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一點也不害怕嗎?”魏思飛有些奇怪地看着一動不動的羅魚勐:
“即便你並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你難道不怕我看出你們的秘密?”
他看到羅魚勐的眼角微微動了動,忽然笑了一下:
“羅局長,你真的一點感情也都沒有,其實我開始隱隱地感覺到,這是一個陰謀,你們精心策劃的陰謀,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們一直都在演戲,從頭到尾,甚至到了現在你還在演戲!你們早就知道我交給你的那份情報是假的,是一個誘騙你們上鉤的圈套,但你們佯裝不知道,佯裝落到了我們的陷阱裡,甚至你羅局長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爲代價。
這一切都是爲了使日本人相信,你們真的確認了日軍的攻擊路線,然後再挖另一個圈套等着日本人踏進來,是不是,是不是?太聰明瞭,太天才了,一個那麼完美的計劃,一個當我們以爲你們上當的時候,其實,真正上當的人是我們!”
羅魚勐真的感到了害怕。
魏思飛剛纔說的,纔是自己和總指揮精心商量過的真正的計劃!
這一計劃從一開始就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是日本人終於信任了羅魚勐,然後一切都可以按照之前的設計一步步進行。
另一種就是無論羅魚勐怎麼努力,日本人也不相信他,但這一樣是個機會,可以將計就計,把假的情報送回第三戰區,讓日本人以爲鄭永上當了,其實真正上當的是日本人!
當拿到那份“情報”的時候,羅魚勐並不知道真假,而他之所以重新回來的另一個目的,就是要判斷出那份情報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相信無論自己死活,鄭永都能從自己的死中印證出那份情報的真僞,自己的死將是最有價值的事情。
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魏思飛好像已經看穿了他們真正的目的,自己在這一刻必須做出選擇“真的是一個天才的計劃,爲了讓我們確信你們上當了,一個又一個人粉墨登場,一個又一個人在兢兢業業地演好自己的角色,無論我們信不信任你,最後你們都是贏家,而輸的只有一個,日本人,他們將是永遠的失敗者。”
魏思飛忽然開心地笑了,然後他做了一個讓羅魚勐根本無法想像的事情:
他把自己的手槍放到了羅魚勐的面前!
羅魚勐整個人都怔在了那裡,在這一刻,精明冷靜的羅魚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真的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嗎?”魏思飛微笑着點着了一根菸:
“如果沒有我的協助,你怎麼可能那麼容易的刺殺趙得利,然後把趙得利的屍體擺成那個形狀?你不是在在威懾戰統的人,你是在通風報信,給鄭永送出你急需的援助”
羅魚勐調整了一下呼吸,他冷冷地看着魏思飛,聽他說了下來:
“沒有我的幫助,你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就算把屍體擺成那個樣子,鄭永也未必猜得出來,不過如果有人在邊上做一點手腳,比如悄悄地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寫上一個字,或者扔上一樣東西,鄭永就算再不會猜謎,也一定能夠知道你需要什麼”
他笑得很燦爛,很開心,好像很久都沒有那麼笑過了:
“從我第一次接觸你們開始,我就一直在想,你們會實行一個什麼樣的計劃,來誘使日本人,不,誘使我上鉤,但是我一直想不到。但是從天子酒樓回來,我就已經隱隱地猜到了,而後的事情證明了我的判斷。
我一直無法明着幫助你,因爲在我的身邊,也有監視我的人,我必須要以自己漢奸的身份來配合你們演戲,才能讓日本人相信他們的計劃完成了,而我接到的命令,是一旦你無法使日本人相信,那麼就由我接替你的工作,必要的時候犧牲自己完成任務”
“你是誰?”羅魚勐的聲音微微有些抖動。
“聽說過‘天使’嗎?”魏思飛淡淡地說道。
羅魚勐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抖動了一下:“你是天使?”
