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來說,武庫最初的兩層以黃階下品爲多,到了中間的三層是中品,接着在往上則是黃階上品,其實對於那虛無縹緲的地階就算是封寧也不相信。
雖然千陽境勢力不錯,可也僅僅是對於整個西北之地來言,這裡還是偏僻的,偏僻到不被強者注意。
中州大陸,火狐心海,萬道祖跡甚至是無極之穹,有着太多的神話和傳說,那裡是封寧一生嚮往的地方。以前他不被允許修行,到現在機會來了,他想去開拓自己的眼界。
因爲那裡是萬千修士集匯的地方,是所有天驕名揚天下之地。
封寧看着眼前的紅色燈籠,一時間竟然陷入了迷茫,意識翱翔到了九天,不僅如此他竟然看到了一片繁盛的城池,一道虹光以及萬里龜裂大地。
與此同時,四位坐在王位上的金袍人站了起來,漂泊在黑色深淵中的巨船劇烈顫抖着,高塔上一位大祭司痛苦地捂住不斷流血的雙眼。
除此之外,三絕大陸上幾乎所有修爲達到一定程度的修士,互感心中煩悶而不得不中斷修煉。
但也有兩人,擡起雙眼看向無垠天空下的一處寂寥之地,嘴巴上翹便不再言語。
封寧收回目光,心中不解,爲何沒有任何玄氣波動的東西會出現在武庫,而且還是個燈籠。
再次投過目光,再沒發生異常,就只是靜靜的躺在那裡,宛如一個垂暮的老人。
封寧大膽地拿起它,發現這層血紅竟不是用紙糊上的,那觸感明明就是獸皮,裡面的紅燭即使沒被點亮也仍是那般清晰。
隨着更加仔細的觀察,封寧發現這燈籠雖然製作精美,卻沒有打開的地方,也就是說燈籠沒法被點亮。
“這不是蚊蟲叮牛角無濟於事嗎,燈籠不就是拿來照明的?”
封寧嘴上雖然抱怨,雙手卻沒有鬆開絲毫,直覺告訴他,這件東西絕不簡單。
不過此時一道難題擺在他面前, 每次進入武庫只能帶出一件兵器,這一規矩即使是封顏也不能更改,那他自己選擇這件燈籠是否值得?
猶豫再三,封寧選擇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先不出去,直接去七樓詢問他老姐的主意。
封淵的武庫很奇怪,青階和黃階的玄器佔據絕大部分,而到達七層的高度偏又跳過了玄階直接進入傳說中地階玄器的範圍。
武塔七層的高度,封顏盤腿坐在一處蒲團上,緊閉着的雙眼前方是一張白紙,紙上寫着一個大大的南字。
紙下是三炷香,香還長,顯然是剛剛纔開始燃燒的。
當香燃燒到三分之一的高度時,封寧急匆匆的闖了進來,剛想開口就被眼前的景象給生生地憋了回去。
先前他路過第六層塔樓的時候,看到封天成一臉興奮地跟一把長戟戰鬥着,還說今天之後境主之位就是他的了。
封寧聽後自是焦急萬分,趕到這裡以後發現老姐正打坐呢,他也不敢枉自打擾,這要是破了功那還了得。
無奈之下,封寧只好靜靜站在一旁,等着他老姐醒來。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過,看着即將燒掉的香燭,出於無聊,封寧也像模像樣地點了三根插在上面,事了還不忘恭敬地拜了三拜。
封寧還沒轉身,就聽到身後傳來大口大口的喘息聲。
“封寧,你這次可真是救了你老姐我了,沒想到,我竟然差點出不來了。” 封顏慶幸道。
看着又活過來的封顏,封寧那表情簡直沒法形容了,剛想哭,又想到此時事情的緊急,馬上正色道:“老姐,你的玄器呢?外邊那個封天成可馬上就要殺進來了。”
“放心,他不敢在這裡動手,而且就算交手,他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封寧聽她這意思是對自己相當自信了,馬上問她得到了什麼玄器。
不料封顏沒有去接他的話,而是一臉高興地告訴封寧,剛纔要不是重新點起那三根香燭,那她的靈魂就會被永遠困在那張紙中,是燭光重又指明瞭方向。
封寧也沒想到,這無心之舉竟然救了自己老姐的命,雖然他到現在還是聽得一頭霧水。
還想追問什莫,不料封天成突然從門口衝了出來,看到封顏手中空無一物,眼中輕蔑之色更甚。
“封境主,可敢一戰!”
