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應該是狼狽的,但他的身上,卻找不到一點兒狼狽的味道,脣畔帶着溫和的笑容,一雙幽黑的眼眸中帶了淺淺的笑意。
他的面容俊美,只是臉色太過蒼白,生出了幾分孱弱之態。我很早的時候,就聽說顧家的老二,是個無法無天的男子。可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卻沒有絲毫的不羈,反而有幾分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味道。
他確實溫潤如玉,他們口中那個放蕩不羈的男子,早已被埋沒在轟轟烈烈倒塌的時間中。他就如被埋入桃花樹下的陳年老酒,經過經年累月的沉澱,醇厚誘人,驚豔了時光。
我喜歡和他呆在一起,喜歡他身上那種安靜,乾淨的味道。有時候,我也會幻想,他們口中那個無法無天的顧家老二,和我眼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我很好奇,但他,卻從來不會對我提起他的過去。包括他家裡的人,也是閉口不提,好像他的過去,是禁忌一般。
人人都有強烈的好奇心,我也不列外,越是禁忌,越是想方設法的打聽。在我的面前神秘的事情,在圈子裡,卻並不神秘。
有一次,我拉着表姐問起時,表姐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道:“長得好看又能怎麼樣,不過是一個病秧子罷了。”
我想起他那蒼白的臉色,心裡瞬間驚了驚。後來我旁敲左側才問出,他在一場事故中受過傷,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但確實就如表姐說的一樣,是一個病秧子。
不過,病秧子又能怎麼樣,我不怕!年輕最不缺少的就是信心,可是當接近他時,我才發覺,這個表面上溫潤如玉的男人,實際上冷如冰。
表面上他彬彬有禮,對誰都禮遇有加。但實際上,那些客套,只不過是爲了阻擋別人的靠近。這個發現,像是寒冬臘月裡的冷水似的,潑得我透心涼。
我開始想盡各種辦法接近他,本來以爲他會厭惡,或者是感興趣的。但是,卻都沒有。礙於兩家的交情,他對我一直都是彬彬有禮的。
我假裝將腳跌傷,他會扶我上車,然後讓司機送我去醫院。我去他公司應聘,他非但沒有怪我搗亂,還問我想做什麼,他可以給我安排合適的位置。
我是家裡唯一的女孩兒,從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長大,哪裡真會上什麼班。我提出想給他做秘書,他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叫了一位幹練的女子過來,讓我跟她一天。
事實上,我跟了她不過半早上就受不了。豈不說那讓人手忙腳亂的電話聲,就連她的那些語速我也更不上。更別說大大小小的會議,文件了。
於是我敗下陣來,開始琢磨着其他的撲倒計劃。我一點兒也不着急,他比我大了整整八歲,該急的是他,不是我。而且,從客觀上來說,我的條件是優渥的。甚至我覺得,只要他結婚,我絕對有可能成爲新娘。
而他,不可能不結婚,顧家只有他一個繼承人,這輩子,他都不可能不結婚。
他遲早都是要結婚的,而我需要做的,不過是在顧家二老面前露出我的一片‘癡心’罷了。哦,不應該加引號,我對他確實是癡心一片,打個拙劣一點兒比喻,他就像是樹上的紅蘋果,我在蘋果樹下襬了屬於我的筐子,他總有一天要掉下來。
當然,擺筐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足以證明我的癡心。
我第一次在顧家二老面前流露出對他的愛慕之心時,顧家二老並沒有像我想的一樣,興高采烈的撮合我們。而是,輕輕的嘆了口氣。儘管那嘆氣聲很輕,但我還是都聽到了。
我知道,這其中必定有隱情,於是又多留了一個心眼。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經過我我偵探一般細微的觀察能力,終於發覺,他的錢包有蹊蹺。
他的手機,他的筆記本我都能碰,唯獨錢包,他隨時都是貼身帶着的。有幾次我輕描淡寫的想拿過,都被他給拿了回去。在那個時候,他表現出與溫潤如玉不符合的強勢霸道來,我更加確定,那個錢包有問題。
於是我開始賴在他家裡不走,他爸爸媽媽雖然不撮合我們,但是也挺樂見其成的。我要留下,他們自然不會不答應。
可當我留在他們家之後,我又發覺一個新的問題,那就是,他很少回來睡。會回來吃飯,回來陪他爸爸媽媽,但是卻幾乎不會留下來睡。
我再次的意識到,我的一腔努力都白白浪費了。我留下,也應該留在他的公寓,怎麼會想到要留到他家裡面呢?
