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馮振陽決定回馮家的那一刻起，我就覺得他不僅僅是爭奪家產那麼容易，可我不曾想到，他是因爲想要報仇。在我的印象裡，至少在過去的十多年裡，馮振陽一直都是陽光美少年。後來是緋聞王子，那緋聞和他的朋友曹硯有的一拼，但我還真的無法把仇恨兩個字與他聯想到一起。
因爲馮振陽時常說那麼一句話，他說：“得饒人處且饒人。”
不對，那只是對付和他沒有仇的人，他還愛說一句話，他說：“做事要果斷，轉草除根纔是關鍵。”
所以，馮振陽是個會斬草除根的人麼？他要把害他姐姐的人斬草除根，打下地獄麼？可是他姐姐不是因爲婚姻不幸而跳樓自殺的麼？這會兒又怎麼冒出倆殺姐仇人來了。
我沒有說話，只盯着他，希望能從他口中得到答案。他閉了閉眼，彷彿是鼓了很大的勇氣纔開口：“我姐當年之所以自殺，不僅僅是因爲婚姻問題，而是因爲那個禽獸，和那個幫兇！是他們害得我姐自殺的，我姐當初肚子裡還懷着孩子，可就是那樣生生的被他們逼上了絕路。”
馮振陽越說越激動，神情極其痛苦，看起來像是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之中。馮振陽出身在一個什麼都不缺，唯獨缺人情味的大家族裡，他那些不好的回憶一定是不少的。
本來我覺得在這種時候，是不應該繼續問下去的，可我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仇恨讓馮振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又或者說，讓他將自己隱藏了那麼多年。
在我看來，沒有什麼比活在當下更重要，連當下都活不好，連當下的人都照顧不好，又有什麼資格去談未來，去談什麼報仇。
也就是和那句話差不多，連自己都養不活，有什麼資格去談夢想。
我頓了頓，終究還是問出了口：“什麼仇人？你姐姐不是遭遇小三跳樓自殺的麼？”
“不，不僅僅是因爲婚姻問題，是因爲馮楠那個禽獸！還有馮越那個幫兇是，是他們害死了我姐。”提起馮楠和馮越，馮振陽的眼睛都充滿了血絲，猶如一隻發怒的獅子：“當初我一心以爲這件事情都是馮楠的錯，可是……在不久以前，我才發現馮越，他是馮楠的幫兇！如果沒有他在後面推波助瀾，我姐姐根本不可能自殺！”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還是不大明白，他們馮家每個人關係都複雜得不得了，剪不斷理還亂的，誰知道他說的什麼鬼。
不過，事情看起來是很嚴重的。提起過往，馮振陽竟有些恐懼，他的手都在顫抖。到了最後，甚至連身體都在顫抖，我不知道他過去到底是經歷了些什麼，唯一看的出來的是，那真的是叫人很恐懼的事情。
每每看到馮振陽無助的樣子，我的心也會跟着疼，儘管我一次次的想要離開他，想要和他離婚。可我想和他離婚的原因並不是因爲不愛他，有句話說，陪你終老的人未必是最愛的那個。
是的，最愛的那個，他未必就是最適合的。結婚是兩個家庭的事兒，而不是兩個人的事兒，我和馮振陽不能只顧我們自己而不去顧及父母。
然而，我也總會忍不住去顧及馮振陽，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端起茶几上的茶水遞給他，選擇了沉默不語。
我總希望馮振陽能對我坦誠，可我自己也還是有許多是事情沒有對他坦誠。現在我倒不是覺得我沒坦誠也不好讓人家坦誠，我只是不忍心再問下去。我從未見過這樣恐懼的馮振陽，他會難過，會矯情，會發脾氣，可是恐懼，我是第一次看到。
馮振陽的身體依舊在顫抖着，我這人容易心軟，看他這樣，我心裡也不舒服。不知不覺的便抱住他，在他耳邊道：“算了，你不願意說，就別說了。”
“佳瑛，我姐姐是被輿論害死的，是被馮楠和馮越害死的。可她……同時也是爲了保護我。”馮振陽稍微冷靜了有些，緩緩放開了我，儘量讓自己平靜：“馮楠那個王八蛋，他有戀童癖……”
“在我上初一那會兒，他……”馮振陽看着我，面目沉沉：“那個時候我爸爸媽媽整天忙着爭奪家產，根本沒有人管我，如果不是我姐姐……”
“可是我姐姐卻……”馮振陽的眼睛裡含着淚水，捏緊了拳頭，咬牙切齒：“馮楠那個混蛋，他對我姐姐……，而馮越，他爲了能夠除掉我爸爸，居然把這件事情透露給了媒體，甚至顛倒黑白，說是我姐姐勾引馮楠。可笑的是，所有人，包括我爺爺他們都相信。而我父親的事業也因此頹敗。”
“我姐姐的丈夫本來就在外面花天酒地，這事之後，他對我姐姐非打即罵，甚至懷疑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媒體還大肆的報道，甚至把我姐姐以前交過的男朋友也給挖了出來。以至於我姐姐的走在在路上，都有人指指點點。我爸我媽也想要保護我姐姐，可是，跟輿論比起來。他們的力量實在是太過薄弱。最後，我姐姐受不了這些輿論跳樓自殺了！”
