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林初因呆呆地愣住, 突然間不知道要怎麼稱呼他。
方青倔轉過身來,深深地望着她,眼睛裡似乎有了一絲溫度。
然後望了一眼她手裡破碎的瓷碗, 低聲道:“我要怎麼感謝你?”
他又這麼說, 林初因突然一陣呆愣。
“你不用這麼緊張, 你不是還要爲我收拾行李嗎?一起吧!”方青倔突然一改之前的冷淡, 聲音變得很溫柔。
林初因有些緊張地不知所措, 一場厄運下來,沒想到把林初寧和方青倔改變的這麼大。
方青倔轉過身想房間走去,輕輕丟下一句“快跟上”。
林初因呆愣地隨他進了房間。
方青倔走在櫃檯點上蠟燭, 回身望着林初因。
他突然一改從前,林初因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方青倔走到她身前, 接過她手裡的碎碗放在桌子上。
“這次, 我可能會留在京城科考。”
“科考?”他不是最討厭功名利祿嗎?
“對!現在我忽然明白, 有些東西只是一種表象,根本就沒有實際用處。即便我文采再好, 也頂不上一頓溫飽。甚至都比不上一件瓷器那麼珍貴,我連一個包子都買不起。”
“青倔,你別這樣說,你的才華那麼好,總是有價值的。”
“價值?什麼價值?在這樣困苦的日子裡, 我好像什麼都拿不出, 還要眼睜睜地看着一位女子爲這個爛攤子操碎了心, 我於心何忍。”
“青倔, 你別這麼說自己, 我們大家齊心協力,一定能把日子過起來的, 彆氣餒,只要你想好了,那就去京城科考,用你的才華和智慧,闖出一番天地來。初寧......我先幫你照顧着,等你考上了,日後發達了,千萬不能忘了她。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你一開始就選擇了她,無論她遭遇了什麼,你都要爲這份愛情負責到底。”
方青倔突然一陣沉默,自他醒來以後,只要說起林初寧,他不是沉默就是蹙眉。
“對不起。”林初因感覺自己說錯了什麼,急忙道:“我只是......想讓你們兩個好好的。”
“你說的很對。”方青倔長長舒了一口氣,“但是,突然有一天發現,自己的付出的感情遭到背叛,就再也不會愛了。”
“青倔,你別這樣說,初寧......她也有她的苦衷。這個時候我們都要振作起來。這次你去了京城,一定要考個好功名,這裡你就不用惦記了。”
林初因說着,又把手腕上那支最值錢的玉鐲摘下來放到他的手裡,“這個你拿着,路上做盤纏用,我那裡還有一些錢,爲了建窯我一直沒敢動,你帶上一些,
路途那麼遙遠,你千萬別餓着,到了京城先去看一下兄長和父親,牢裡生活一定很艱苦,你給他們帶點好吃的過去。”
本來不算重的手鐲放在手裡,方青倔卻覺得重如泰山,她爲何要對自己那麼好?
“這裡也沒有你的衣服,回頭我問趙大哥借一件給你帶上,路上一定要小心了,到了以後一定要寫信給我們報個平安。還有,你走的時候一定要去看一下初寧,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你的安慰。”
林初因輕聲囑咐着,就好像親人要離開家鄉,把所有的事情都爲他想了一遍。
他輕輕點着頭,“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別那麼辛苦。”
她衝他甜甜一笑:“我會的,你早點休息,我去幫你準備包袱。”
說完,她就要出門,方青倔突然在身後一把抱住了她。
林初因呆呆地愣住。
“就當是告別的擁抱吧!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方青倔輕聲說着,就像對自己的愛人那樣溫柔。
林初因腦子裡有點混亂,急忙撤出他的懷抱,丟下一句“早點休息”,就匆匆出了房間。
徐志琰去孫婆婆家接四叔四嬸還沒有回來,林初因只好找到趙越綾。
趙越綾正哄着鵲弦和封琪睡覺。
“初因找我有什麼事?”趙越綾起身隨她出了房間。
“趙大哥,青倔明天要進京趕考,我想給他準備一點衣物,志琰就兩套衣服,我本來是想找他拿一套給青倔帶上,但是志琰現在還沒有回來,我也怕他到時候再沒了衣服換。所以......你看能不能找一套你平時不怎麼穿的衣服給青倔帶上?現在家裡也沒有錢給他買衣服,只能麻煩趙大哥了。”林初因不好意思地小聲開口。
“沒問題。”趙越綾很爽快地答應,然後跑到房間裡拿了一套衣服遞給她,“這件衣服沒穿過幾次,希望方公子不要嫌棄。”
“謝謝你趙大哥。”林初因很感激地給他道謝。
“初因似乎對方公子很關心。”趙越綾突然問道。
“也沒有了,現在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家裡出了那麼大的事,心裡一定很難過,作爲朋友,我自然要爲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嗯,你早點休息。”趙越綾淡淡應了一聲便回了房間。
林初因爲方青倔準備了一個包袱,裡面還放了一些銀子,默默地放在了他的門前,希望他明天走的時候能夠帶上。
大概到了很晚徐志琰才一個人回來,說是張有生家裡房子多,騰出了兩間給老人住,於是他就過去給他們安排了一下。
真是遇難時期遇貴人,解決了住宿問題,林初因放心地舒了口氣。
晚上的時候,林初因與徐志琰坐在房頂看星星。
又是一個璀璨的夜晚,林初因倚在徐志琰的肩頭,感到非常滿足。
“初因要不要跟我一起看畫?”徐志琰突然捧着她的小臉道。
“看畫?什麼畫?不會是......”
