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君女郎是女郎啊。”屬下忍不住多嘴一句。
藺知桓在藺氏早就被捨棄,他不喜文不喜武,偏好黃白之物。
這在清貴世家獨一份兒,族中無人瞧得上他,若非去年修宗祠,各方爲了銀錢險些大打出手,是藺知桓挺身而出一人承擔了鉅額修葺之財,只怕現如今族中他依然是個可有可無之人。
“她是女郎不假。”藺知桓難得心緒上佳,“可她背後有兒郎,一個了不得的兒郎。”
藺氏屬於北朝世家,北朝世家達成初步默契,就是不再阻攔周氏稱帝。
周榮要對付君辭,藺知桓作爲藺氏子弟,暗中幫扶君辭,不僅是和家族作對,也是變相選擇了另一位,他自然選擇的不是君辭。
他欽佩君辭也認可君辭之能,但逐鹿天下,古往今來都是男兒之事,若君辭沒有與應無臣相連,若在南朝時藺知桓沒有見過應無臣,只怕今日他早已與君辭斷了往來。
另一邊,君辭糧草充足起來,藏在一袋袋糧草之中隱晦標記了一些藥材。
這纔是那些陳糧爲何有藥香之氣的緣由,藺郡守以爲是因着發黴過,藺知桓特殊處理後留下的殘存氣息。
藺知桓送糧這事兒,是君辭在拿下枝江城之前,秘密與之聯繫備下的後路。
出京師前,君辭就把錢財這個弱點着重暴露給了周榮,但也知道不到萬不得已,這一步棋用不上,她還是早早讓藺知桓做了準備。
糧食的確是陳糧,南朝儲糧要勝於北朝,南北互市,藺知桓豈會小打小鬧,北朝的馬匹、琉璃、酒水……南朝的米糧、鐵、布匹……
藺知桓的陳糧倒騰買賣,一直獨屬於他和君辭,和蔡氏無關。
糧食早已囤積,有據可查。
今日無論是誰到了宜都接任,藺知桓這個身份,都能達成君辭所願。
他們不知她與藺知桓之間的往來,更不知藺知桓早已對藺氏存了反骨。
糧到手,君辭就不再苛待中護軍,命人做了好些吃食,全軍上下飽餐一頓。
夜裡便出現軍中將士腹瀉的情形,索性人數不多,郎中來看過,開了藥給喝下去,不過一會兒盡數好轉。
柳城仔細詢問緣由,郎中也說不出因何而起,只說是晝夜寒熱,染了風寒。
糧食是全軍都在食用,只有百餘人腹瀉,誰也沒有往糧食上想,除了早知內因之人。
此次出征,君辭將周榮安排進來的眼線也帶了一半,到如今所剩不多,不過這二三人足夠將消息遞給宜都。
自然,他們不知自以爲隱晦的傳遞消息之舉,不過是君辭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終究還是他們對君辭知之甚少。
藺郡守很快收到消息,他的指尖在面前的木桌上敲了敲:“將消息遞到南郡城。”
“使君是要試探南郡城縣尉?”
對於李均,藺郡守在來前瞭解過周光去世的來龍去脈之後,總覺這位郡尉有些幸運。
他也拿不準,這人到底和君辭有無牽扯,雖心有猜疑,卻也不似周榮那般寧殺錯不放過的性子,確定之後再做打算。
糧食已經運到了君辭那裡,君辭便是知曉這批糧食有問題又能如何?
中護軍仍舊每日有些人腹瀉,腹瀉喝藥之後症狀緩解極快,每日腹瀉發病人不多,皆是夜裡需要巡邏守衛之人,也越發佐證是因晝夜交替染了風寒之言。
似乎都沒有引起君辭等人的重視。
消息遞到南郡城,李均偶然聽到中護軍購置的糧食貓膩,陷入了兩難之境。
他距離君辭太遠了,遞消息暴露的風險極高,現在南郡城的郡守,枝江城的縣令,宜都的郡守都是偏向周氏之人。
這些人明顯來者不善,君辭處境極其微妙。
然則一路跟着君辭,總覺着君辭是個智珠在握之人,周光那樣的困局她都能輕而易舉化解。
這一次,或許也能。
在屋子裡來回踱步,李均覺着他還是應當將消息遞給君辭。
他還未行動,就被人制止:“主公吩咐,縣尉留於南郡城靜觀其變便是。”
來人神出鬼沒,李均都沒有看清模樣。
冷汗浸透,溼了衣裳。
他確信這是君辭的人,原來自己一舉一動都在君辭眼皮子底下!
幸好,他沒有做過反叛之事,也幸好他有了要遞消息的決心,否則他真是矇在鼓裡。
其實李均是想得太多,君辭猜測到周榮不會善罷甘休,更不會眼睜睜看她班師回朝加官進爵成爲河東侯,大致能揣摩出會派哪些人,會不會試探李均。
是憂心李均過於想要表忠心,譬如眼前之事,李均當真將消息遞給君辭,他暴不暴露不重要,重要的是君辭接下來的戲要如何唱下去?
不過是爲了防止他壞事兒,才特意派個人盯着他罷了。
不曾想誤打誤撞讓李均對君辭畏懼如虎,日後更加死心塌地與忠心耿耿。
鬆滋城外,南朝大軍換了一批,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圍城。
城內中護軍每日仍舊有人腹瀉,從普通將士到什主,最後就連秦嘯等人都被波及。
君辭再次招來郎中,仍舊是那番說辭。
此刻中護軍面對新一輪的物資緊缺——藥材。
“將軍,城中藥方都搜遍,已經無藥和入。”趙醇垂頭喪氣道。
當日周光苦守鬆滋城,把能吃的都搜刮出來吃了,其中自然包括藥材。
先前用的藥材,還是君辭將枝江城和宜都城內蒐集而來。
此情此景,她都無需派人去宜都要藥材,因爲藺郡守可以理直氣壯說沒有。
“若無藥,這風寒可會要人性命?”君辭問。
郎中面露難色,斟酌後小心翼翼回稟:“將軍,若無藥緩解,應是不會要人性命,只不過一兩日腹瀉難止,這人……恐會虛弱些時候。”
君辭點了點頭,將戰戰兢兢的郎中打發。
她已經吩咐爲巡邏的守衛添置衣衫,但還是會引發風寒。
因着沒有藥材,昨日腹瀉的尚未好轉,今日又增加一批人,如此累積,中護軍迎來了格外頹喪之期。
中護軍的窘境很快傳到了元鐸的耳裡。
他志得意滿:“圍困數日,拿下鬆滋城的時機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