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自然而然的,接下來的幾天,路念笙和徐媛依舊輪着照顧着傅子遇。
傅子遇沒法去公司的這段時間裡,傅老爺子和傅承修代爲處理d.s.的工作,所以傅承修不能避免的偶爾也得跑醫院,兩個公司的事情要忙,導致他大都是挑下班時間緊緊張張跑一趟醫院,見過路念笙幾次,都在傅子遇面前,於是話也不多,彷彿有什麼心照不宣順利成章,某天中午抽空兒去,恰好遇到傅子遇和路念笙正在吃飯。
傅子遇依然只能吃流食,所謂的飯也是清湯寡水,傅承修路過看了一眼便皺眉。
路念笙也捧了個飯盒,用勺子小口小口喝白米粥。
聯想到路念笙已經照顧傅子遇足有快一週,他擰眉問路念笙,“你該不會一直和他吃一樣的東西吧?”
傅子遇放了勺子,沒出聲。
路念笙拿了紙巾擦嘴,“沒事,飲食清淡對身體好。”
傅承修嘴角抽了抽,這已經不能單單用“清淡”倆字能形容了,正常人這麼清湯寡水的這麼多天,真是要瘋,他笑了一下,調侃句:“共患難啊?”
路念笙眼角有點抽,“傅夫人回去了,我得留在病房,總不能我大魚大肉的,讓他看着。”
說罷,動手開始收拾飯盒。
傅承修笑了笑沒說話,拿着文件夾坐到了病牀邊椅子上。
話題中心人物傅子遇倒是一直沒說話,表情淡然的彷彿事不關己,和傅承修問起公司的情況。
不多時,傅承修離開,落了一份文件在病房。
路念笙只能趕緊拿了去追傅承修,心裡還唸叨不知道還能不能追的上,到電梯口,卻見傅承修挺閒逸地靠了牆,望着她。
“你來的挺慢。”他扯了扯脣角。
路念笙頓時明白過來,皺眉將文件夾遞過去,“有什麼事情,可以給我打電話啊,爲什麼……”
傅承修接過了,打斷她,“我本來沒想着說。”
她雙手抱臂,“什麼事?”
“你想好了?”
這話問的很抽象,但她還是聽懂了,“怎麼你也問這個……”
傅承修笑了下,“你要知道,如果你早晚還是要離開,那現在你對他的好也會變成殘忍。”
路念笙臉色微變。
“我只想先照顧他,沒想那麼多,至少……”她頓了頓,“等他傷好了,再說。”
傅承修點了下頭,“我挺贊成的,不能不講義氣,但是我覺得你也該控制一下,我這幾次來病房看到你們……”
他回想着,“你們看起來就像還沒離婚。”
路念笙低了頭,不說話。
“傅子遇對你什麼心思你再清楚不過,現在你這樣對他,他會以爲你願意回到他身邊,”他嗓音沉了一點,“你要是沒和他複合的打算,就別讓他誤會,免得……”
他蹙眉,沒說下去,只是想去過去兩年裡傅子遇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傅承修離開以後,路念笙在樓道發了一小會兒愣才折回病房。
進去的時候傅子遇正低頭看手中文件,她愣了一下,“還給你留文件了?”
傅子遇“嗯”了一聲,“有些東西需要我簽字。”
路念笙有點不高興,“大哥也是,你都受傷了還不得消停。”
傅子遇聞言擡頭笑,“心疼我?”
“少臭美,”路念笙耳根發燙別過臉,“醫生說你要好好休息,別看太久。”
傅子遇索性合了文件,“聽你的,不看了。”
“……”
路念笙瞠目結舌。
他順手將文件夾放牀頭櫃子上,而後視線回到她臉上,“念笙,你在醫院陪着我,有快一週了吧?”
她皺眉,有些困惑他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你爸媽沒有爲難你?”
她一怔,旋即搖搖頭。
父母自然是不樂意她總留在醫院的,但是倒也看的通透,只讓她自己想清楚。
這裡面很重要的一個原因,何歡提醒了她,是她的身體狀況。
她擠出個笑來,“我都多大的人了,他們也管不了那麼多。”
“我不想你因爲我的緣故和你父母有什麼矛盾。”他目光沉沉睨着她,嗓音沉穩。
她手指縮了縮,眼神有些無措。
她覺得他好像是要趕她走。
“可你救了我,我爸媽都會理解的。”
她聲音小了一點,他看見她眼底那一抹受傷,就受不了,突然的,嘆口氣,默了幾秒,笑了一下,看着她雙眼,“你能過來嗎?”
她一愣。
他手輕輕拍了一下他身側牀上的位置,示意。
她沒太猶豫,過去就坐在了牀邊,他的身邊。
她看着他,眼底充滿忐忑。
這種眼神叫他的心都快要化掉了,他怎麼可能趕她走?
