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慕容闌和司馬逸塵仍舊沒有歸來,朝政形勢大變,敬陵公御琴碧於大殿之上得意地站着,她的身旁,是一身盛裝,眉目美豔如牡丹的慕容嫣,各班大臣位列朝上,雖有不甘心者,也只得罷了。
御琴王朝始祖有訓,若當朝帝王失去行蹤一天,則可列攝政王;失去行蹤三天,則可由攝政王代爲理政;若十天未有消息,最終的結果,便是廢帝,立新君。
如今,慕容闌就面臨着這樣的局面,已經五天了,她如果在五天後再不回來,那麼御琴王朝的江山,就真的會落在了慕容嫣和御琴碧的手上,興衰榮辱,再不與她相關!
御琴碧和慕容嫣本打算三天之後就由所謂的‘攝政王’,實則年歲不過兩歲的御琴箏攝政,她們則在暗中顛覆朝權,只是沒想到,一向玩世不恭,標榜‘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御琴修雲,一反往常風流窩囊之態,在她們想要做決斷的當日,捧出御琴玥,也就是慕容闌外婆,御琴碧姨母的靈位,硬是將這場政變,又向後拉了兩天。
但兩天後的今天,她們的目的,不是一樣要達到了嗎?
御琴碧鳳目流轉,脣角微揚,那一顆硃砂痣便帶了幾分妖嬈風流,女子嬌媚一笑,言語卻凌厲至極:“已經五天了呢。敢問諸位,還有何想說的?”
慕容嫣也在笑,笑得好不得意。
“你們如此,就不怕陌帝歸來,你們二人死無全屍嗎?!”兵部尚書秦大人憤怒地看着她們,恨恨地說。她的心頭真是氣得厲害,此時的她,當真是恨到極點的。
畢竟,雖然陌帝登基不足一月,但當真是讓她佩服欣賞的,加上雲清萍又是力挺慕容闌到底的,她和雲清萍又是交好的,自然是也要挺慕容闌的。
“真是大膽!”御琴碧惱怒地看了她一眼,冷哼着,“雲清萍這麼個算得上人物的女人,本王都已將她軟禁在她自個兒的府中,行動不得,你不過就是個小小的兵部尚書,憑什麼來質疑本王?質疑嫣然公主?”
嫣然公主,自然就是慕容嫣自個兒封得自個的封號,慕容闌的封號,是昭曄長公主,而慕容嫣,鄙棄慕容闌,又想顯示自身身份的與衆不同,御琴碧爲了大業,便藉由攝政王御琴箏之名,封她嫣然公主,不在御琴王朝皇室公主‘昭,傾,懷’三律之內,爲的,不過就是想告訴大臣,慕容嫣的身份,比慕容闌要高貴許多的。
只是,這不過是,自欺欺人!
“誰說的?”略微有幾分沙啞的聲音在大殿外突然響起,在這個夏日漸濃的早上,顯得有些空曠,但擲地有聲,仍舊強硬着,衆人覺着這聲音隱約有些熟悉,紛紛回頭,向大殿外看去。
竟然是雲清萍!被慕容嫣,御琴碧聯手軟禁的雲清萍!
“清萍——”當場,秦大人的眼中就噙了淚,淚眼朦朧地看着雲清萍,仍舊是她熟悉的人,雖然五日不見,雲清萍的身形似乎消瘦了些,但總體來看,精神還好,眉宇間仍舊是她熟悉的那一分氣韻——
溫婉自生,強硬亦存。
雲清萍似乎沒多看衆人,在另一個人——御琴修雲的照應下慢慢地走進來,御琴修雲的眉目仍舊俊朗,更多幾分神采飄逸,比起之前衆人所看到的御琴修雲,一時之間竟是大爲不同的。
雲清萍一襲翡翠色的長裙,娉娉婷婷地走進來,墨發隨風微飄,溫婉中又有強烈剛硬,這樣的女人,纔是活躍在政治舞臺上,無往不勝的中書省總督!
