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日來都下着小雨,卻不是春日裡的纏綿細雨,而是入了深冬的冷雨,恐怕過不多久,細雨便會成雪,將又是一場紛飛。
雖是深冬,卻離年關不遠,所以儘管寒冷,但平日裡多了些喜慶和幸福氛圍。只是人卻沒有前些年多,畢竟因爲兩月前的外星人事件,確實死去了不少人,也失去了不少人。但是這兩月來,外星人卻是詭異的安靜,全球各地沒有被外星人襲擊的事件發生。
若非兩月前發生的一切,若非身邊還有不少變異人的存在,若非那些鳥獸花草一樣變異不少,若非太平洋上還有外星艦隊的存在,誰會聯想到,這是被外星人襲擊過後的世界。
但是無論怎麼寧靜,世界終究還是變了。 天空上有另一個地球的存在,從最初的模糊不堪,到如今彷彿近在咫尺,就像是這個地球的倒影。但是全球各國的軍隊試圖用飛機飛去那裡,卻發現,這近在咫尺的地球,根本沒有盡頭,根本不是地球人能夠去的地方。雖然就在眼前,卻隔着世界的距離。
只是天空上的地球,也給地球上的人們多了一處欣賞風景的地方,那就像是自然風景,全球各地都能見到的自然風景,且風景處處不同。
宸墨撐着黑色雨傘,漫步在冬雨中。自火葬場歸來之後,他每日都會來到村口橋頭,然後坐在圍欄上,擡頭看天空中另一個地球,雖然只能看見陸地和海洋。但是他知道,在陸地上也有一個國家,也有一個他和她,就是不知道那個地球上的他們,是過着怎樣的生活。是和他一樣,在這一年死去,兩人天人永隔;還是兩人恩愛在一起一輩子。
每次想着想着,他都會有流淚的衝動。因爲這個世界的方曉,被外星人帶走了,她可能正承受着難以想象的痛苦。就像他一樣,承受着思念的痛苦,卻無能爲力。
橋上偶爾有路人走過,卻是行色匆匆,心事重重,就算看見了坐在圍欄上的宸墨,也將他直接忽略過去。他們不是第一次見他這般坐着發呆,他也不是第一次來這裡發呆。
當然,宸墨除了來看天空上的地球,來想念他的愛人之外,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他在練習,練習控制東西,比如水。自從兩月前他復活後第一次勾動了掃把,他就將這個秘密埋在了心底。他變異了,他不僅僅只是死去復活那麼簡單,他知道他在復活的時候也獲得了一些能力。
但是他同樣知道,這些能力不能輕易顯露。因爲兩月前,外星人抓走的一大批人,便是那些變異之後有了不同尋常能力的人。他們抓的就是變異的人,而並不需要普通人。雖說兩月來,外星人沉寂在太平洋,可是誰又能確定他們沒有在人類當中安插着什麼東西,用來抓捕那些他們來不及抓捕的或者沒被發現的變異人類。更何況,除了外星人,地球人也並非善類,雖然如今看似同仇敵愾,但是人類之間的嫉妒,仇視一樣恐怖。
因爲今日有下着雨,所以他今日練習的便是控制水,就像前幾日一樣,通過下雨來掩飾他的能力,不被人發現。所以路人雖然從他旁邊走過,卻只是以爲他在發呆,並沒有發現他的右手在圍欄外,不停地控制着雨水。時而讓它們落下的慢一些,時而快一些,時而將它們拉長,時而將它們分離。
一邊看着地球想念方曉,一邊還要不時注意來往人流以免被發現,一邊又要練習控制水,這是一種極其勞累的做法,極其消耗精神力。但是同樣的,正是由於過度消耗精神力,才能在日積月累之中,鍛煉出更強大,更豐滿的精神力,從而讓自己能夠控制得更多,更好。
經過這麼多天堅持不懈的努力練習,宸墨覺得今日裡控制起來特別順暢,特別輕鬆。他有信心,今日裡就算讓他控制一井容量的水,他也完全可以。想到這麼些日子來的努力,想到自己日益的強大,他發自內心的笑着。
他不需要強大到打敗外星人,那太不現實。他只想強大到能夠保護親人朋友,能夠將方曉和張輕風救回來。儘管這個想法有些遙遙無期,但是這也是他堅持下去的信念。
就在他翹起嘴角,躲在傘下暗自輕笑的時候,河面裡飄來一條小船。這條小船雖然破敗,但是一眼便能看出,它曾是一條烏篷船,是這個城市裡繞城遊玩最好的交通工具。因爲河裡有不少變異的魚類,雖然它們還是膽小,但是畢竟軀體變得有些大。小船對於他們來說就像沒有變異之前的魚餌。不少變異後變大的魚都躍出水面來啄這小船,使得木製小船在細雨中,搖曳不停,像是遭遇了巨浪的孤舟一般,隨時都有可能翻船。
若這條小船是空船,宸墨自然不會去管。但是偏偏小船上有一個人,而且此刻這個人應該是昏迷了過去,所以宸墨不得不管。
