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遇說話的時候,看着路念笙的目光專注。
那一瞬她恍惚中有一種錯覺,他的視線似乎有疼惜,也有很多更復雜的內容,讓她覺得他眼裡只剩下她。
她拿着勺子的手慢慢落下去,低頭看着鍋,鼻子卻有些酸,生硬地轉移着話題:“這菜沒法吃了……”
他不滿她不看他,拉住她的手把人帶到跟前來,掃一眼桌上已經做好的其他菜,“不是還有別的菜?能填飽肚子就行,一個菜你也這麼糾結。”
她抿脣想了幾秒,起了折騰他的心思,“我不管,這是我給你做的菜,你得吃完。”
他一愣。
方纔那一勺鹽怎麼落進鍋裡的宮保雞丁裡,他是看清楚了的,他苦了臉,“我把其他的吃完行不行?”
“不行,你不吃這個就是嫌棄我。”
傅子遇一臉痛苦:“好……我吃。”
這頓飯傅子遇吃的十分艱難,路念笙就在旁邊不斷給他夾雞丁。
傅子遇開始後悔了,這女人,什麼甜言蜜語對她都不頂用,倒是這會兒眉眼彎彎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樣。
平心而論路念笙廚藝還不錯,只是這頓飯因爲這一道菜的原因實在不敢恭維,傅子遇滿口只剩下鹹味兒,餐桌是路念笙主場,可等到夜裡,場地換了……
到了牀上,就不再是她的主場了。
傅子遇非常小心眼,極其有耐心地折騰她,有些事沒法做,可但凡能做的一樣也不落,他還弄的她不上不下的卡在中間難受。
他吻着她,同她耳語呢喃。
“念笙……牀單溼成這樣……能睡?”
她擡手捂住了臉,他笑起來,低沉而愉悅,手從她腿上的傷口上擦過,看了看,“傷口好像快好了。”
復又挪到在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上溫柔摩挲。
他想起什麼來,說:“我明天要把佳茗調到分公司去。”
她一愣,手拿下來,氣息還有點喘,“這麼突然?”
“今天這件事讓我覺得她和我走的太近了確實不好,哪怕我們之間沒什麼,也會落別人口舌,尤其一開始我和你結婚的事情在圈子裡面大家也都有些謠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
她眨了眨眼,什麼謠傳,其實大部分還是真的。
諸如傅子遇在婚禮之後如何盛怒,在結婚最初的時候根本不願意回家之類……
她聲音小小的,問:“你……還生氣嗎?”
他在她旁邊躺下來,手就搭在她小腹上不肯離開,“生什麼氣?”
“就是……婚禮那時候的事情。”
他沉默幾秒,“要是還生氣,會願意和你繼續?”
她翻身側躺着,面對他,“如果不是我,你和樑佳茗也許會結婚,不會像現在這樣……我怕你有一天想起,還是會恨我,人家都說沒有走的另一條路總是對人來說充滿誘惑的,那是你本來要走的路,因爲我才……”
他笑,勾了一縷她髮絲把玩,打斷她,“真是讀了幾天書,變哲人了你,我這個人才不會想那麼多,決定了的路堅持走下去就好,可是念笙,你要給我一些信心,別總是有什麼事情就站在傅承修那邊,我是你老公,你這樣我會吃醋。”
她眯眼,笑起來,“……會嗎?”
他捏一把她臉頰,“還笑?”
她笑的更開心了。
“我吃醋你高興?”他不樂意了,皺眉頭。
她是挺高興的,他會吃醋,代表他還是很在意她的。
她主動地吻了一下他的脣,“醋罈子,明天還要上班,睡覺吧。”
他也笑了,抱緊她,閉上眼。
這一夜他們以相擁的姿態入睡,彼此心底都滿足又安逸,全然覺察不到即將到來的危機。
……
翌日。
傅子遇是行動派,上班處理完日常事務,在中午之前就給分公司打了電話,確定了那邊的行政崗位空缺,然後把sara叫進辦公室做安排。
sara離開傅子遇辦公室之後,便去了樑佳茗工位,“樑佳茗,你把你東西收拾一下,今天去d.s.旗下分公司,建安地產公司工作,我等一下會和那邊人事接洽手續,你可以直接過去。”
四周的人聽到,都紛紛看過來。
樑佳茗難堪極了,沒有料到傅子遇會這麼快就將她趕出去,臉色煞白,微微點頭,“知道了。”
sara剛回到工位上,樑佳茗就按捺不住想去敲傅子遇辦公室門,卻被sara又叫住,走過來擋在她前面。
“傅總現在有海外客戶的視頻會議,不見任何人。”
她脣都在哆嗦,“那,他什麼時候有時間?”
sara說:“行程是滿的,早上會議結束了之後他下午還要去見客戶,你總不能讓傅總連個午休時間都沒有吧?”