慕容嫣有些驚訝,御琴碧更是惱怒,一時之間,說不出什麼話來,只覺得胸悶得難受。
“表姨呀,外甥我還算能幹吧?知道您很想念很想念雲大人,這不,就把雲大人給請了來。”御琴修雲脣角掠過一抹輕輕的嘲諷,卻是一臉笑意,極爲殷勤地看着御琴碧,似乎他做了非常了不起的事一樣。
秦大人感激地看了一眼御琴修雲。御琴修雲搖了搖手中的摺扇,很得意地笑了一下,沒多說什麼,眸底一閃而過的鄙夷。這算什麼意外?哼……御琴修雲心底冷笑,等會兒,還有更讓御琴碧和慕容嫣驚訝的事情,發生!
“御琴修雲,你個混蛋!”御琴碧上前,擡手,很利落地就想扇他一個巴掌,可被雲清萍硬生生地給截住,雲清萍眸光沉靜地看着她,莞爾微笑:“敬陵公,今天,你必是得不了逞了。還有,微臣想告訴所謂的嫣然公主一件事,懷燕公主,微臣已經遣人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們的最後王牌,不存在了。”
她的話音色沉靜,帶着些微的冷,尚有幾分諷刺,讓整個大殿的溫度,陡降下來,甚至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
衆大臣幾乎是要齊聲歡呼,卻不敢表現出來,唯有各自眸中的笑意,漸漸都鋪陳開來。
“不可能!”慕容嫣臉色都變了,尖叫一聲,如花般嬌豔的臉頓時扭曲,兇殘畢露,尖聲問,“雲清萍,這怎麼可能?!表姨早就將你軟禁在總督府,更何況,御琴箏那死丫頭,表姨親自派人看管着,連只蒼蠅也不可能飛進去,你的人怎麼可能帶走她?!”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雲清萍只是微笑,不說話。沉靜到極致,卻又隱約有些許笑,些許冷的聲音,仍舊是在大殿外響起,這次,就如同一陣清風掠過,帶給人無比的希望和清爽,讓人精神爲之一振,在御琴碧和慕容嫣聽來,卻是無比的噩夢。
——光影碎了一地,溫暖的風捲着花香襲來,讓人輕嗅,便爲之一醉,有宛如璧人的兩人相扶着走了進來,男的着一襲雪衣,雖然沾染了血跡和灰塵,卻仍舊高貴;眉目妖嬈精緻,帶着一股天生而來的尊貴和霸氣,黑如墨柔如緞的發被一根簡單的木簪綰着,卻不減他自身半分的魅力,舉手投足,風華絕代,那雙琉璃色的眸子沉靜到極致,卻流光瀲灩,異常的漂亮;女的,一襲水綠色長裙,裙上血跡斑斑,看起來有些狼狽,但卻無人注意得到,他們看到的,是她的那張臉,清麗絕倫,天下無雙,眉目間,掠過寒霜,冷意微泛。
自然是慕容闌和司馬逸塵。
雲清萍微笑着看他們,心底是真的開心。
她在那日醒來後便知道了自己逃不掉被軟禁的命運,卻不料,第二日的夜裡,御琴修雲便翻牆進來,告訴她,他會幫陌帝,盡他最大的努力;那夜之後,兩個人,雖然一個看起來不過是陪杜無雙遊山玩水看似悠閒,一個被軟禁府中舉止受限,但暗地裡,御琴修雲已派了手下最好的人前往捨身崖附近打探。
她本以爲這不過是徒勞無功,卻不料,在昨天半夜,她已睡下有一會兒時,真的就有御琴修雲的侍衛前來告訴她,慕容闌和司馬逸塵,已經被找到了。
她當下就讓那侍衛小心地帶她出了總督府,前往御琴修雲的府邸。
在那兒,她真的見到了慕容闌,對她,仍舊是一臉溫和隨意的微笑,那清麗無雙的眉目間,雖然憔悴疲憊,卻真真實實的讓她熟悉。
昨天夜裡,他們雖然看來狼狽,衣裳上也是血跡斑斑,但望着彼此的眼神,卻是情深繾綣的,想必,是舊相識,終於解了心結吧。
雲清萍覺着,在這個程度上,她也許是要感謝一下下御琴碧和慕容嫣,若不是他們,慕容闌和司馬逸塵的事情,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有着落呢?
