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曖昧的彩光流轉，掠過蘇曉的臉，傅子遇定定看了她幾秒，意味深長地打量她身上暴露的裙子，旁邊幾個姑娘都有點慌亂，勸着蘇曉。
“趕緊道歉呀，萬一經理來了就麻煩了！”
蘇曉的頭髮還被個男人抓着，也是個犟脾氣，只是看着傅子遇不說話。
傅子遇還沒有發話，包廂裡面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地打開了包廂門，硬是將一個一同來的姑娘推了出去讓叫經理。
蘇曉還在氣頭上，“叫就叫，誰怕誰！”
然後經理就真過來了，包廂裡面哪個不是l市的大佛，經理點頭哈腰地道歉，扯着蘇曉也讓說對不起。
蘇曉嘴巴硬得很，任憑別人抓自己的頭髮，卻死活不肯說那幾個字。
經理臉上沒光，當着客人的面管教不了自己手下的姑娘，他說着說着也就火了，一巴掌過去揮在蘇曉臉上。
蘇曉不是那種會委委屈屈哭哭滴滴的女人，一巴掌打了回去。
整個包廂陷入一片混亂，打是打起來了，蘇曉勢單力薄，沒人幫她，倒是她被其他的姑娘拉着，捱了經理好幾個耳光，傅子遇擰眉看着這混亂的局面，恍然想到蘇曉跟路念笙是一路貨色。
這種人哪裡會委曲求全，跟人妥協。
蘇曉早些年跟着傅承修也沒少打架，打架她不怕，可她沒打着自己想打的人，反正這份工作也要丟了，她總得痛快一回，她奮力地掙脫開那幾個姑娘，衝到傅子遇跟前去就是一巴掌，被傅子遇看看截停在半空。
傅子遇擡頭看着她的間隙裡，會所的保安被叫進來了。
好好一個酒局徹底毀了，蘇曉被保安抓住了，要她賠償會所損失，她根本沒那麼多錢，想來想去只得給傅承修打電話求助。
沒想到傅承修一聽到她惹的是傅子遇，便拒絕了。
“這件事你應該找念笙，我不方便。”
說完便掛斷。
蘇曉傻眼，她本來就是覺得自己連傅子遇打鬥沒打到捅出這種簍子來，不好意思跟路念笙說，可傅承修不幫她，除了路念笙她也找不到別的人，最後只得硬着頭皮給路念笙打電話。
路念笙很快就趕來了，在一片狼藉的包廂裡面看到傅子遇靜靜坐在沙發上，表情淡漠。
路念笙轉頭就問經理是怎麼回事。
周圍好幾個人，好幾張嘴，全都是說蘇曉的不是，經理的話添油加醋，最後總結：“蘇曉給我們會所造成了很大的損失，還得罪了客人，這不光是賠錢的問題，她就該給傅先生道歉！”
蘇曉面有愧色，她不覺得打人有錯，她只是沒打到傅子遇，這架，虧。
路念笙聽完經理的話點點頭，問：“需要賠多少錢？”
經理早就統計過，回答：“被打碎的酒總共有五千多，還有果盤什麼的，茶几也被打碎了玻璃，總共七千。”
路念笙點了點頭，“我刷卡吧。”
經理一下子就咋呼起來了，“我說了這不光是錢的問題，蘇曉辱罵我們的客人沒有道歉！”
路念笙看向一身狼狽的蘇曉，蘇曉的臉還是紅腫的，手臂上還有一道口流了血，她視線平靜地回到經理這裡，“蘇曉她也受傷了，你們是不是也該道歉？”
經理說：“可是她先罵人的！”
“罵的是他？”路念笙指向傅子遇，“這種人罵了也就罵了，有必要道歉？”
周圍幾個人俱是一愣。
傅子遇眯起雙眸，路念笙手直直指着他的動作十分不禮貌。
韓烈在旁邊看的歎爲觀止，他沒想到這陪酒姑娘跟路念笙居然是朋友，見路念笙這明顯是要動怒，到時候要是傅子遇跟路念笙夫妻倆真在這裡鬧起來更加不好看，連忙走過去充當和事佬。
“算了，大家都認識，誤會一場，這錢我賠，大家散了吧。”
經理和另外幾個姑娘被韓烈推着送出去，包廂裡面終於只剩下幾個人。
路念笙原本想走，可是想了想轉身走到了傅子遇跟前。
“因爲罵你一句，蘇曉她就活該被一羣人打？”
傅子遇緩緩站起身，微微低頭看着她，眉心微皺。
打蘇曉那些人未經由他授意，他只是懶得去管，覺得總該給蘇曉些教訓。
路念笙擡起沒有受傷的手就是一巴掌。
準確無誤地落在傅子遇的臉上，力氣很大，將傅子遇打的偏過臉去。
那聲響讓包廂裡所有人都愣住了。
韓烈傻了眼，心想還好之前已經把其他的人都打發了，不然這會兒就真熱鬧了。
傅子遇也一臉難以置信，回過頭一把攥住路念笙手腕，“路念笙，你有病吧，我沒有打她！”
“有什麼差別，如果不是因爲你，她不會捱打！”
路念笙吼了起來。
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心口的憤怒難以壓抑。