“就是那晚我們沒來得及看的那幅。”
“呃......你先告訴我是什麼畫。”
“嗯......你猜吧!猜對了有獎勵,是關於人的一幅畫。”
“人?”不會真的是春、宮、圖吧!
“是我親自畫,雖然有點醜,但是我覺得還是挺形象的。”
“......你自己還畫這個?”
“怎麼?小瞧我的畫工?”
“呵呵......不是,我覺得你的癖好有點特別。”
“特別嗎?”
“不特別嗎?”
“那你到底要不要看?”
“呃......現在還是別看了,改天吧!找個沒人的地方。”
“......”
第二日一大早,林初因來到方青倔的房前,發現他門前的包袱還在,她以爲他沒有起牀,剛想去廚房爲他準備點吃的,這時候四嬸從林初寧的房間裡走了出來。
四嬸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哭過。
“四嬸,你來的這麼早?吃早飯了嗎?我現在去做。”林初因輕聲問她。
四嬸瞥了一眼房門前的包袱,嘆氣道:“走就走吧!只能怪我們家初寧命苦。”
方青倔走了嗎?林初因在心裡一驚,連包袱也沒拿?連道別也沒有?
只聽四嬸又哽咽道:“初寧這孩子從小就倔,整天悶在屋子裡,飯也不好好吃,這樣下去該怎麼辦啊!”
是啊!初寧好像真的打擊很大,但是她又不能問四嬸她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安慰道:“四嬸不必這麼難過,我現在去看初寧,陪她說說話,說不定就好了。”
四嬸眼淚汪汪地望着林初因,“初因吶!你自小和寧兒一起長大,四嬸就麻煩你多陪陪她了。”
“嗯!”林初因點了點頭,這便進了林初寧的房間。
林初寧依然呆呆地坐在牀上,看到林初因進來,不覺發出一聲冷笑。
林初因不知道林初寧爲什麼突然間對她那麼冷漠,她好像沒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
“初寧,我陪你去外面走走吧!”林初因試圖扶她起身。
果然,她被林初寧冷冷地甩開。
林初因僵在那裡,不知道要說什麼,這輩子她覺得最難處理的就是姐妹之間的事情,從小到大她都沒有跟女生鬧過矛盾,突然遇到這樣的情況,她有點手足無措。
“嘔......”
正當林初因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聽到了林初寧的乾嘔聲。
“初寧,你怎麼了?”林初因擔憂地問道。
林初寧迅速地躲避了一下她的眼神,剛想說什麼,但一陣陣的嘔吐聲難受的她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林初因急忙扶住她:“初寧,這些日子你連飯也都不怎麼吃,別是生了什麼病,你忍一會,我去請大夫。”
林初因說着轉身就要走,林初寧突然一把拉住她,眼淚滾滾地衝她使勁搖頭。
忽然一個不好的念頭涌上心頭,初寧......不會是懷孕了吧?
林初寧拉她坐在牀邊,沒了方前的冷漠,而是抓着她的手一直不敢放開。
林初因望着她憔悴的模樣,心中一片疼惜,“初寧,到底發生了什麼?”
林初寧痛苦不已地望着她,許久,才說出了折磨她已久的秘密。
林初寧......被人強、奸了......
這不是新聞報道,這不是電視連續劇,這是真的發生在她身邊的事情,這讓林初因有點無法接受,然而她的失身,並不是因爲方青倔。
林初因久久不能從震驚中走出,聽着林初寧悽慘的哭聲,她的心一片揪痛。
初寧說,就在青山回來的路上,他們的馬車被人一羣蒙面人劫持,而林初寧被拉到了樹林裡......
爲了保住女兒名譽,四嬸硬生生地瞞下了此事。痛苦不堪的林初寧,就這樣煎熬地扛了一個月。
她本以爲嫁給方青倔能夠矇混過去,但是家族的落魄導致了悲劇的發生,她林初寧已經無路可走了。
抱着哭的嘶聲力竭的妹妹,淚水決提般地滑落。若是去青山祭拜的人是她和孃親,那麼受到這般遭遇的人就是她林初因。
爲了安撫林初寧,日後的幾天裡,林初因都獨自陪着她散步,聊天,林初寧也漸漸地開朗了許多,只是再也不能提到方青倔,每次提到這個名字,她都會默默地躲到一旁抹淚。
家裡的窯也建好了,林初因和徐志琰沒日沒夜地忙活在窯廠裡,似乎艱苦的日子很快就能熬過去。
但是這日,曾經幫助林初因制釉的趙栓卻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