她當時就想讓他們進宮,但慕容闌和司馬逸塵都不着急,召集了舊部和禁衛軍,詳細地綢繆了一番,纔打算今天早晨,給御琴碧和慕容嫣,當頭棒喝!
御琴碧和慕容嫣花容失色,御琴碧身形一晃,險些倒下,她真的不敢相信,捨身崖底那麼可怕,他們,是怎麼出來的?
“你們,你們……怎麼可能,本王不信,不信!老天爺,你憑什麼?”御琴碧擡頭,厲聲喝問,十指握得發白,包裹在華服之中的嬌軀,不住地發顫,眸光卻依舊狠辣陰毒,絲毫不甘心。
慕容嫣也是難以置信的神色,喃喃自語:“外面的禁衛軍都是幹什麼吃的?哼,憑你們,就掃平了所有侍衛,堂而皇之地進入到皇宮之中?這太可笑了!”倏然,慕容嫣舉起手,食指上戴着的黑玉戒指在陽光下泛着剔透晶瑩的光,那是屬於攝政王的戒指,同樣,也是權利和貪慾的衍生品。
“三千禁衛軍聽
命,吾爲御琴王朝嫣然公主,今吾命爾等誅殺天和司馬逸塵,御琴之御琴陌,雲清萍,若違吾令者,本宮必殺無赦!”慕容嫣嬌豔如花的眉眼間掠過陰狠,食指上的戒指明亮得晃人眼,說出的話,卻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慕容闌冷冷地哼了一聲,脣角揚了揚,諷刺地問:“你覺着,是你這個所謂的嫣然公主有用,還是我這個御琴王朝皆知的正主兒,御琴王朝陌帝有用?更何況,我多多少少還做了點貢獻給御琴,你倒是做了什麼?哼,可笑!燕雀之輩,卻肖想鳳凰之事,不自量力!”
站在她一旁的司馬逸塵也不說話,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心愛的女子與她們周旋,不出力,脣角卻只是勾起微笑,淡定從容,妖嬈奪目。
慕容嫣心知慕容闌說的是事實,但她怎麼會承認?兩年前假死脫身,爲的,就是今天想要成爲鳳凰,一飛沖天的事,怎麼可以功虧一簣!
“哼,我管你說的是真是假,你要是死了,這天下,不還是御琴箏那個小丫頭片子的!是她的,就是我們的!”慕容嫣憤怒地大聲說,盛裝之下的心靈如同蛇蠍,恐怖而陰險,眉梢之間,再尋不到年幼時的半點溫柔。
突然間,匕首銀光一閃。
突然間,似乎有輕輕的搭弦之聲,細細微微,聽不大真切。
整個大殿之上,此時,靜得幾乎掉根針都聽得見,外面遠遠的,有很厚重的撞鐘聲響起,一下,又一下。
慕容闌和司馬逸塵進來時,站的位置離慕容嫣和御琴碧尚遠,因此,說話倒是聽的清,卻只有慕容嫣的那把匕首遞過來的時候,她有足夠的時間躲閃,並反擊。
其實,她也沒有躲,只是很乾脆利落地拿過在此時因聽了司馬逸塵的吩咐,拿着弓箭進入大殿的錢統領手中的弓箭,拉弦,搭箭,兩支箭尖鋒利的箭,就那麼,很容易地對準了瘋狂的御琴碧,以及慕容嫣。
破風之聲,隨即傳來。
大殿之中的人都心驚膽戰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兩個身軀,相繼倒下。
“慕容闌,你,你好狠,好狠的心。”慕容嫣倒下,眸光漸漸渙散,卻仍帶着不甘和怨懟,殷紅的脣微微一張,就吐出一口鮮血來,隨即,閉上了眼,垂下了手,這一次,是真的死了。
美人呼吸已停,眉目卻如生,髮鬢鬆挽,臉上胭脂均勻,色澤妖嬈,透出嫵媚和嬌柔,人,卻已再無半分聲息。
衆大臣中很多都沒有料到慕容闌能夠有如此果斷狠絕的心,如此精準的箭法——剛纔,她似乎只是一搭箭,漫不經心地將兩支箭射出去,卻能夠毫無半分差錯的,將這兩支箭,都射入了方纔還嬌柔嫵媚地笑,陰狠毒辣地謀算着,卻站在不同方位上,相隔甚遠的,御琴碧,慕容嫣!更重要的是,都射入了心窩!
