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念笙回到南苑,收拾東西。
曾經想象過多少次離開這裡的情景,卻萬萬沒想到是這一種。
房子裡,兩個人在一起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此刻卻顯得十分冷清,她將爲數不多的東西裝在拉桿箱裡,黯然離開,只有傭人不解地挽留。
她也沒多解釋,只說自己有事就走了,打車回到了路家。
路家二老見她皆是一臉驚訝。
可一看路念笙,眼睛紅腫,一副委屈模樣,多的話也問不出,趕忙先招呼人進去。
她並不多解釋,安靜的像是一抹遊魂,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面,直到晚飯的時候才被傭人叫出去。
餐桌上,氣氛沉悶到極點,何歡看着她憔悴的模樣有些擔憂,給她夾菜,她艱難地笑一下,“謝謝媽。”
何歡彷彿鬆口氣,這算是她進了房子之後的第一句話。
“多吃點,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還要想想你肚子裡的孩子呢。”
本來路念笙覺得自己眼淚已經在街上那會兒流完了,可是何歡這一開口,她視線又朦朧起來。
擡手趕緊抹了一把,喉嚨裡一點隱忍的低微哽咽。
何歡和路老爺子對視一眼,何歡擡手在路念笙悲傷輕輕撫,“沒事了,都過去了,既然回家了,就不要再想那些煩心的事情啊……”
路念笙低着頭,眼淚大顆大顆掉進面前飯碗裡。
何歡擰眉看着,不住嘆息。
這一晚,何歡陪着路念笙在路念笙的臥室裡面睡,拉着路念笙的手,哄了許久。
都是一些老生常談,人生總會有坎坷,要怎麼努力站起來開解自己之類……
路念笙就聽着何歡絮絮叨叨的聲音,慢慢睡着了。
……
翌日,證監會真的找上門來。
所幸那舉報並無實錘,而d.s.堪稱龐大的賬務系統擺在那裡,真要查到有問題的地方也沒有那麼容易。
但對公司的影響是不言而喻的,證監會的人穿着制服一路走過來就已經足夠招搖,不到下午,傅老爺子和徐媛就聽說消息趕到d.s.。
傅子遇人在辦公室裡,感冒沒有好,整個人萎靡不振地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背,氣息都是弱的。
傅老爺子一見他這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一句窩囊廢來來回回罵了幾遍,傅子遇毫無反應,傅老爺子也顧不上和他糾纏,只能離開辦公室去找證監會的調查人員。
徐媛畢竟是當媽的,一看傅子遇這模樣心疼壞了,趕緊過去,“子遇,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傅子遇少氣懶言,擡眼看了一眼,“媽,我沒事,就是有些累。”
“唉……”徐媛嘆氣,難受的要死,好好一個人,這遭的什麼罪!她說:“不舒服就趕緊回去休息!你放心,證監會的事情我和你爸會處理好。”
傅子遇脣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
d.s.會有這種飛來橫禍,皆是因爲他任性妄爲,不聽父母勸阻要和路念笙在一起,現在好了,他闖出禍來,到頭來還要父母來收拾爛攤子,他突然覺得有些無力。
他這一段時間以來,究竟是在做什麼?
爲了自己自以爲是的愛情,他做了多少荒唐事。
當初路念笙對傅家二老那麼不敬,他罔顧父母生他養育他的恩情,爲了維護路念笙,傷透父母的心。
他現在回頭看看,真是噁心透了。
徐媛手往他額頭上一放,驚叫一聲,“你在發燒!趕緊回去!”
他脣動了動,面色慘白吐出幾個字。
“……無家可歸啊。”
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南苑那房子,他連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徐媛心疼極了,“不回南苑?”
他微微喘一口氣,“媽,我要和路念笙離婚。”
徐媛愣了一下,旋即瞪大雙眼。
“真……真的?”
傅子遇疲乏地閤眼,點頭,“真的。”
徐媛又驚又喜,“你總算開竅了!”
