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夫人亡後，我看着府裡一日似乎安靜得如一潭死水，卻不知自己的災難即至。
夜裡仍舊是那麼的冷，沒有人理會，陵容悄悄的來，“姨娘，你該高興了。”
我心思明透，打斷她說道：“高興？……如何分辯不成，說不明白的事，都和我脫不了干係？……”
陵容悄悄的去了。
果然，蕭衍差人喚我，自己走出這個院子，只覺得外頭冷的牙關發緊，渾身顫慄。
等我到了書房，又說到“微羲”房，心裡又驚又疑，還是免不得轉身過了後園子。
蕭衍早就背立着，看不清他的面目，身邊也沒有一個人，並不知道爲什麼無一人服侍。
待我進去，叫了一聲“老爺……”
他旋轉身，逼視着我，“夫人是怎麼死的？……”
“老爺……”我茫然。
“夫人跟你說什麼？……”
“老爺……”我無解。
“進來……”他立即叫了一聲，羋月已經走在身後，眼中閃過怨毒的冷意，此時，我纔看見他的面色發青，沒有笑容。
羋月看着我無比平靜的模樣，臉上更多了難以複雜的冷漠，她的複雜，不僅僅是心理，還有生理。
我也看着她一副顯而易見的冷麪，卻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他擺擺手，毫不留情，亦難絕然的說道：“告訴她，這個毒婦……”
羋月輕輕一嗤，“姨娘，你自己做的壞事，別以爲沒有人知道？……”
我看着她，完全是在看一個毫不相干的人，“什麼壞事？……沒有人比你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倒想聽你編出的，知道的？……”
羋月那一剎那，有些錯覺，不過，她與我冷然對視，說道：“莊姨娘，是你放走的？……”
我擡起頭，看着他說道：“我一個小妾，就連一點恩愛都沒有，哪裡有什麼本事放走人？……”
羋月雙眼冷冷的看着我，說道：“你和莊姨娘關係最好，她不見了，我帶着人來求你，可是，你什麼也不問，就是連老爺那裡，居然也不去……”
“我說過了……”
羋月被我一時打斷，有些不忿，“你爲什麼不告訴老爺？……”
我說道：“有你們在，老爺會不知道？……”
言下之意，明白的說你就是一個小人。
羋月臉上一白，立即哭哭啼啼，“老爺……”
我看着她真會裝可憐，不願在莊純這事上多做打結，只好將自己和莊純之間的身份挑明，不得不承認她是郗夫人的侄女，而我這些年過的如何？每個人都一樣的清楚……
接着，羋月將那日郗夫人和自己單獨說話，不知道爲什麼爭吵起來，又有很多丫鬟聽見看見，郗夫人拉着自己哀求什麼？還有一件重要的證據，便是她瞥見我——————好像在偷偷的藏起來一張紙條……
羋月說到這裡，意味深長的看着我，又看着他。
他上前一步，狠狠地踹兩腳，我立即疼痛大叫，雙手捂着肋下，並不敢“噯喲”出聲，羋月也被他嚇得半死，渾身上下發抖……
只聽他又怒又恨，對自己一篇罵話。
“下賤人，素日得了便宜，一點也不讓你吃虧，沒想到你竟這樣的惡毒，平日裝個可憐，本來面目一變，起頭兒就是個算計，我相你是個怕懼的，竟然是一個惡婦。”
我聽了這一篇指罵，心裡有冤何處訴，想着爭辯幾句，又奈何他氣頭上不聽真的，若是要唬唬他，又不是我的脾氣。
說着，自己的肋下痛的欲死欲昏，一時眼淚鼻涕直下，“噯喲”作痛，他的這兩腳踢得極重，我還要忍氣吞聲，不能容忍解釋，心裡一氣，咳嗽了兩三聲，居然吐出一口痰來，“了不得，有血……”
我見了，心涼涼，身子也好像矮了大半截，“年輕吐血，不保命長，終是廢人……”
想到此言，眼中不覺滴淚，心酸起來難過，終究是哭泣不止。
蕭衍見一口血在地上，也就做罷，一轉身，我卻驚動他，“原來這樣的情，到底是誰的孽？……”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外面黑影，“你自作孽，害了人，還跟我說什麼情？……”
“我說的不是我？……”我忍無可忍，“自己一直隱忍，也不見你來過問，早知道結局是這樣，我也不會追了？……”
“結局是註定的……”
“我有什麼好註定的？……種種挫折，是誰的無知與惡毒？……”
“你也知道無知……你這個毒婦？……”
“我是毒婦？……我是無知？……那你呢？又是什麼？……”
“你敢過問我，一個卑微的小妾。”
我那一瞬間，不知道多少驚雷滾滾，“你娶我做甚？……老牛吃嫩草嗎？……”
我看着他憤怒的轉過臉，“出身卑微，還是被人逼的，你就沒有一點憐憫嗎？……”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害人，害一個人，就連花兒草兒，蟲兒鳥兒，也不會去踐踏迫害？……這些年，難道你會不知道我的品性，到底是我的德行有虧，還是你的德行？……”
蕭衍啞然失笑，“我的德行？……給你，看看你的腌臢手段？……”
我閉上眼睛，這幾乎是逼人發瘋……
最後，“微羲”房一片死寂，我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悽悽慘慘的呼叫：“我恨你，一生一世都恨……”
他驚惶我的絕望，身體微微顫動，“你做了這些……難道心裡……一點不安嗎？……”
我的眼淚嗒嗒直落，心中悲慟，已經絕望透頂……
雙手捂着肋下，即使再痛——————得死去活來，也堅持咬着牙走出去，我的腳步有一下重有一下輕，我的呼吸有一下急有一下緩，完全沒有了節鼓，只是任由破碎的聲音在心中佔據。
自己的房中燭光昏暗，而自己的眼睛暗鬱昏迷，沒有人，沒有光，沒有情。
我痛不欲生，痛得翻覆，只是卑微，只是怯懦，只是身份……
當自己昏昏欲睡時，黑影已經出現，坐在牀沿上，安撫着自己的手。
我眼中憤懟的痛……
黑影眼中卻有幾分惋惜，沒有溫情，我劇烈的咳嗽，讓自己的視線漸漸的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