御琴碧死了。
慕容嫣死了。
慕容闌心裡莫名地緊了一下,繼而,扯了下嘴角,悲哀和難過,漸漸埋進了心裡的最深處,擡起頭,眸光冷峻地環視着大殿中議論紛紛的衆大臣,冷冷地說:“來人,將她們的屍體拖出去,挫骨揚灰!朕要他們,十世輪迴,再不能爲人!若他日,再有這類事情的發生,朕,御琴陌,絕不只是今日的對待!十族連坐,我御琴陌說到,也必做到!”
“這次的政變,朕還真是能看得出來,這其中,多多少少的真心!”慕容闌的眉目間掠過寒霜,不無嘲諷地看着衆大臣,隨即緩了語氣,淡淡地說,“罷了,今日,你們都回各自的府中,算計一下吧,明天,早朝依舊!這樣的事情,朕不希望再發生立場不堅定的第二次。明是明,暗是暗,不明不暗的,算怎麼回事!”
衆大臣各自擦一把額上的汗,心中慶幸御琴陌饒了他們,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站在陽光下,各自才驚覺,原來他們,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雲清萍和御琴修雲卻被留下來。
慕容嫣和御琴碧的屍身已被宮人拉出去執行慕容闌方纔所下的命令,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了正在清洗那些血跡的幾個宮人,以及雲清萍,御琴修雲,慕容闌和司馬逸塵。
錢統領,也拿了那把弓箭出去了。
“表哥。”慕容闌站在司馬逸塵的身側,頷首低眉,難得溫軟了語氣,淡淡地說,“這次的事情,多謝了。”
本來,她和司馬逸塵在崖底困了三天,雖然有去找出去的辦法,但總不成功,只是因爲各自心意都已明瞭,也都有一種死在一起也甘願的想法了,可誰知道,到了第四天的下午,他們突然發現水流的聲音有些奇怪,順着水流走,竟到了一個空心的巖洞裡,而巖洞,似乎有人打磨過一樣,竟有平坦的順着可以走的石階,他們抱着試試的心態去走,沒想到,走了大半天之後,竟然真的找到了出口!
讓人沒想到的是,石階走到盡頭,竟是一處密林,而這密林再穿過去,便看得到亮眼的陽光,向遠處望,竟能看到不遠處的,捨身崖,也就是說,他們有命出來了!
正當他們喜不自禁的時候,遠遠的就有一個頗爲陌生的聲音在喊他們,待找過去,慕容闌發現,這人竟然就是御琴王朝皇室之中的風流極品——御琴修雲!
之後的事情,也就是如此了。
“這算不得什麼,只要陌帝不認爲我是個廢物就行。”御琴修雲又恢復了自己以往風流隨意的品性,搖着錦扇,笑得就像只狐狸,倏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擰眉,有幾分不情願地問,“天和國主啊,我對小無雙真的是真心的,你幹嘛就不樂意她嫁給我呢?”