馮振陽的話徹底驚到我了，我原以爲馮楠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寄生蟲王八蛋，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是這麼個變態。再怎麼樣馮振陽也是他的侄子啊，馮振陽的姐姐也是他的侄女啊。即便他的年紀可能比他們大不了多少，也就九歲十歲左右，算起來，馮振陽十五六歲的時候，馮楠也就是二十多歲，馮振陽的姐姐大抵也是和馮楠差不多的……
天啦，簡直太可怕了！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禽獸。還有馮越，明明人家已經夠慘了，他居然爲了利益，把人給逼上了絕路。我震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不得不說，這樣的行爲的確是令人髮指，簡直該死！
可是，我終究不能因爲馮振陽的悲慘而不顧我爸爸。愛情或許重要，但它不是最重要的。除了愛情，還有更多值得我們保護的東西。比如親情，曾經我不懂，還揹着我爸媽跟馮振陽來往，於是導致了諸多不幸。
如果可以，我寧願從來不曾認識過馮振陽，從來不曾知道我還有個親媽。我甚至希望自己像個平凡人那樣在清河城找一個很平凡男人嫁了就好。
馮振陽曾經遭受過這些，他父親因爲懼怕而選擇逃避，他想要報仇也可以理解。像馮楠那樣的人的確該死，馮越的行爲也讓人不齒。我認爲他做的，可我也不能不管我爸爸，馮振陽說等以後，那麼以後又是什麼時候？我現在是懼怕的，我怕以後還沒到，我爸爸就離開這個世界。
我坐在馮振陽旁邊，過了許久才冒出一句話：“他們的確該死，可我爸爸他不該受罪。”
馮振陽現在是極度痛苦的，聽到我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就更爲難看：“沈佳瑛，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麼？我們兩個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你呢，總是給我一種無所謂的態度。你這樣，我很累。”
“如果累，咱們就分開吧。”我望着馮振陽，不帶一絲的情緒：“你有你想要保護的，我也有我想要保護的。”
“那你就不擔心你親媽麼？”許是有些絕望了，馮振陽沒有再繼續跟我吵，也沒有如昨天那樣霸道，他揉了揉眼睛，情緒裡還有一絲的悲傷：“我說了，以後等一切塵埃落定了，你願意怎麼照顧你爸爸都可以，你現在你非要因爲這件事鬧。再說了，你都不在意你親媽的麼？”
“我想，我的出現對她也許纔是最壞的。”我摸不清馮振清是不是在利用我，但他對沈月的那種在乎，那是裝不出來，有他在，我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我現在只想照顧好我爸爸，至於對付林若雪，以後再說吧。馮振清的身份，我終究是沒有說穿。馮振陽說他累，我也累了，我不想再去摻和他們那些爭鬥。他們之間願意怎麼鬥都是他們的事兒。也許有人會說我冷血，說我連自己媽媽的仇都不報。若是爲了替我媽媽報仇而害死我爸爸，那是我不想看到的。
我閉了閉眼對馮振陽道：“分開吧，馮振陽，我累了。往後你們愛怎麼都怎麼鬥，我不想摻和，也不想知道。誰和誰勾結，都跟我沒有關係。”
“一定要這樣麼？”馮振陽不可置信：“佳瑛，你難道就不能爲我留下來。”
馮振陽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跟我說了，我依舊是這樣的態度，想必他也是有些累了。我也覺得累，我看着他不知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你會找到更好的，你有你要保護的，而我也有我要保護的，如果不合適，何必非要糾纏在一起，兩個人都痛苦。也許，我們只適合做朋友。”
馮振陽沒有說話，客廳裡安靜的連一個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得清清楚楚。過了許久之後，他才先開口打破了靜寂。馮振陽曾經費盡心機的將我留在身邊，他以爲只要我們彼此相愛就能排除萬難，糾纏了那麼久，他累了，也逐漸的感覺到了結婚不僅僅是兩個人那麼簡單。
他的眼睛緊閉着，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似乎看到了他的臉上有淚水：“我現在……真的沒有辦法給你想要的，沈佳瑛，如你所願，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