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軍官擺在桌面上的一個陽謀,宸墨知道,卻無法拒絕。
軍官也是看透宸墨的善良,重情義這一特點,纔敢擺下這個陽謀。
學校裡的音樂和朗誦,在一個小時之後停了下來,沒有人知道這一個小時中發生了什麼,每個人依然在回味之前的舒服。
一架直升機從學校的操場中起飛,然後一路向北而去。別人只以爲是軍方的人,卻沒人想到直升機裡是一個學生,一個有可能有去無回的學生。
宸墨的離開十分低調,連宋雨涵和範小露也不知情。其實在宸墨看來,她們也沒必要知情,不然她們一定會執意要跟他一起去。
而這一去顯然危險重重,甚至一去不回,宸墨本就沒打算告知她們,她們不知,便是幸福。在學校裡慢慢成長,爲以後的生活慢慢做鋪墊。
直升機上只有兩人,除了飛行員便是宸墨,期間他們也是沒有交流。一個聽命於自己的長官,既然長官決定了這個學生的生死,那麼他便只要將他負責送到北方戰線便好。另一個知道飛行員是那個軍官的手下,自然沒有什麼好感,更不會去交流接觸。
活了三十年,這是宸墨第一次坐上飛機,一路飛過自己生長的城市。儘管世界變異,城市中也發生了許多變化,風景卻比在地面上要來得更美麗。
以前看山是在山裡,能見的是鬱鬱蔥蔥的樹。現在看山,是俯瞰,羣山盡收眼底。
以前看城是在城裡,所見的是參差不齊的高樓大廈。現在看城,宛如一個盒子,盒子裡裝着積木,各處都是玩具。
城北方向,有一處四面環水的島嶼,島嶼上是一個村子。從高處俯瞰下去,島嶼鬱鬱蔥蔥,盡是樹木。島嶼東邊,一座斷橋觸目驚心。
正是宸墨的村子所在,自從那日離開之後,村子不復存在,親人朋友不復存在,這些新生的樹木,如同曾經人的靈魂,永遠駐守在此地。
宸墨再也沒了心情繼續看風景,靠着直升機的座椅,閉目養神起來。偶爾抽動的眼皮顯示着他內心的痛苦,失去親人朋友的痛苦。
北方工業園區的防線是一道綿延東西方向五十餘里的城牆。城牆東至入海去的漕層江,西直丘陵區的羣山。將整個北方工業園區和城市相隔開來。城牆有三米厚,兩米高。每隔五十米便造有一處辦公樓,其中駐紮着普通士兵和變異士兵。
城牆上每隔二十米又裝有監控,將整個城牆全部籠罩在監控之下,從而確保信息萬無一失。城牆上又設置有各種槍械和武器,還有定時巡邏的士兵。
這是一個及其浩大的工程,但是在征服,軍方和其他集團的資助下,在各種先進設備,高科技和變異人的努力下,城牆在兩個月時間沒基本完工。
自變異開始到今,已經打退一波又一波敵人的進攻,沒有放任任何一個變異敵人經過城牆,進入城市之中。
倒是軍方會不定期的派遣強力部隊,前往工業區,對那些被變異人奴役的普通人實施救援行動。只是那裡畢竟是變異人的領地,每次行動都會損失不少士兵不過也救出過上百人的生命。
就像那個軍官說的,竺雨來便是在一次行動中,銷聲匿跡,只怕是凶多吉少。在軍方看來,一旦失去聯繫超過七天,他們便會默認行動的隊伍已經被變異人殺害。而竺雨來這一隊士兵,一共十二人,在進入工業區四天後便徹底失去聯繫,如今失去聯繫時間已經超過五天。
兩天之後,這一小隊便會被放棄搜索救援,會被以犧牲對待。
宸墨自然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而他來這裡的目的,也是爲了進工業園區,再去搜救一番。
這是宸墨來得原因,軍方的用意自然是讓他進去裡面送死。
所以,這一次行動,軍方只派遣了五個人,其中便包括宸墨。按照以前的十二人小隊配置,會是三個變異人,九個普通人的比例安排。顯然宸墨遭受了完全不公平的對待,就好像軍方直接明說了一樣,就是讓你們五個人前去送死。
同樣不公平對待的還有與宸墨隨行的其他四個人,他們四人都是二十四到二十八之間的年輕老兵。他們入伍年齡早,當兵時間多,經驗豐富,可是卻偏偏被安排跟宸墨一起行動。
所有人都明白這是一次送死行動,他們四人也自然知道。可是他們不能違抗命令,只能接受這樣一個不公平的決定。
也因此,四人對宸墨全是怨恨,在他們看來,若是沒有宸墨這個人,他們可以活得更久,可以死得更光榮。
五個人滿腹心事的藉着夜色行進在工業園區寬敞的道路上。
雖然明面上大家都知道,這一次是送死行爲,但是終究還是帶了目的行動。他們此行的目的便是尋找解救竺雨來所在的隊伍和困在工業園區的平民。