司馬逸塵忍不住一笑,攬了慕容闌入懷,眉梢掠過一抹柔和,淡淡地說:“朕哪裡不樂意,只是無雙,心性上還有些調皮罷了。雖說她是異姓郡主,但在天和的皇宮之中,還是有幾分地位的,若是以後她嫁了你,你要是辜負了她,朕必修書告訴她,迴天和最好,天和有一大堆的青年才俊呢,幹嘛個個都要嫁給國外的人去?”
他的神色很是淡然,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忍俊不禁,慕容闌低下頭,也是一笑,如同花開,明媚動人,說不出的璀璨清透。
雲清萍也笑,翡翠色的長裙裙裾隨風翻飛,搖曳葳蕤,風姿綽約。大病初癒後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卻難掩她的天生麗質。
御琴修雲就急了,端正了神色,悲憤地哭嚎:“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有風流韻事給傳出來了,對她,我絕對一心一意,守身如玉!天和國主啊,您可千萬,千萬別讓人家獨守空房啊……”
這一下,不只是雲清萍和慕容闌,司馬逸塵的眼角也都笑抽了,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再跳,就快受不住了。
“修雲,貌似你已經沒有如玉的身可以守了。”笑了好長時間,雲清萍好像是恍然大悟似的,突然驚訝地說,只是,貌似她這話說得不太對時候?
的確,司馬逸塵和慕容闌笑得更厲害了,就連旁邊做灑掃的宮人也都聽見,低頭笑個不停。
唯有御琴修雲,臉上臭臭的,很是一副不爽的神色。
楚煙辭站在大殿外,看着明媚的陽光之中,四個人中,三個都笑得那麼開懷自然,他不得不承認,一直溫婉中又帶着強硬的雲清萍,笑起來,很美,真的。
一個月後,杜無雙作爲天和王朝的異姓郡主,遠嫁御琴王朝宗親御琴修雲,御琴王朝陌帝親自送上厚重賀禮,恭賀二人夫妻恩愛,白頭偕老。
又過了一個月,朝政之上,慕容闌終於提議到了自己打算嫁給天和國主司馬逸塵一事,眉梢眼角都洋溢着幸福和溫柔的女子,在朝廷上,卻受到了朝臣的一致反對,除了雲清萍和御琴修雲。
這也難怪,御琴王朝本是女尊的國家,皇室中的女子很多時候都是娶而不是嫁,可偏偏天和的女子卻是嫁人。朝臣們都認爲,御琴王朝的女王嫁給另一個王朝的皇帝,那便是將本國的所有,都嫁給了那個王朝。
這樣的婚姻,太不划算。
與此同時,當遠在御琴王朝的司馬逸塵託錢統領帶回去的一紙文書,在赤焰山莊和天和的朝堂之中,也引起了不小的一番爭議。
司馬伕人悲憤地捂臉,簡直就要暴走了,憤憤地說:“這算什麼嘛!爲什麼逸塵去了
一趟御琴王朝,就看上人家的皇帝了呢?闌兒,闌兒,我可憐的孩子啊……”
衆人低頭,爲他們偉大英明的少主默哀三秒鐘……少主,您要是回來,沒準兒連帶您那嬌滴滴的新媳婦,都不受夫人待見了。
——遠在御琴,正蜜裡調油地好着的司馬逸塵和慕容闌,都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噴嚏,面面相覷,誰呀?誰在說他們呢?
“夫人,夫人,您消消火。來,咱吃梨子,不理他們,啊?”秋月和青玉都走過來,秋月笑嘻嘻地給司馬伕人拿過一個梨,說是安慰,不如說是玩笑。
司馬伕人恨恨地將那封司馬逸塵用情用意寫成的信扔到地上,用力地踩幾下,這才解氣,拿過秋月給她的梨,狠命地咬了一口,滿口都是清甜的梨汁,讓她的心情好了些,這才長嘆了口氣,不解地說:“闌兒那麼優秀那麼漂亮的女孩子,到哪兒去找第二個呀,逸塵這才幾天,怎麼就變心了呢……寒風曾經告訴我,司馬家的男人,癡情的多,濫情的少,可我……難道我就得攤上這個極品兒子?那御琴王朝的女王,準是看上逸塵的皮相了,我幹嘛把他生得那麼好看呢?禍水,禍水,真的是禍水呀!”