他的眼睛盯着木船,手指微微動着,顯得十分吃力。因爲他不是控制雨水,而是控制木船下面的河流,所以他感覺到很重的阻力,但是就像之前練習帶來的信心,他知道他進步了,他能夠控制河流,哪怕僅僅只是木船下面那一小部分河流,哪怕僅僅只是這短短十幾秒。但是顯然已經足夠,足夠他控制木船向岸邊靠去。
船上的女子長得清秀可愛,讓人看得很舒服。但是她顯然受到過什麼驚嚇,就算如今昏迷了,依舊皺着眉頭顯示着痛苦。再看她臉色,有些蒼白,不知是哪裡受了傷,還是太過飢餓。至少一點宸墨十分確認,這個女子在深冬時節裡,被雨水淋溼,不知道漂流了幾日,一定十分寒冷。
女子因爲受了多日嚴寒,重重的大病了一場。等待她大病初癒,日子竟是來到了大年三十。自古有習俗,大年三十也是要一家團圓吃分歲飯。只是今年的大年三十卻多少令人痛苦,因爲許許多多家庭再也不能團聚在一起。而相對那些失去親人的家庭,宸墨家又要好很多。他們不僅沒有失去家人,而且還多了一個人,便是這個女子。
聽女子哭訴,她與朋友一起來這個城市旅遊,卻不想遇到這番變故。而她的朋友因爲變異在那一刻便被外星飛船抓走,而她因爲只是普通人,有幸躲過一劫。不過那時她們幾人正旅遊到山裡風景處,於是只剩下她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在山林裡轉悠,還要躲避那些變異的花草和野獸,讓她恐懼萬分。
這樣過了幾日,她幸運而勇敢地走出了山林,來到了城市。但是身上沒多少錢的她,很快便用光了錢。雖然那段時間她不停地聯繫親人朋友,但是不知什麼原因,她一個人也聯繫不上,彷彿這個世界只剩她一個人一般。她不願去相信,但是十分可能便是她的親人朋友出了事情。想到那裡,她傷心欲絕,有了死的念頭,湊巧路過河邊,看到一條烏篷船,她便想着隨波逐流吧,之後便有了宸墨與她的相遇。
“我們去買些煙火來放,熱鬧熱鬧,好歹是大年三十夜,明年便是初一,新的一年,不能那麼悲傷。”宸墨如此說,“你來家裡也好些天了,一直躺在牀上生病,今天帶你到附近轉轉,熟悉熟悉。”
女子默默地點頭答應,便跟在宸墨的身後,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聽着兩邊人們的講話聲,她那可愛的臉上不禁泛着通紅,看來是被別人的話語說道了什麼害羞的事情。
宸墨所在的村子在他們的鎮上並不算大,但是因爲鎮**在隔壁村子,所以他們村無論是人流,還是商鋪,或者吃喝玩樂的地方,相比較其他村子,要更豐富更熱鬧些。所以儘管國家規定,不能私售煙花爆竹,但是對於他們這樣的小村子而言,這些東西可謂應有盡有。
村子裡的天空不像城市那麼擁擠,沒有各種電線標牌阻擋,所以放起煙花爆竹來,也是要順暢安全許多。待他們拐過一個彎,走過兩排房子,便來到一家小店。
村子裡小店很多,但是宸墨一般都在這家買,不僅離家近,主要店主就是自家鄰居,大家很熟悉,而且店主人也很好,所以就算其他店的東西更便宜,宸墨也是會選擇這家。
店主看着宸墨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漂亮可愛的小姑娘,頓時笑道:“宸墨你小子可以啊,這幾年一直不找女朋友,沒想到今年一找就直接帶家裡來了,看來你小子藏得很深啊,說說,女朋友叫啥名字。”
宸墨尷尬一笑,撓着頭回應道:“別開我玩笑了,她不是我女朋友,把人家弄得多尷尬。”宸墨說完回過頭去,想要跟她說聲對不起,這一路走來,看見他們的人都這麼說他們,真的把他們弄得很尷尬。但是她卻好像不在狀態,滿臉通紅,暈暈乎乎,嘴角還有一絲笑意。看宸墨轉過頭來看着她,她一下子驚醒過來,隨後心裡道,自己是不是太花癡了點。想到這裡,臉上更紅。
宸墨見她這般模樣,以爲是被鄰居們說得害羞,只能一個勁地道歉,然後向着店主介紹道:“她叫宋雨菡,我一個朋友而已,你看把她弄得多尷尬。”
兩人有些狼狽地抱着煙花離開了小店,然後一路小跑來到了相遇時的那座橋上。此時橋上已經有了不少人在那裡放煙花,十分熱鬧,天空中滿是絢爛的風景,此起彼伏,生生不息。
“你之前沒有喜歡的人嗎?”宋雨涵雙手撐着下巴,倚靠在橋欄上,看着天空中的風景,輕聲地問。
宸墨也在看天空的風景,但是跟其他人不一樣的是,他們看得是眼前的煙花,他看得是煙花後面那個地球。那個地球上是不是也正好是大年三十,那個地球上的宸墨和方曉如今正在做什麼,那個地球上是不是也有人在向這邊看?
“我有愛人。”宸墨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