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涼如水,光華如練,兩個人,一個半俯着身,一個坐着,相顧無言,清風夾雜着奇異的香氣四散着,讓人的頭腦一時間也有些昏昏沉沉。
慕容闌擡頭,看着月華下,司馬逸塵驚採絕豔的容色,嘴角就止不住扯了一下,雖然牽動了內臟,有點疼,但卻是真真實實的笑意。
她那樣傷了他,在之前,他卻是一點都不介意的麼?慕容闌凝眉,低低地嘆,清麗的眉目間,在原本的悲哀之上,更添了幾分內疚。
司馬逸塵略微一側頭,就看得到慕容闌此時的神色,心中雖然憐惜,面上卻不動聲色,仍舊淡淡地說:“御琴國主分心了。只是,這藥也上好了,早些運功,讓藥好生在體內散去纔是正經。”說完,似是無意地撣了撣雪色衣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瞧着那衣裳上點點斑斑的血跡,心裡一陣嫌惡,卻因爲此時的處境而無法,只能忍了。
姜碧痕已經死在他的劍氣之下,至於御琴碧和慕容嫣……司馬逸塵轉過身,琉璃色的眸,在冰冷的月光下,更是冷的嚇人,帶着嗜血的狠辣和冷漠,那是殺機,毫不留情。即使此時處境再如何狼狽,司馬逸塵自身天生的那一份尊貴和霸氣,何曾丟過?
慕容闌沒說話,呆呆地坐着,清風吹動衣衫,帶起隱約的腥甜之氣,慕容闌下意識地皺了下眉,卻仍舊沒動。
司馬逸塵也不好多說什麼,在她的旁邊坐下,同樣安靜無聲,那雙漂亮得驚人的琉璃色眸子中,卻透出一種無比霸氣的沉靜來。一時間,隔着層層的樹林,聽力過人的他們,也能聽得到那一聲聲虎狼的喘息了。他們摔下來的地方並不算是捨身崖中最差最危險的,因此毒花毒草也相對少一些,但高大的樹木比比皆是,月光陰寒,風聲獵獵,地上還鋪着一層厚厚的落葉,散發着些許腐朽的味道,更糟糕的是,地面上也有很多爬行類的動物,蜈蚣,各種各樣的蛇,層出不窮,讓人看着,胃裡泛出一陣陣的噁心。
打量了這裡好長時間,慕容闌才收了心,似是玩笑地說了一句:“我餓了。”是啊,她怎能不餓……之前的打鬥,然後昏迷了大半天,怎麼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之前在赤焰山莊,在皇宮,哪一頓飯不是按時吃的?她的胃雖然不是被養得很刁,但好歹,餓的感覺總是有的啊。
這裡又沒別人,放下自己的自尊和驕傲,應該也是可行的吧?慕容闌輕輕挑了下眉,雖然自己也知道這樣很沒骨氣,但是……她不會做飯啊!這真是太悲催了!如果能出去,殺了慕容嫣和御琴碧後,她一定得學會做飯啊。若不然,餓死自己這樣的悲催事件,怎麼也會在以後有可能發生吧?
聞言,司馬逸塵一怔,繼而心裡就有一番好笑,卻不露出來,半真半假地說:“御琴國主手法通天,若是腹中空空,大可自己去捉只野兔或者是打來些野味,豈不快哉?”
慕容闌則是驚訝,她記憶中的司馬逸塵,很多時候都哄着她,疼着她,即使偶爾兩人不鹹不淡地吵幾句,最後也是他認輸的次數多,今天……慕容闌感到有點玄幻,也有點難以置信,愣愣地看着司馬逸塵。最後,一撇嘴,不滿地說:“你不知道我不會做飯?”