青玉笑了笑,沒說話,眸中卻是一閃而過的釋然。他和錢統領同朝爲官,自然比司馬伕人先得到這個消息,私下問了錢統領,錢統領沒說多少,但他多少也從錢統領的嘴裡撬出了一點東西,只是,錢統領說,要保密,保密。
這個很容易,對他來說,不保密,能成爲滄月宮五大殺手之一嗎?
看向身旁的秋月,青玉此時,突然覺着他的人生已經圓滿了,真的。
半個月後,七月七,民間的乞巧節。
對於天和王朝和御琴王朝來說,這是無比盛大的日子,舉國同慶;對於司馬逸塵和慕容闌來說,卻是他們能夠相愛,相守一生最重要的見證。
這半個月來,慕容闌說服了御琴王朝的衆位大臣,他們對於這樁婚姻,終於點了頭,因此,慕容闌可以在這個日子,披上最美麗的嫁衣,戴上最美麗的鳳冠,微笑着,挽住司馬逸塵的手。
對於他們來說,這樣的一場婚禮,有些特殊,慕容闌是御琴王朝的帝王,因此,於情於理,都要在御琴先辦一場婚禮,表示司馬逸塵‘嫁’給了她,然後,才能回到她朝思夜想的天和王朝的碧城,見到司馬伕人,見到青玉,見到秋月,那麼多疼她關心她的人。
司馬逸塵多麼驕傲的人,當然不願意自己就這麼白白地給嫁出去了,那多栽面兒,後來,在慕容闌承諾在他抱她親她的時候,積極主動地配合,絕不反抗時,他才眼笑眉開地答應了,當場就是一個熊抱,一頓猛親,簡直禽獸了。
如今,用五個時辰完成了在御琴王朝的婚禮,司馬逸塵和慕容闌在稍事休息後就離開了御琴王朝的皇宮,攜手登上司馬逸塵早已吩咐人備好的航船,慢悠悠地向天和王朝駛去。
慕容闌將御琴王朝的事務暫時交由了御琴修雲和雲清萍打理,反正不出兩個月,必然是要回來一次的嘛,御琴碧和慕容嫣這樣的兩個心腹大患已除,她已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對於御琴王朝來說,女王出嫁,這是多麼盛大的一件事,禮部單單是嫁妝,就備得極爲豐厚,用箱裝的時候就已經很讓人驚訝了,現在,慕容闌站在主船上,看着後面跟着的四十多隻送嫁妝的船,極度無語——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十里紅妝?
在離開皇宮的時候她就已換了衣服和首飾,先前的嫁衣,是宮中最好的裁衣師縫製的,鳳凰朝闕,百鳥俯首,大紅的色,喜慶,吉利,紅豔,式樣也不俗,只是她不大喜歡,便換了一身,反正回到碧城,還是有另一套的。現在這身,水紅色的裙,簡簡單單,配上頭上的琉璃釵,一時之間,有別樣的風情。
成親之日,無論如何也是要喜慶些的不是?
慕容闌單手撐着下巴,靠在欄杆上,看看蔚藍色的天上飄着的雲,再看看主船後面,那四十多隻都用紅綢裝點起來,放滿了嫁妝的船,真的無話可說,脣角卻綻放出如花的笑意,滿滿的,都是幸福。
她終於可以嫁給司馬逸塵爲妻,兩個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廝守一輩子,這件事,讓她真的,很開心!雖然不是以慕容闌的身份嫁,而是御琴陌,但是,她已經很滿足,絕不後悔!
“闌兒——”有人在背後輕輕擁住她,清微的香撲灑在她的耳後,慕容闌的耳根仍舊是忍不住一紅,往後推搡着,低低地說,“逸塵,這兒有人。”
“那又如何?”背後的人肆意地一笑,妖嬈而霸氣,很是歡快地說,“如今,你已經是我司馬逸塵的妻子了,哪裡還用怕別人的蜚短流長?闌兒,你終於是我的妻子了。我們一定要相守相愛一輩子,永遠不分開,嗯,不對,你的下輩子,也是我的!”