“沒關係的,我等他午休的時候找他,我有要緊事兒。”
見樑佳茗堅持,sara也有些爲難,作爲這總裁辦的一員,和別人一樣,她對樑佳茗的經歷也多少知道一些,現在看樑佳茗這樣子,只覺得可憐又悲哀。
“可是,傅總交待了,你在中午之前就要趕到建安那邊去報到,你這樣拖着不走,是在爲難我。”
樑佳茗眼眶發紅,委屈至極。
傅子遇終歸還是對她狠到這一步了。
幸好她留手,沒有真將自己的第一次那樣草率交付,現在她纔看清,傅子遇對她根本沒有丁點感情,連從小到大一起的情面也不講。
她攥着拳頭,面色慘白地折回自己工位收拾東西,陳佳也過來幫她,在她背上輕撫着安慰。
陳佳一直將她送到了樓下,在門口,陳佳說:“你當時太謹慎了,你自己都說了,傅總這後來幾天都在懷疑那天晚上的事情,你不用催情香,非要用讓他昏睡的,他哪裡有那麼好糊弄?”
她難過至極,“要是我用了催情香纔是真的虧,他明明知道我們那天晚上有可能已經發生關係了,還這樣對我……”
說着,眼淚快要落下來。
陳佳嘆口氣,想了想,“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你只能把那天晚上你照的照片拿出來了,但是這招有風險,你自己考慮考慮。”
樑佳茗點點頭。
抱着手中的箱子,她獨自一個人去擠公交車,一路上情緒都十分低落,難受極了。
建安距離d.s.總部有十多站,位於l市北郊,她抵達建安已經到了中午,剛進門就看見前臺兩個人。
一個是傅老爺子,她認識,另一個,她驚訝地看清,正是之前在醫院偶遇,陪着路念笙去醫院的那個男人。
“伯父……”她叫出聲來。
傅老爺子聞言回頭,見她,笑了笑,“佳茗,你怎麼會在這裡?”
傅承修眯眼打量起她來。
她小聲說:“子遇讓我來這裡上班。”
老爺子愣了一下,想了想,“倒也可以,你可以攢些工作經驗。”
對於樑佳茗,老爺子的感覺有點複雜,本來差點兒成爲自家的兒媳婦,突然間出了那麼一樁子事兒,好好的婚事沒了,而樑佳茗也不再是路家千金,他之前還頗有些感慨。
這麼個嬌生慣養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沒了路家的庇護,以後的路要怎麼走?
所以傅子遇給她做一點安排,老爺子覺得也不爲過。
傅承修目光自始至終帶着些不屑,看的樑佳茗渾身不舒服,她扭頭看他一眼,故作驚訝道:“你不就是那天陪着念笙一起在醫院做檢查的那個……”
傅承修眸子一暗,隱約覺察到她是在做什麼。
果然,這話引起老爺子注意,“什麼檢查?”
傅承修撓撓頭,有些頭疼怎麼回答。
要是說那天他本來是安排了給路念笙的流產手術,傅老爺子大概要瘋。
樑佳茗這招很巧,看似無意,一句話就將他推入一個尷尬境地。
今天他本來是跟着傅老爺子來熟悉公司環境的,偏偏禍不單行,遇上樑佳茗。
他沒說話,樑佳茗倒是先開口。
“那天我和子遇去醫院,這位先生陪着念笙一起在婦產科,他們好像關係不錯,應該是很好的朋友吧?要不是我們那天碰上了,子遇還不知道念笙懷孕了呢。”
傅承修心裡一沉,這下完了。
樑佳茗話是笑着說的,說完,傅老爺子臉卻黑了。
“承修,這是怎麼回事?”
樑佳茗見老爺子面色不善,“伯父,我先進去報到,你們聊……”
她面色是怯生生的,傅承修扯扯脣角冷笑,看她走進去了,纔開口:“沒什麼,就她說的那樣,我陪着路念笙去了一趟醫院。”
老爺子皺眉,“你和念笙以前認識?”
“我是江北區的混混頭子,她是個小混混,你說呢……”
傅承修這段過去在傅家算是個禁忌,畢竟這身份可不登大雅之堂,而且做混混那端日子傅承修着實是受了苦,纔會淪落到那一步,傅老爺子也不想去回想,人到老了良心發現,纔會覺得過去那些錯難以原諒,他自己一直覺得對傅承修有愧於心,所以也不願多同傅承修提起過去。
可是現在,他覺得這個話題繞不過去。
“你陪着念笙去的,是婦產科,爲什麼?”
傅承修雙手插在口袋,儼然痞子模樣,“你也知道,她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