“那我也餓了。”司馬逸塵扭過頭,很彆扭很傲氣地說,那雙琉璃色的眸子中卻隱約閃過得意之色,因爲背對着慕容闌,她自然看不到司馬逸塵此時的神色。司馬逸塵握劍的手不停地翹啊翹的,跳着歡快的節奏,主人心中的歡快表露無疑。
慕容闌很是‘受驚’了一下,繼而不由着笑了笑,調侃地挪了挪身子
,坐得離司馬逸塵更近一些,側過頭,就可以看到司馬逸塵妖嬈精緻的側臉。如扇的睫羽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很是寧靜淡遠,眼角斜挑,不經意間就透出一股子的妖嬈和魅惑,眉深,卻恰到好處,脣色如花,膚色勝雪,果真是男生女貌的主兒。慕容闌不得不說,這張臉,先先後後她看了四年多,可偏偏每一次去看,還是有止不住的心動。
之前在懸崖上,看到司馬逸塵,她心裡有太多的溫暖和安心,可現在這樣的氛圍,好像有點曖昧,又好像,有那麼點溫情,她不得不承認,她再一次心動了。
“看夠了麼?”司馬逸塵同時側眸,單手撐着下巴懶洋洋地問,那雙琉璃色的眸子中飛旋着璀璨流華,美得炫目而醉人,縱然白袍染了血,陌上公子,仍舊如玉無雙。
“沒有。”慕容闌似乎是不加猶豫地脫口而出,等話說出口,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尷尬地笑了笑,索性也就暫且拋下了自己心中之前的執念,能得一分的靜好,就是一分吧。這裡是捨身崖底,她要主動熱情點,哪個人能看得見呢?
司馬逸塵朗朗一笑,伸出手,攬住慕容闌的肩,湊近了去,低低地笑問:“闌兒,心動沒?”
他的音色低沉而妖嬈,撓得慕容闌心裡一癢,說不出話來,低下頭,面色緋紅,心頭就像是有個小鼓在一直敲啊敲,亂亂的。怎麼說,兩年了,她都不算是情竇初開的少女,畢竟已經二十二歲,經歷過那麼多,可爲什麼看到司馬逸塵,還是忍不住的心動呢?
司馬逸塵的脣輕輕地摩挲着慕容闌的側臉,引起慕容闌後背一陣陣的麻意,慕容闌沒躲閃的意思,睜大了一雙清澄靈秀的眸,含笑看他,卻不防,司馬逸塵那雙琉璃色的眸子似乎醞釀着深深的情感漩渦,引得她一時失了神,怔怔地看他。
“闌兒,回家吧,好不好?”司馬逸塵嗓音低沉,如桃花般的脣瓣突如其來地吻住慕容闌嬌豔如花的脣,嘗試性地在她的脣間慢慢點火,不急躁,溫柔而細膩,就如同三月江南的雨,點點滴滴,讓人就是無比的心動。
慕容闌看着那張與自己近到不能再近的顛倒衆生的臉,心裡猛地就是一股子的酸楚,手試着勾繞住司馬逸塵的後背,積極地迴應着他的這個吻,並不生澀,相反,還有隱隱約約的渴求和想念。到後來,被動轉爲主動,將司馬逸塵逼到倒地的地步,嬌豔的脣與司馬逸塵的脣緊緊地貼合摩挲着,青蔥玉指,卻不停地在司馬逸塵的身上點着火,很有想要挑了司馬逸塵的衣服的趨勢。
兩人倒下的地方,正好是一大片萋萋的芳草茂盛之處,清冷的月光下,芳草掩住了他們的身影,本是微涼的風,溫度也在節節地攀高。
司馬逸塵猛地坐起來,呼吸微急,慕容闌偎在他的懷裡,嬌羞動人,清麗的臉上掠過一抹紅霞。司馬逸塵的眸光深邃而複雜,看着懷中的人兒,深深地一嗅,女子發間如以往般的蓮花清香很是好聞,讓人在這個時候,頭腦也清醒了不少。
此時的他,雪衣半褪,露出精壯卻白膩的胸膛,月光灑落下來,他的胸膛上泛着隱約的流光,風華妖嬈的臉上有略微的紅,呼吸粗重,卻在儘量壓抑着,墨發隨風散開,散了一地的霸氣和倨傲;他懷中的女子看着他,微笑不語,卻又有強壓的慾望,想了想,還是不高興地問:“爲什麼?”