“這一生還沒過完呢。”慕容闌扭過頭,微微一笑,倚入司馬逸塵的懷裡,聽着他一次又一次有力的心跳,清麗無雙的眉目間,掠上點滴的幸福,“不過,我想我也不會容許你的下輩子是別人的!對了,司馬伕人那裡,你怎麼交代呢?幹嘛不告訴她?”
司馬逸塵這一日着一襲墨紫的衣,衣料裁剪得當,樣式也好,襯得人風度翩翩,芝蘭玉樹,如玉公子,陌上無雙。
陽光下,司馬逸塵同樣一笑,妖嬈而魅惑,笑道:“就算是給我娘一個驚喜好了。對了,闌兒啊,你是不是該改下稱呼了?”
慕容闌沒說話,卻帶着最溫柔最甜蜜的笑意,踮起腳尖,嬌嫩如花的脣,與司馬逸塵正‘喋喋不休’的脣相觸,司馬逸塵所說的話,發出的音節,全都在這個吻中戛然而止。慕容闌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主動地吻下去,舌尖掃過司馬逸塵脣中的每一寸肌膚,勾起風華絕代的男子眉目間一點點的溫柔和繾綣。
直到他眉頭緊鎖,一把將她抱起,大踏步地走向船艙的時候,慕容闌才陡然驚覺,自己都幹了什麼蠢事!
可是,這能怪她嗎?被司馬逸塵抱在懷裡的慕容闌悲憤地想,實在是他生得太好看了嘛,她看了兩年多都沒看夠,還有繼續看下去,看一輩子的打算啊。前陣子被他揩了不少的油,本打算在洞房花燭夜給要回來的,可是——
她是不是太飢渴了,所以打算自己把自己先送進去?
慕容闌擡頭看天,突然發現什麼矜持之類的都是浮雲,乾脆就閉了眼,什麼都不想了。
司馬逸塵低頭,含笑看着自己懷裡羞得滿臉通紅的慕容闌,心裡滿滿的都是疼和愛,滿足到極點,很是愉快地勾起脣角,笑得燦爛到極點。
這個時候的他們,再沒有任何阻礙地在一起;
這個時候的他們,是世間,最最幸福的男女;
這個時候的他們,任何言語都已是多餘。
愛,即使有的時候需要表達,但是,已深入到骨子裡的愛,再多的言語去表達,也是不夠的,行動,是表達愛的最好方式!
碧海藍天之間,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佔了漓海大半的風光,漓海海盜聞風而動,都想要大發兩國君王的婚禮財,卻被自己的主子,常年帶着鷹頭面具的漓海海王攔住,悻悻而歸。
漓海海王兀自一人安靜地坐在一艘海盜船上,眸光似乎具有了穿透力,看着那艘極爲華麗,代表着權勢和地位的航船,苦笑了一下,摘下面具,露出那張通過世間少有的俊顏,一時之間,眸光迷離了。
她,終究是嫁給他了,嫁得那般自在,那般幸福,那般風光。
他們,想必以後,也是幸福的吧。他不過就是一個海盜頭頭罷了,這樣地遠遠看他們一眼,也就夠了。
他所能夠做的,也不過就是,在衆海盜想要洗劫這支船隊時,下令攔住罷了。
希望他們的婚禮,能夠順利完成,他們,也能夠,幸福地過一輩子吧。
喝了口酒,漓海海王突然覺着這酒涼到極點,刺透了心,眯了眯眼,轉身,向船艙走去。
朵朵浪花拍擊着航船,帶起一陣豪放的音律,碧海,藍天,紅綢,在他的視線之中,漸行漸遠。
帶着最幸福的人,最幸福的時光,漸行,漸遠。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