計劃失敗後,我又開始琢磨怎麼進他的公寓。雖然在和他見過好幾次面,但我卻只知道顧家的地址。打聽他的公寓在哪兒,成了一個重要的目標。
我藉口道謝約了他吃飯,不等他推脫,便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他很紳士,儘管約的時間就在下班後的半個小時,不過他仍然沒有遲到,只是比我晚了一點兒而已。
這麼一點點小細節在又讓我樂了一番,他沒有遲到,我理解爲他對我挺重視的。當然,事實並非如此,他對任何人,好像都是一樣的。爲了讓犒勞一下我這段時間的沮喪,讓我自欺欺人一次又如何?
他來的時候,我見他是自己開車過來的。於是特意叮囑了服務員要酒。我的小聰明都被他看到了眼裡,他並不喝酒,微笑着讓服務員撤了下去。
眼見算盤落空,我憤憤不平,和他唱起了反調。使着小性子讓服務生上了酒,這次他沒有再阻攔,微笑的看着我挑釁的喝了一杯都一杯。
他這人表面上雖然是極有紳士風度,但是骨子裡卻是個冷漠到底的人,你別指望他有什麼憐香惜玉之心,否則,那只是自找堵心。
我在家裡極少喝酒,才喝了半瓶葡萄酒,就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其實,我還是有小九九的,我以爲,我喝醉,他爲了避嫌,肯定就會帶我去他公寓那邊。
但,我又錯了。他根本沒有避什麼嫌,直接讓司機見我送回了我家裡。國外雖然很開放,但是我家一點兒都不開放。我家不開放的原因,是因爲我家有一個古板的老頭——我爺爺。
老爺子雖然疼愛我,但是,在教養教育禮儀上卻是一樣沒落下。我喝得酩酊大醉被人送回去,他氣極,立即將我給禁足。當然,這禁足,看似是普通的禁足,只將我關在我的臥室裡。
但是實際上卻一點兒也不普通,在這個電子電氣化的時代,你要是沒有手機,沒有電視,沒有任何可以消磨時間的東西,無疑也是一件難熬的事情。
我最討厭的就是禁足,但是在這件事情上,全家卻是異常的默契,壓根就沒人替我說好話。於是我只得乖乖的接受懲罰。
當然,我是不敢以絕食啊,跳樓之類的相逼的。阮老爺子的心狠得很,我曾經絕食過一天一夜,他硬是沒有讓人給我送飯,反而還叮囑傭人,我如果不認錯,就不許給我吃一點東西。
我本以爲,我平常那把我當成是心肝寶貝的爸爸媽媽一定會求情的,誰知道他們竟然臨時當了牆頭草,沒有求情不說,反而還有贊同的意思。
我在餓了一天一夜之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到老爺子面前認錯。從那以後,打死我我也不玩絕食了。誰叫命不好生在一個鐵心鐵廢的家庭呢。
經過此次事件,我意思道,一切的自殘都是沒用的。只是自找苦吃。如果我威脅他們說要跳樓,估計我爺爺還會叫傭人替我打開窗子。我還年輕得很,這種傻事,自然是不會做的。
這次大概是老爺子老了,心腸也軟了,才關了我一天,就將我放了出來。這次他沒有問我知不知道錯,而是將手機遞到我面前,嘆了口氣道:“從昨晚到現在,姓顧的那小子沒有給你打過一個電話。”
我悄悄的翻了個白眼,他當然不會給我打電話了。他想甩掉我還來不及呢。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會覺得有些小委屈。這一小委屈,加上被關了一天的小情緒,眼淚就嘩啦啦的掉了下來。
爺爺輕嘆了口氣,用大手輕輕地撫摸着我的頭,道:“囡囡,他不適合你。”
他不適合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爲他不喜歡我。他是真不喜歡我,估計是被我糾纏得厭煩了,所以纔會讓司機送我回來,面都沒有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