夜色下五人小心翼翼地來到一處工廠在,然後在小隊長的示意下,從一處破損的牆壁處,翻牆進去了工廠裡。
這個工廠原先是生產自行車的企業,藉着月光,可以看到雜亂不堪的自行車到處都是。其中還有不少屍體,早已經腐爛乾涸。有些只剩了骨頭,有些只剩了衣物。
之所以進入這個工廠,是因爲幾個月來,軍方已經對工業園區進行了一番摸索,這個工廠便是相對來說比較安全的工廠之一。變異人居住在各個工廠中,但是以污染嚴重的工廠爲首選目標。像自行車廠,雖然也算工業,卻以人力組裝爲主,污染除了重金屬外,相對沒有。不像其他的印染化工企業,全是有毒氣體液體。
因此,這個工廠中幾乎沒有變異人願意前來居住,久而久之變成了軍方的一個落腳點。
“我就一直覺得我們這個城市的佈局有問題。”其中一個士兵吃着乾糧,悄悄地埋怨着,“當初爲了城市的美麗建設,將所有工業企業全部移到了北方,導致這一片區域各種污染和噁心。現在好了,報應來了吧,這一片區域出來的變異人都是怪物。”
其他人附和着點頭,覺得十分有道理,唯獨宸墨並不說話。他吃着食物,心中在擔心着竺雨來,工業園區那麼大,要去哪裡尋找他?如果當真是被變異人抓了,那他們便要直面變異人,躲着變異人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可若是直面變異人,以他們五個人,還不是被當做食物吃了?
“那些都不是問題,問題是,我們居然要來陪這個變異人送死。”又一個士兵冷冷地說,打斷了宸墨的思緒,盯着宸墨,更加厭惡,“反正領導是讓他來送死,不如我們把他殺了,然後回去覆命,就說他死在變異人手上,反正領導也只是想讓他消失,至於怎麼消失,都是在工業園區,都是變異人乾的。”
“你以爲他死了我們還能活下去?”那個隊長忽然道,“他死了,我們四個便是知曉內情的人員,你以爲軍方還會留着我們?”
“不會吧,我們可以殺敵人,保衛人民,怎麼可能就因爲知道點內情,就被軍方斬草除根?”有人實在想不通。
那個隊長搖搖頭,像看着白癡一樣的看着他的隊員,“現在的時代,每日都動盪不安,民心逛逛。軍方和征服自然要摒除一切不利於團結的消息和事情發生。萬一他死了,而他之所以死的經過被人知道,傳了出去,那麼便會惹來民心慌亂,便會被暴亂分子有機可乘。”
“就像當初那個被屠的村子一樣?”其中一人忽然道。他話還沒說完,便被那個隊長狠狠地颳了一眼,強行阻止。隊長的意思很明顯,這裡有外人,那件事情是機密中的機密,一旦透露出去,將引起軒然大波。
他聲音雖小,但是宸墨聽得清清楚楚,他的內心一驚,直覺告訴他,這個士兵講到的村子,一定是他所在的村子。究竟村子裡發生了什麼,看來有隱情所在,而不是簡簡單單的屠村。
宸墨此刻只想立刻上前質問,但是理智告訴他,現在不是鬧矛盾的時候,因爲他們正處在異常危險的地方,同樣也是異常危險的時候。
自行車廠雖然污染極少,卻不是沒有污染。更何況,這裡雖然死的人多,但也有沒死的人。比如從他們躲藏的儲物室外走過去的三個人。
這三個人曾經是人,現在經過變異之後顯然不能再叫人。其中一個長了三條手和三條腿,就像有人將手腳縫在了他的身體裡。另一個人則是長出了兩個腦袋,變成了三個頭的怪物,雖然那兩個腦袋閉着眼,不過面目卻很猙獰。最後一個則四腳朝地,已經沒有了手的概念,甚至有了尾巴,宛如一隻狼狗,卻擁有一個人頭。
儲物室內的他們緊張到極點,不過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戰士,一動不動堅持了整整五分鐘,外面三人的動靜才慢慢消失,漸漸走遠離開。
這是宸墨第一次緊張到手心出汗的地步,他和其他人一樣,也在害怕,害怕一個呼吸惹來那三人的注意。所以,這五分鐘,他們逼出了最集中注意力的自己。好在敵人已經離開,他們終於可以喘息。
宸墨不知道這些怪物的戰力如何,不過看對方這番模樣,應該不低,他們五人多半不是對手。
正當他們要開口說話之時,屋外又傳來了一陣動靜,嚇得幾人立刻屏息凝神,不敢有多餘動作。而他們內心則在疑惑,明明沒有被發現,他們幹嘛又找了回來?
夜很靜,氣氛很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