封顏眼神微眯,注視着這位狂傲者,封天成突然感到有種被看穿的感覺,連同他手中的斬魂戟也發出一陣顫抖,一股不安在他心中冒了出來。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更何況他才說了大話,這臨陣脫逃的事實在是幹不出來。
不禁是他,封寧也是一陣擔心,不過恰恰相反,封寧擔心的對象是他老姐,沒有一件兵器在手顯然是弱了對方几分。
再說修爲,兩人應該是不分上下吧。
“走吧,大長老還在下面,先出去再說。”封顏收回目光,一臉平和。
塔下,大長老已經和其餘六位長老匯合,他們知道,當封天成主動退出塔樓第七層的時候就已經輸了,可能他那件斬魂戟足夠強,甚至未來有可能脫離黃階達到玄階的地步,因爲那本就是一件被損壞了的玄階玄器,器靈還沒完全消失。
其實封天成的作爲已經夠他們驕傲了,前提是沒有和封顏相比。
“你們回來了。”大長老率衆長老列隊在前,頗有一種夾道歡迎的感覺。
“爺爺,今天我就要和境主比上一比,憑實力爭個高下。”封天成氣勢洶洶地道,在他看來,封顏對他的壓力很有可能是靈魂較強的緣故,很不幸他的斬魂戟剛好對靈魂產生剋制。
“混賬東西,境主大人的實力豈是我等可以相比的,我們的任務是輔佐境主,怎可妄想取而代之!”
大長老的一番話把封天成搞蒙了,心想自己不是一直按照您老人家的意思行事嗎,怎麼還怪起自己來了?
想上前去辯上幾句,卻發現二長老正在朝自己擠眉弄眼呢,這二長老平時對自己不錯,事發此事必有內情,可他又不想輕易放過這次機會,正猶豫之際,心中的一道聲音徹底打破了他的念想,讓他乖乖地走到了一邊。
眼看着所有長老甚至包括自己的爺爺,對這封顏討好獻媚,他心中就悲憤欲絕,只是每當想起心中的那道聲音,那份悲憤就不得不被強行壓在心底,不敢露出分毫。
各位長老說的話不少,不過總結起來都是什麼千陽境今後就靠境主之類的。
封寧知道這羣老傢伙肯定是知道了什麼,可他又不好直接問,只能靜靜聆聽美妙的恭維之詞。
終於,當封寧聽得耳朵都要生出老繭的時候,封顏也想吐了,找了個時間不早的理由,一把拽過封寧跑到門前後,跨上馬就飛奔而去了,沒辦法這地方她實在是不像多待。
可巧的是,自始至終各位長老都沒問封寧一句話,在他們心中,現在這種程度,恐怕連一件青階玄器都無法掌握。
一路無話。
回到洛尊府後,自然免不了又是一頓大餐,這一點熟知封顏的青羽早已準備妥當,但沒曾想,這次出去之後,封大境主竟然還染上了喝酒的習慣。
看他那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樣子,封寧兩人忍不住笑出聲來,扛不住肚子的響應也加入了封顏的隊伍。
包餐之後,封顏沒去在意封寧渴望的眼神,說了句“累了”後,就去睡了。
起先封寧還認爲她是刻意裝的,直到在封顏門口聽到響徹天際的呼嚕聲,才知道這位常年征戰沙場的老姐也會疲勞。
用力掩了掩還沒關緊的門,封寧決定先退回去了,他還有精神,決定去研究一番那盞獸皮燈籠。
也就在當天夜裡,封淵之內再次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祖宗傳下來的紅色燈籠不見了。
這燈籠是不知道用處在哪,不過鑑於是祖宗遺物,就把它放在第三層中供奉着,想那章寫有南字的紙一般,每天都受到細心照顧。
雖然知道是沒了,知道是封家那兩個小鬼拿的,可問題是哪個小鬼,如果是封顏那丫頭,可是很無論如何也拿不回來了,倘若是封寧,大長老捻着鬍鬚考慮了好一會兒,最終也覺得不可能。
爲什麼,封顏在那護着呢,再說咱這也是願賭服輸,誰也怪不上誰,一場熱議之後,各大長老都決定對於這件事要暫緩。
當然,封寧對於這一切自然是不知,三更已過,他還是興致盎然,不停地想着在封淵看到的一切。
可再怎麼想,也無法再次重現當時的場景。
幽暗的房間中,獸皮燈籠把一片紅色映照在封寧的臉上,這也是他唯一發現的奇特之處:這盞燈籠似乎並不需要點燃!