“天使”,最高級的王牌間諜,最神秘的潛伏人員,不管是日本人,或者是自己,都在苦苦追查着他的身份,但卻一直一無所獲。
“我是天使之一。”魏思飛掐滅了手裡的菸蒂:
“天使並不是指的某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在這個組織裡,每個人都是天使,但每個人都不知道組織裡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的身份,也就是說每個天使都是在獨立作戰,一旦有哪個人被捕身亡,那麼天使也不會停止工作,依舊像一部機器一樣全速運轉至於那次傳遞出錯誤情報的‘天使,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誰。說句笑話,你應該知道日本情報機關還有個非常得力的人員,橋本正。有的時候我自己胡思亂想,覺得他有可能也是天使。這種感覺不好,有時候我寂寞到想要發瘋”
羅魚勐完全能夠理解這種感受。
一個在敵佔區活動的潛伏者,明明知道身邊有自己的同伴,而且不止一個,但卻不知道他是誰,也更加不可能和他說話,和他分擔內心的痛苦。
這還不算可怕,最可怕的是,你不知道哪一天會被自己人誤殺就算被殺了,在你死後,頭上依舊戴着那頂漢奸的帽子“你對誰負責?總指揮嗎?是誰成立的‘天使’組織?”這是羅魚心裡最後的一個疑問。
這麼樣的一個人,準備的說應該是一個機構,總指揮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絕對沒有辦法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組織起來。
“鄭永嗎?”魏思飛的嘴裡一點恭敬的意思也沒有:
“鄭永雖然在你們眼裡是戰神,但起碼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爲過。
他不知道我們中任何一個人的真實身份,僅僅知道有這麼一個‘天使’
的存在,我們也不必向他彙報任何事,我們唯一要對他負責的,就是把一份份他需要的情報,通過不同的渠道送到他的手裡”
他說着站了起來,臉上好像寫滿了崇敬:
“我也不知道這個組織是誰成立的,加入這個組織前,我才只有十九歲,我經歷了難以想像的訓練和折磨,組織裡的每一個人,都經歷過這樣的訓練。
那時候還沒有抗戰,但日本人對中國的野心已經很明顯了,我們這些完成訓練的人,都分別派往各地,想盡一切辦法和日本人發生聯繫,然後再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打到日本人的心臟部位。成功的就留下來長期潛伏,我們一直在等待着你知道我們在等待什麼嗎?等到日本對中國發動全面戰爭的時候,就是我們開始行動的時候。我們沒有上級,沒有領導者,所有的一切都必須靠我們自己獨立完成。
我曾經親手處決過一個人,我認爲這個人將對我造成威脅,但你知道嗎,在那個人死的時候,他居然悲哀地看着我,告訴我他是潛伏者你知道我的感受嗎?我整個人幾乎要崩潰了,我親手殺了一個自己人,而這個人很可能和我意義,都是‘天使’,我做夢經常夢到這個人張開血手向我索命我真的很害怕,害怕生怕哪一天,我也會像那個人一樣,死在自己人的手裡,但我又非常期盼這一天的帶來,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解除我的恐懼”
他好像終於找到了一個傾訴者,能把這些年裡的痛苦一一傾倒出去。
魏思飛笑了一下,然後從懷裡摸出了一個本子放在了羅魚勐的面前:
“這裡是一大部分日本情報機關潛伏者的名單,現在我把它全部交給你們。在日本的情報機關裡,我這次的代號是‘車馬炮’。如何和上海取得聯繫,如何傳遞情報,這上面都有詳細介紹,羅魚勐,萬一我要是出事的話一切就拜託你了。”
他的話有些不太吉利,羅魚勐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頭。
“對了,還有件事我得告訴你,我見過一個你們感興趣的人”魏思飛忽然說道:
“我曾經在土肥原賢二那見過一個人,但那個人並不認識我是誰,可我在當初接受訓練的時候曾經偶然見過他一次,並且永遠也無法忘記”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了激烈的槍聲。
魏思飛一把抓起了槍,就看到一個血人衝了進來,魏思飛一步上前,是剛纔出去的山宮晴子。
她的身上多處中彈,看樣子已經不行了。
他正準備對魏思飛說話,忽然看到了一邊的羅魚勐居然還沒有死,她的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接着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頭一歪死了。
“看樣子是你的人來了,我的身份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夠知道。”
魏思飛很快做出了自己的決定:“我從後門出去,你就留在這吧,將來咱們還會見面的。”
他說着推開了後門,一步衝了出去。而就在片刻後,後門外忽然響起了槍聲,接着,魏思飛的悶哼清楚地傳到了羅魚勐的耳朵裡。
“不要!不要開槍!!!”
根本沒有時間反應的羅魚勐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