爲什麼還是不碰她?好不容易她下定決心了啊……慕容闌幾乎就要掐死自己,懊惱到極點!她和司馬逸塵,也許只能貪得今日之好,明天會怎樣,哪個人會清楚?可她知道自己的心
,這輩子,除了司馬逸塵,她從沒有過將自己交給其他人的打算,可剛纔……明明……慕容闌好笑地搖了搖頭,繼而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算了,今天不行,明天再說!反正最近,估計是上不去了。
“闌兒,回家吧,好不好?”待呼吸勻了,司馬逸塵仍舊是那句話,音色仍舊華麗而低沉,妖嬈而霸氣,認真地看着懷中的女子,爲她拉上衣裳,輕輕地問。
慕容闌苦笑了一下,擡頭,看着司馬逸塵那張妖嬈到風華絕代的臉,低低地說:“逸塵,我不能。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你我二人。江山家國,都是我們需要考慮的,不是嗎?之前,我是慕容闌,因爲渝王妃的身份,你我尚且不可能;現在,我是御琴陌,御琴王朝的主子,一舉一動都牽動着滿朝人的心,若是我跟你回去,他們,會同意嗎?”
“那就是說,如果我能擺平所有,闌兒願意跟我回去?”司馬逸塵微笑,寵溺地颳了刮她的鼻尖兒,低下頭,調侃中卻又無比認真地問。
“不說遠的,咱們先說近的好不好?”揉了揉眉心,慕容闌淡淡地看了司馬逸塵一眼,嘆了口氣,“好吧,我承認,我還愛你,愛得比山高比海深,舍了性命也不會舍了對你的愛,可是你要弄清楚我們現在的處境啊,捨身崖底,能輕易上去嗎?”
突然間,慕容闌想到很關鍵的一個問題,她是御琴王朝的女王,御琴王朝是女尊國家呀,皇族中的女子,很大的可能是娶而不是嫁!司馬逸塵要是娶了她,那是天和王朝的說法,可在御琴王朝,可就是天和國主嫁給了她啊!
想到這兒,慕容闌突然撲哧一笑,實在忍不住。她以前從未想過這樣的身份問題,可現在……好像有那麼點,尷尬?
可轉念再一想,她要嫁給司馬逸塵的話,着實是嫁,可嫁,不還得送嫁妝嗎?她和司馬逸塵各有嫁妝的吧?那會是什麼東西?!慕容闌頭疼了,難不成司馬逸塵嫁她,得是送整個天和;她嫁司馬逸塵,也得送整個御琴?
司馬逸塵看着慕容闌時而苦笑時而調侃的表情,心中一時好奇,笑問道:“闌兒,想什麼呢?我可不認爲你這樣的表情,會想怎麼出去!”
慕容闌擡頭,微微地笑,一瞬間,明媚生花,風采奪目,饒是清月,也奪不了這一刻,她嘴角那朵微笑的流光,看着司馬逸塵,慕容闌很有興味地吐出兩個字來:“嫁妝!”
這話一說,司馬逸塵的智慧何其超人,不過一秒鐘,也就明白了慕容闌的意思,笑得妖嬈,有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風采,一時間,卻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好笑而尷尬!
‘狠狠’地瞪了慕容闌一眼,司馬逸塵繼而閉上眼,擁着懷中的女子,倚在她的肩上,似是在閉目假寐。在這個月華清冷的夜裡,他扯了扯嘴角,沒多久,就已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可是,誰又知道,這個時候,他怎麼睡得着!
被困捨身崖,天和王朝的命運他不用太擔心,重要的是御琴——慕容闌剛上臺不足一月,民心臣心皆不穩,國主失蹤,御琴碧和慕容嫣必然趁機打壓臣子,上臺領導。若是政變成功,即使走出了捨身崖,面對江山易主,闌兒,情何以堪?
眸子略微張了張,司馬逸塵陡然冷冷地一笑,痕跡並不重,很快就消失。慕容闌也早已靠着樹幹眯眼,因而,他的所思所想,一時之間,慕容闌竟是無從察覺的。
夜涼如水,繁星如錦,此時此刻,再次陷入了寂靜和空靈,這一方天地,卻在不經意間,多了一分溫暖和柔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