捂住燈籠,封寧嘗試着將玄氣注入其中。
過了半個時辰,封寧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我還沒開始修煉,哪來的玄氣可供調用啊。”
“真不愧是我弟弟,這腦子沒白長。”封顏突然出現在封寧身後,毫無留情地嘲笑起來。
封寧顯然是習慣了她這種神出鬼沒,頭也沒回地道:“老姐先別笑了,過來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封顏漫步走到封寧跟前,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奪過封寧手中的燈籠,封顏告訴他一件本該塵封在他內心中的往事。
那是兩年前,年輕氣盛的她爲了追殺一名叛亂的將軍,孤身一人潛入了一個王朝,最終在一片大澤中將叛將擊殺。
繁華的世界並沒有讓這位年輕境主迷戀,但上山容易下山難,打鬥的過程引來了這個王朝守軍,她個人能力再強大也難以擊敗源源不斷的守衛。
只得撤退的她走進了一片深山,奇怪的是王朝守衛並沒有進山搜尋,而是在山外形成一片包圍。後來封顏才得知,那座山是三絕大陸上的一處分割線,山後就是中州大陸!
不過那座山上聚居的玄獸異常強大,每一處分割線上的玄獸就不是一個普通宗門可以抗衡的,更妄論宗門下的王朝。
僥倖逃過追殺的封顏也山脈外圍遊走,企圖尋找機會突出重圍。
在她尋找守衛軍中的薄弱環節時,無意間碰到正在歷練中的一位男子,那時他已經衣衫襤褸受了不輕的傷,最爲重要的是他的胸口位置,可以隱約看到一個南字。
一番幫助之下,男子自是感激不盡,經過更加深層的交流,封顏小心地問起他胸口的南字,沒想到這位男子豪爽萬分,直接帶着她在無視山外軍隊的情況下回到王城。
那時封顏才知道,這個愣頭愣腦的小子就是王朝的儲君,她要見得的人便是那個王朝的國主。
要說封顏真是比漢子還漢子,見到一國之主仍然是面不改色,直接說那個南字在封淵也有一份,乃是他祖宗之物,常年祭拜。
這話引起國主的興趣,又是一番深入瞭解,當聽到燈籠的時候,封顏差不多瞭解到他們的震驚,或許兩家本是同一王朝。
國主通過封顏將兩家的歷史進行比較,也是深信不疑。
之後那位國主談起往事,說起曾經他們的祖先也是一個王朝的儲君,不過最終王朝被滅,幾乎所有將領和王室都向北遷移,最後在此落地生根。
燈籠是他們的至寶,擁有着毀天滅地的力量,不幸的是,隨着那次遷移,燈籠不知所蹤,如若不然他們也不會屈於此地,南界好戰的思想早就讓他們在中州打出一片天地。
封顏還了解到,燈籠就像是一個預言,得之者註定一生不會平淡。
這種不凡不僅是此後的成就,還有一層含義,就是燈籠出世後會在這天地間產生一絲感應,這絲感應或許會引起無盡的追殺。
封顏沒有多言,她知道此事一旦說出,先不說他人的追殺,眼前這位國主就極有可能不會坐以待斃,強大的力量會衝破僅存的一點連繫,導致血流千里。
一劍功成萬骨枯,身爲一國之主他不會不明白。
好在那位國主也沒去多想,封顏講到的燈籠只存在於壁畫中,他不相信這這小小孩童有如此心機,他不相信見過燈籠之人不會留下特有的氣息。
因爲祖籍中記載,凡是接近燈籠的人都會被籠罩上一層氣息,極具殺戮的氣息。
最終,封顏全身而退,還獲得王朝的款待,畢竟如此年紀就有越境殺敵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不料,出於對封寧的保護而選擇閉口不言的結果竟導致現在這般地步。
現在的封顏不在乎封寧能有多大的成就,關鍵是預言的後半部分,無盡的追殺可不是一個小小的千陽境可以抵擋的,光明正大的挑戰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來自遠方的暗襲。
封寧慢慢地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希望我可以獨自去面對,而不是躲在溫暖的羽毛之下,不僅是我,如果真是這樣,千陽境的所有生靈都會面臨死亡。”
看着一臉認真的封寧,封顏突然覺得,這一切或許都是天意。
天意如此,不可違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