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鎮之中,唯有高閱見過君辭。
旁人對君辭有個女郎的固有印象,君辭也從不做兒郎打扮,只是偏向於習武騎射的女郎,在他們看來君辭就算女扮男裝,也不可能輕易矇混過關,因而不會朝着改換性別這個方向深入設想。
高閱不同,他見過君辭,尋常看起來就似偉岸兒郎,不僅長得雌雄莫辨,就連音色也獨特。不柔軟亦不粗狂,無論是女郎模樣還是兒郎打扮,君辭的聲音都不會顯得突兀。
他應當早就猜到君辭可能改名換姓甚至換性潛入北鎮。
畢竟北朝已無君辭容身之地,她只能東躲西藏,沒有到北鎮,她便是逃犯,周榮知曉能正大光明圍剿她。
直接明瞭來北鎮,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北鎮幾位鎮將商議那樣,井水不犯河水。礙於對她的忌憚,北鎮鎮將可以不干涉她的生存,卻不會坐視她有出頭之日。
思來想去,君辭隱姓埋名來到北鎮,既能躲避周榮追殺,又能韜光養晦,躲過北鎮人的暗中使絆子。
之所以遲遲才查到這裡來,應是楚善戈給她起到的掩護作用。
無論是君辭與楚善戈熟稔的相處,還是她們來到北鎮之後,每一文銀錢的來源,都經得起調查。
君辭也只展露了狩獵之能,與她冒用身份之人也算對得上。
應是如此,才一次又一次躲過了高閱的篩選。
今日高閱至此,應是親自核實了所有人之後,再來確定她與楚善戈。
“明日他還會再來,你若不打發他,他必然會糾纏下去。”楚善戈能夠感覺到高閱的執着。
“無妨,明日雲利與你一道去藥房,你二人只需讓他誤會雲利是我便成。”君辭早已想到這一步。
這也是爲何來了這裡,她基本深居簡出,出門在外也是披頭散髮,不修邊幅,讓人看不清模樣的樣子,雲利與她身量相仿,便是有以往匆匆一瞥過她的病患在,也能矇混過關。
先將高閱糊弄走,等他離開武川鎮,去核實下一個懷疑對象之後,她再給高閱演一齣戲,讓高閱覺着她只是隱藏在北鎮某個不爲人知之處便是。
高氏的根基在沃野鎮,武川鎮居六鎮中,兩鎮之間隔着一個懷朔鎮。
懷朔鎮董氏的天下,她在普樂郡時,還與董氏打過交道,間接算是救了懷朔鎮鎮將董棄胞弟董厥的性命,這也是她爲何沒有運作落戶懷朔鎮之由。
畢竟當日之事,高閱全程參與其中,董厥或許不知高閱參與,高閱卻必然知曉董厥參與。
高閱最先搜查的必然是懷朔鎮,而懷朔在六鎮之中兵力不弱,且與高氏不齊心,高閱想要時常過懷朔來此,董棄是不會行方便之門。
繞道要麼踏入北朝領地,要麼過柔然之路,無論是哪一條,他高氏郎君的身份,都不算安全。
翌日,雲利照着君辭的模樣裝扮一番,出現在藥房,不多時高閱果然帶着妹妹再來,做出恰好遇見雲利的模樣,與雲利一番攀談,都被雲利滴水不漏接下。
找不出破綻,高閱帶着妹妹離去,君辭暗中跟上,拐出藥房視線之外,高閱與幾個人耳語了一番。
這幾個人都曾去過藥房,陪同家中婦人問診,都是碰到過君辭之人。
只是楚善戈的女子醫館,陪同之人只能站在路對面,哪怕見到君辭也只是匆匆一面。
方纔高閱在藥房與雲利交談時,這幾人便佯裝路過,往內瞧上了幾眼,只看到瞭如同往日君辭一樣披散着頭髮的雲利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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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都對着高閱拍着胸脯擔保,雲利就是藥房女郎中的夫君。
高閱便帶着妹妹出了武川。
君辭跟着他出武川,瞧着他沒有往下走,而是折回,便加快步伐先一步趕到了懷朔鎮,她在懷朔留下不少痕跡,等高閱抵達懷朔時,恰好看到她的身影,追蹤之下又跟丟。
最後查到了君辭刻意留下的痕跡,但找不到源頭。
高閱的大動作,引起了董棄的注意,將人請上門,兩人一番交涉,最終不歡而散。
高閱認爲董棄藏有私心,爲君辭遮掩。
董棄認爲高閱栽贓嫁禍,爲使他被孤立。
這就是君辭要達到的目的,她時不時潛入懷朔鎮給高閱一些痕跡,這些痕跡只有和她打過交道的高閱才能發現,從未見過君辭的董棄根本不知道。
一舉將高氏和董氏攪得隔閡漸深。
等他們互相猜忌時,君辭開始從離她最遠的懷荒鎮與北朝接壤之地的匪窩開始清剿。
這些匪窩非常好清剿,只需要假裝肥羊,他們都會上當,因着他們實在是太窮。
君辭佔據這些地方,不爲搜刮錢財,只爲有地方屯兵!
故而她需要錢財,有云利與楚善戈在藥房遮掩,君辭行動起來十分順利。
等她清剿完柔玄鎮又是一月過去了,剛回到藥房就接到兩個消息,一好一壞。
好消息是藺知桓果然遇到危險,是周榮覺着鬆滋城之戰,藺知桓不清白,抱着寧殺錯不放過的心思,趁着藺知桓去南朝,讓元鐸下殺手,幸而應無臣及時出現,解救了藺知桓。
獲救之後的藺知桓給君辭送來了大批錢財與她所需之物,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壞消息則是皇后周娥懷孕了,陛下十分高興,將消息昭告天下。
君辭聽到消息,獨自一人坐在屋頂遙望着京師皇城的方向,月色之下形單影隻。
她想到那日元猷與她私下推心置腹的話:“君卿,去北鎮,去成爲你想成之人,去解救你欲解救之人。這世道你若覺不公,要麼隨波逐流,一生壓抑,磋磨改變自己;要麼平了這世道!
至於周榮,我必會讓他死,不出兩年!”
陛下與周娥成婚數載無所出,不止是周娥,他的妃妾都無喜事。
他深知,皇嗣的誕生之日,便是他這個天子駕崩之時。
有了更好操控的嬰孩傀儡,無論這個孩子是否周娥所出,元猷都不再有利用價值。
所以他一直帶着使女人無法受孕之藥。
但現在他選擇與周榮同歸於盡,所以周娥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