無菌服進入ICU,看到牀上插滿了導儀管戴着氧氣罩的人,眼底心疼一掠而過。
慢慢的走近,坐在牀邊椅子上,靜靜看着她。
低啞出聲,“怎麼每一次遇見你都這麼狼狽,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莫衍北忽然間很後悔自己去法國處理酒莊的事情了,如果他一直待在江川的話,或許會聽到她的消息。
這段時間他一直閉門造車,不願意去知曉她和那個男人之間的事情,以至於現在看到她奄奄一息的躺在這裡,他很懊悔,也摸不清楚在她身上發生過的事。
長長吐出口濁氣,他看着顧詩若,心念微動,遲疑着擡手輕撫上她額頭,“你要快點醒過來,我在等你”
昏迷不醒的人隱約有了點反應,手指微微抽了抽,只是仍舊閉着眼睛。
她能夠聽得到別人的說話聲,只聽到一句,“我在等你”
誰在等她?看不清也記不起,但是她總覺得還有心願沒了結,還有人放不下,怎麼也不肯就這麼離開。
成功熬過了危險期,身體素質在慢慢好轉,莫衍北這才着手安排轉院的事。
到了大醫院就給她做了詳細的檢查,醫生如實說道,“莫先生,病人以前似乎有手術病史”
莫衍北微怔,側眸看向對方,似乎是在等着他的下文,“是這樣的,因爲我們江川市的醫院都是相互鏈接的,所以一旦建檔病人的病史就會立馬被調度出來,我發現這位顧詩若小姐以前有過病歷檔案,不止做過骨髓移植手術,而且顱腦還受過重度傷害。”
“我們詳細幫她檢查過了,發現她好像動過一次手術,不過國內的醫療水平有限度,我猜測當時可能是情況危急纔會動手術,也只清除了顱腦出血的情況,不樂觀的說,顱腦損傷這種病況可大可小,這位顧小姐的情況算是很嚴重的,即使動了手術也很難確保後續,加上按照您說的,她從高處墜落海面這就已經造成了二度傷害,可能…”
聞言,莫衍北一頓,“你的意思是她現在醒不過來是嗎?”
醫生嚴肅的點頭,“醒過來的機率比較小,而且那場手術能夠保住病人多久我們現在都不清楚,有可能是半年、一年或者更長,這都很難下定論。”
他確實被驚到了,剛認識的時候,顧詩若確實臉色不好看,總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他以爲是顧詩若身體不好卻沒有想過她先前受過這麼多的傷害。
那個男人呢?他在做什麼?怎麼會讓她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保不了多久的命是什麼意思?難道她還這麼年輕,什麼都沒擁有過就要在病痛的折磨着度過下半生嗎?
“莫先生,我告訴你這些話也是希望你有個心理準備。”
莫衍北眼眸一沉,心思百轉千回。
既然在那個男人身邊那麼不幸,現在又是他先找到的顧詩若,那這一次他就不會還回去了!
思及此,他沉下了嗓音,“不管還有多久,你只要盡力將她保住就可以了,能保多久就保多久,另外…”
“我希望你將病人的檔案刪除掉,我知道你可以做到,放心,不會少給你好處的”一向溫和的眉眼染上了寒霜。
“可是莫先生爲什麼要這麼做?”
莫衍北深吸了一口氣,視線凝着牀榻上的人,“因爲我想要她重獲新生”
那個男人他見過,後來才得知是傅氏集團的總裁,最年輕的掌舵人。
所以莫衍北很清楚對方的能力,他現在不想讓傅雲墨找到她,如果顧詩若醒過來想要回去找傅雲墨,那麼他也不會攔着,但是在她沒有醒過來的這段時間裡,他是不會主動將消息透露出去的。
主治大夫不大懂莫衍北的心思,不過對他的要求倒是一口應承了下來,將顧詩若的入檔記錄刪除乾淨了。
按照醫生的吩咐,他每天都會跟顧詩若說話,試圖用外界的聲音來喚醒她。
將近一個多月過去了,顧詩若都沒有起色。
在工作中的莫衍北心不在焉的清點着酒窖裡收藏的名酒,倏爾,手機震動,他看了一眼是醫院的電話後,忙不迭的將手裡的紙筆交給了助理,自己走到了一邊接電話。
才接通就聽見對方的話,“莫先生,顧小姐醒了,您快過來吧”
醒了?
聽到這消息,莫衍北欣喜若狂,也顧不得工作的事了,直接從酒窖跑了出去,急急忙忙的開車趕往醫院。
等了這麼久,她終於醒過來了!
既忐忑不安又很激動期待,在去病房的路上,莫衍北一直在調整自己呼吸的頻率,試圖將躁動的情緒壓制下來。
手握上門把的那一刻,他猶疑了,躊躇不前。
頗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越是靠近便越是不敢去戳破。
深呼吸了幾次,他才輕輕扭動了門鎖,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房門往裡面走去。
窗外的微陽從穿透玻璃投射進來,淺淺陽光鋪灑在她身上,她正側坐着,面對窗戶,恬靜的臉蛋沐浴在清陽裡,微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似乎也被染上了金粉。
似乎是他的腳步聲驚擾了她,長睫微微顫動,如同收起了蝶翼的蝴蝶現在要展翅飛翔了,她慢慢睜開了細密如同扇子的眼睫,清澈的瞳仁不見一絲雜質。
她遲緩的回頭看向莫衍北,她望過來的一刻,莫衍北怦然心動,喉結輕滾,他難掩欣喜,腳步不停的朝着她走過去,停在她面前後,微彎下腰湊近她,揚起了嘴角淺笑,“你終於醒了,我等你很久了”
顧詩若微仰着頭看他,驀地,她伸出手輕碰到他臉頰,隨後用力一扯,眉眼彎成了月牙,脣角漾着耀目的笑意,她笑着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