他去拉她的手,她沒躲,任由他拉住,他就將她手放掌心,緩慢摩挲。
一次大失血之後導致他的氣血完全紊亂,至今體溫還是略低,她的手反倒熱一點,他的心如同沉浸在這一片暖裡面。
在這種溫度中,他沒辦法做出任何理性的,正確的決定和選擇。
他有私心,還不輕,他歷經多少,才能這樣拉着她的手,要他放,他無論如何做不到。
但糟糕的是,要他給出什麼承諾,他也一樣做不到。
他是想要給她幸福的,可他還有這個機會麼?他一點也不確定。
這種不確定最是焦灼人心,幸福好像觸手可及,卻又好像遙不可及,他的心在這種焦灼中簡直要不堪重負。
他眼底有疲憊,微微低頭,額頭靠住她肩頭。
她心頭一軟,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一刻的傅子遇,好像很脆弱。
她反握住他的手,緊了緊,微微側身,關切問:“你沒事吧,有哪裡不舒服嗎?”
他聲音不大:“有些累……讓我靠一會兒。”
她想了下,“要不你躺下休息吧?”
他閉了一下眼睛,有些問題在心底,想問,卻開不了口。
他看出她不想離開,他想問她,是否只是因爲感激和內疚才願意這樣照顧他,甚至堅持陪着他吃那些味同嚼蠟的飯。
可他沒勇氣聽那個答案。
如果是,他會失望,如果不是……
他要怎麼給她一個後續,怎麼給她一個迴應?
他都已經經歷了不知道她下落的恐慌,經歷過她橫眉冷對的痛徹骨,可都不及現在,不確定的身體狀況讓他變得畏畏縮縮無法前進,就連想要靠近她都要努力剋制。
他還是會怕,他不能再給她帶來任何傷害。
許久,他感到了路念笙另一隻手,輕輕撫過他肩頭。
她側着臉,嗓音就在他耳邊響,“你不要想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你也不要想我爸媽,我有什麼事,你顧好你自己就好,別的人都不要管。”
他心口發熱,驀然擡了頭。
距離近,只是一擡頭,臉與臉的距離不過短短几釐米而已,他心口砰砰跳,甚至感覺得到她的呼吸,一點點溫熱的柔軟的氣流。
四目相對,她微微一怔,卻沒有躲開,也沒有後退,只是將他手攥的更緊。
她在無意識地緊張,掌心出了汗。
他另一隻手擡起,輕撫她臉頰,他的之間冰涼,她一動不動,只是靜靜看着他。
他又低頭了,靠近了……
她以爲他會吻她。
她甚至想好了,她不想躲避了。
可他沒有,他眼簾逐漸低垂下去,手也收了回去,“我累了,睡一會兒。”
她愣了愣,心裡空落落的,居然有些微妙的失落,但很快斂了心緒起身,“好,你睡吧。”
……
翌日,在徐媛換了路念笙之後,傅子遇堅持着自己去見了醫生一趟。
被徐媛扶着在一聲辦公室坐下,他對醫生開門見山道:“有沒有可能提前做胃鏡檢查?”
醫生聞言皺眉,從桌上拿起他的檢查報告,攤開在他眼底,“我們當然也希望可以儘快做,畢竟真要是有腫瘤的情況下,早些檢查出來更好,但是傅先生,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很糟糕,還不穩定,胃鏡不是單純的檢查,算是一個小型手術,而且要取組織進行活檢,這中間要是出一點兒問題再引起出血對你來說就是致命的,我們擔不起這個風險啊。”
傅子遇面色很沉,“那我要等到什麼時候?”
“你的肺臟還有肋間都因爲槍傷受到重創,在傷口結痂之前肯定是不能做的,哪怕被嗆到咳嗽都要提防出血,你忘了?前幾天你一次出血就是這麼引起的,現在做胃鏡風險太大了。”
徐媛越聽臉色越沉。
其實這些問題她早就和醫生溝通過,只是傅子遇今天突然一反常態地堅持要親自來問,問不清楚似乎不罷休,她手按了按傅子遇肩頭,“子遇……咱們再等等吧。”
僅僅是聽說那些可能引起的反應和後果,就足夠她心驚肉跳,她沒有勇氣冒險。
傅子遇卻很心急:“也就是說,哪怕我真的得了癌症,也要等到傷口癒合才能確認?”
醫生被他氣勢震懾,好幾秒,才如實回答:“傅先生,結果不一定是癌,你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調整好心態,然後養傷,你現在這樣子會影響到你的傷。”
傅子遇離開醫生辦公室的時候,心情焦躁到極點。
出了門,徐媛扶着他走了幾步,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你這麼着急,是因爲路念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