傅子遇笑了笑沒說話。
徐媛說:“那你別急,你等媽一會兒,我去和你爸說一聲,我帶你回家。”
說完,也不等傅子遇答話,就自顧自往出走。
因爲發燒,傅子遇眼前都發黑,渾身肌肉痠痛的厲害,想要攔也沒力氣,只得任由她安排。
不多時,徐媛折回來,叫了司機過來幫忙,趕緊將傅子遇扶着下樓帶回傅家去。
頂層總裁辦的會議室裡,傅老爺子特意帶了傅承修一起去和證監會的人周旋。
傅老爺子和證監會打交道也不是頭一回,一來二去的,就問出,這是個匿名舉報,之所以會引起證監會重視,是因爲對方在郵件中報出d.s.去年的幾筆大帳名目。
郵件通過暗網發送,完全是黑客手段所爲,想要倒回去追蹤一下也不可能,所以證監會爲了謹慎起見,還是打算查一下。
只是這一查,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證監會兩個人在電腦跟前看數據看的頭昏眼花,傅承修見狀,叫秘書倒了咖啡來,幾個人就這麼坐着聊了一會兒,也算熟絡一點。
傅老爺子看着傅承修和那兩個證監會工作人員談,心底輕輕籲出口氣。
還好,傅承修看起來上手很快。
……
跟着徐媛回家,傅子遇才發現,樑佳茗居然還在傅家。
他是被人扶着進入臥室的,樑佳茗自始至終怯生生跟在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似乎是想要上前,卻又不敢。
他頭疼的厲害,也懶得理會她了,被人放牀上,徐媛叫來醫生給他打點滴,他很快昏昏沉沉睡過去。
許是因爲藥物作用,這一睡,居然睡到了晚上。
醒過來的時候,他眼皮微微動一下,緩慢翻個身,視線渙散到集中,看到樑佳茗。
樑佳茗見他醒過來,有些無措,“伯母去樓下了,我去叫她……”
說完就像是做錯了什麼事兒一樣,趕緊起身就出去。
這樣子的樑佳茗倒是和從前有些像了,整個人似乎驚弓之鳥,一點風吹草動都膽怯。
他腦子緩慢地轉動起來。
他依然不喜歡樑佳茗,但是現在也沒力氣和她鬧騰。
傅子遇的感冒很嚴重,接下來的兩天都有些反覆地發燒,整個人精神一直不太好,自然而然留在了傅家,都是徐媛在照顧,徐媛偶爾就是要離開一下,也會叫樑佳茗幫忙看着。
傅子遇聽見了,也懶得說什麼。
徐媛現在倒是和樑佳茗關係好起來了,他不想自己纔回來,就給家裡帶來爭吵。
無休止的爭吵已經令他心力交瘁,如今只想安安靜靜。
好在,如今的樑佳茗,和從前一樣,很恬靜,哪怕人在他房間裡,也是一言不發,就那麼悄悄坐在旁邊,只在聽到他有動靜的時候過來看一眼,偶爾會怯生生問他需要什麼。
他都不作答,她也不計較,不追問,又退到旁邊去。
而給他端水端飯都成了自然而然,有一次,她靠近,想要替他換掉貼在他前額的退熱貼,卻被他洞察,目光犀利刺向她。
她驚愕,又退縮回去,那模樣,竟有幾分可憐。
樑佳茗這樣子令傅子遇有些煩躁,好像罵都不佔理。
他只能轉頭,眼不見爲淨。
第三天,傅子遇精神終於好了些,到晚飯的時候,自己下樓去吃飯。
這頓飯人倒是多,不光傅家二老,傅承修,樑佳茗,傅子遇,還來了幾個傅氏旁系的親戚。
一堆人對着傅子遇噓寒問暖,要他注意身體,傅子遇只能應付着。
席間,才聽聞,傅老爺子動用了一點關係,終於將這一次d.s.的舉報問題給解決了。
傅子遇沒有說話,只是眉心微皺。
如果他沒有記錯,系統裡面的賬目確實有一部分是有問題的,也不知道傅老爺子用的是什麼方法。
旋即,傅老爺子又說起,傅承修在這次化解d.s.的危機中也功不可沒,和證監會的人交涉中出了多少力云云……
傅子遇聽的有些麻木,徐媛臉色不太好看。
那些親戚都是見風使舵,跟着傅老爺子走的,很快隨風倒,對傅承修讚不絕口。
傅承修身上沒有什麼謙遜美德,就笑着接受這些讚譽,看的徐媛更加窩火。
飯後,徐媛拉着傅子遇到傅子遇房間,把門關上了,“你看那一個一個的,什麼德行!你三姑上次在我跟前還說私生子怎麼怎麼的不好,剛纔那馬屁拍的!”
傅子遇身體還有些虛弱,坐在牀上沒說話。
徐媛晦氣地嘆,“子遇,你以後可要爭口氣,你看看,傅承修這小子明顯就是居心不良,想要和你爭權奪位呢!”
傅子遇扯着脣角艱難笑,“媽,你都想的什麼,傅氏旗下這麼多公司,要是他樂意,我爸遲早會給他一家……”
“就他那種資歷!”徐媛恨恨說:“在國外學習幾年真當自己本事了,這一次的事情讓他出盡了風頭,可你呢,哎,明明是d.s.的總裁,卻恰好這時候病,便宜了傅承修……”
傅子遇沒說話,低頭,有些心不在焉。
徐媛又問:“你之前不也挺討厭傅承修的,怎麼突然就不計較了?”
傅子遇苦笑,他以前討厭傅承修是因爲路念笙,可現在,這個理由不存在了。
他說:“我只是不想再惹我爸生氣了。”
頓了頓,轉移話題,“我也不能再墮落了,明天我就去公司,還有……”
他頓了頓,繼續:“明天我會叫律師擬定離婚協議給路念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