傅子遇越來越讓她覺得噁心了，蘇曉因爲他而捱打，而他就那麼袖手旁觀，她恍然想到自己最初是因爲什麼才愛上他，眼前這個人，跟她所喜歡的那個傅子遇，哪裡還像是一個人？
結婚之後兩個人雖有很多針鋒相對的時候，可路念笙這樣失控地打他，對他吼出來還是頭一回，傅子遇眼底的怒意赫然，擡頭對韓烈道：“把蘇曉帶出去。”
韓烈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罵人那個，趕緊拉着蘇曉就要出門，蘇曉不依不饒，“傅子遇你有種你就衝我來，我就罵你了，你憑什麼刁難念笙，你……”
蘇曉的力氣不敵韓烈，後面的話被門阻隔，包廂裡面剩下傅子遇和路念笙兩個人。
“路念笙，我今天就看着蘇曉捱打了，怎麼，你看不過去，要給你朋友出頭？”傅子遇冷冷笑了笑，“你怎麼不想想，我跟蘇曉根本不認識，她怎麼會一上來就罵我，導致自己捱打的，這都是因爲你！”
路念笙一怔，臉色有些發白。
“你現在在這裡充什麼好人，真講義氣早幹什麼去了，要是你早些簽了離婚協議，你覺得今天的事會發生？”
傅子遇攥着她手腕的手發力，她覺得手腕像是快要被捏碎了。
傅子遇將今天的一切歸咎於她，她卻無法否認。
的確，如果不是因爲她，蘇曉也就不會捱打。
她想到這一點就難受。
她跟蘇曉是同一種人，義氣最重要，朋友受傷比自己受傷都難受，她覺得自己受什麼委屈都可以，可蘇曉爲了她捱打，她接受不了。
她嘴脣有些抖，眼底慢慢透出淚光。
傅子遇原本怒不可遏，攥着她的手有些失控，這時看到路念笙眼底一片晶亮，才恍然回過神。
她在他面前從來沒有過這樣脆弱的表情和姿態，他的手鬆了鬆，他以爲是他將她弄痛了，他突然有些後悔，她身上有傷，欺負一個受了傷的女人算怎麼回事？
傅子遇沉吟半響，“別哭了。”
復又低頭去看她被他抓住的手腕，確認沒有受傷心底才鬆口氣。
“我沒哭。”
她將眼淚忍了回去，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走。
傅子遇看她一瘸一拐的，推門出去，沉了口氣，乾脆也跟了出去。
女孩子受了傷，就該柔柔弱弱的說聲疼，這樣多好，給彼此一個臺階下，他還樂意好好說兩句寬慰的話，路念笙性子硬的像個男人，逞強到了這一步，他拿她無計可施。
他看着前面不遠處那個倔強的背影，突然想到，他們的婚姻也是一樣。
就像她不肯承認她在哭那樣，她不想承認這場婚姻是個錯，所以就死活不肯離婚。
路念笙在吧檯後面找到蘇曉的時候，蘇曉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準備走人了。
迷魅給的酒水提成高，蘇曉不是不心疼的，可事情鬧到這一步肯定是沒法幹了，見路念笙過來，她故作輕鬆地笑：“我把老闆給炒了，咱們走！”
路念笙心裡並不好受，她知道蘇曉的情況，兩個人離開迷魅之後去了蘇曉租的房子裡。
房子是城中村的小屋子，陰暗潮溼，兩個人躺在牀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老舊的水龍頭漏水，滴答滴答的聲音一直在響。
路念笙從包裡拿出一沓現金，放蘇曉眼前，“蘇曉，這是三萬，雖然不多，你先拿着。”
錢是從路念笙回到路家之後路家老爺子給她的卡里面取得，她其實不大想動卡里的錢，總覺得像是欠了別人的，她到現在都無法正視自己的親生父母。
可是她也沒有什麼收入，現在蘇曉有困難，她總不能坐視不理。
“不要。”
蘇曉要推，路念笙有點惱：“你急什麼，回頭你有錢了還我，你跟我還這麼見外？”
蘇曉想了想就接受了，她們之間也不說謝謝，蘇曉就傻笑：“你真好。”
她也笑了，只是心裡還有些難受，蘇曉臉上的傷太刺眼，她想忽視都不能。
她所突然拉過蘇曉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蘇曉，我懷孕了。”
蘇曉一怔，瞪大眼睛。
她笑着說：“你摸摸我的孩子吧，因爲很快，就沒有了。”
蘇曉反應好久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手貼着她腹部輕輕摩挲，“傅子遇他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