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聽說榮格格的生父曾經是江南一帶有名的才子,其母又是王爺的親表妹,想必榮格格的身上一定集合了滿漢文化的大乘,不如就由她來擔任帝師之職如何?”
慈安把榮格格領到了恭親王的面前,她將榮格格大大的誇讚了一番,但同時提醒着他們二人一個事實,他們並非是真正的親生父女。
太后推選榮格格做皇帝的老師,這步棋讓恭親王捉摸不透,不過他並不擔心,榮兒雖然不是他親生,但是從三歲起就養在王府之中,因他與表妹感情深厚,所以對她的女兒也視如己出。
太后想憑着三兩句話就離間他們的父女感情,簡直是癡心妄想。
“榮兒的確是念過幾年書,但畢竟是女流之輩,陪同皇上讀書尚可,但是帝師一職實在是難以擔當。”
恭親王想以退爲進,他想借着這個機會在皇帝身邊再插進去一個自己人,因此他不惜搬出祖宗家法,歷朝歷代女人不能爲官,讓一個女子爲帝師成何體統,他死後也沒有面目面見列祖列宗。
可是慈安並不鬆口,甚至連恭親王提議由幾位老師共同教授的方法也否決了,在中文老師這件事上,她只要榮格格。
“可是爲臣覺得此事事關重大,榮兒一介女流也未必有這個膽識。”恭親王眼看自己說不過太后,只能把火頭引到自己女兒的身上,只要自己的女兒承認難當此職,他就有籌碼再戰下去。
“榮兒,既然恭親王問起,不如你就說說自己的意見如何?”慈安微笑着看着榮格格,她的心裡早有打算,如果這個孩子還選擇站在恭親王一邊,那麼她就會捨棄這顆棋子重新再培養自己的勢力。
恭親王將雙手放在了身後,他覺得皇太后是多此一舉,榮兒自然是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從小到大她對他沒說過一個不字,更何況是在這種交鋒的時刻。
“榮兒願聽太后娘娘差遣。”榮格格跪在了地上,她是在向自己的父親賠罪,皇太后的寬厚仁慈感染了她的心,她雖然是一介女流但是也能看出大清要依靠這位太后纔有希望。
爲了大清,她願意承受這種不孝的罪名。
“你……混賬!”恭親王的心口猶如壓着一塊千斤重的大石,他無法理解榮格格的行爲,只能出口傷人。自己養了十幾年的女人原來還不如養一條狗。
“簡直是反了,竟敢在哀家面前如此放肆。”慈安白天受到了委屈一直都找不到理由發泄,現在恭親王竟然自己撞了上來,她怎麼能錯過這次好機會。
她將自己手裡的佛珠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白玉的珠子頓時碎裂開來,震得所有人跪倒在地。
恭親王也知道自己的言行失態,他趕緊跪在地上謝罪,“老臣不敢,老臣知罪,還望太后娘娘責罰。”
“恭親王,哀家念在你爲朝廷效力多年,這件事暫且不予追究,不過哀家要讓你分清楚,誰是君,誰是臣。”
慈安說的每一句話都鏗鏘有力,連旁邊的李蓮英都覺得這段日子東太后一定是有什麼東西附身了,否則的話她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性格大變。
恭親王看出這位太后是真的發火了,他知道自己必須給她一個臺階下,否則的話這件事只會越鬧越僵,雖然他手握兵權,但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代替皇帝的地位,因此他自請罰俸,希望太后能消除這口惡氣。
“恭親王不能嚴於律己,有失我大清朝國威,現罰俸三個月以儆效尤。”
慈安並沒有做出太重的懲罰,但是她在一天之內下了兩道懿旨,一道是處罰恭親王,而另一道是冊封他的養女榮格格爲貴人,恭親王越恨誰她就越要寵幸誰。
這種亦苦亦甜的做法震驚了朝野,所有人都不明白皇太后的立場,她與恭親王之間的這場博弈也變得撲朔迷離。
不過恭親王卻很清楚這種做法的用意,他勉強露出笑容,對這個女兒噓寒問暖,但實際上他的五臟六腑都快被氣出了鮮血。
貴人在衆多嬪妃的職位中非常普通,皇上想要冊封的話冊封多少貴人都沒問題。但是這個身份卻代表了君臣之別,他這個阿瑪以後還要向自己的女兒彎腰行禮。
而且他很明白的女人的心裡,在沒出嫁之前,父親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但是在出嫁之後丈夫就會成爲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皇太后的這招釜底抽薪做的很絕,一個小小的招數就砍了恭親王的一條手臂。
榮格格同樣驚訝於現在的這個結果,她聽到這道懿旨的時候連接旨都忘了,兩隻眼睛看着李蓮英完全處於一種呆滯的狀態。
她一直以爲皇太后會因爲恭親王的無理而趕她出宮,沒想到自己反而成了皇上身邊第一個有名分的女人,雖然只是個貴人,但是也夠普通的王族格格熬上三五年了。
“榮貴人,還不快點謝恩啊,以後在這宮裡您可就是主子了。”李蓮英提醒着榮格格,皇太后突然要封她做貴人,也不過是想多一根牽制恭親王的繩子,沒有人比這個小格格更瞭解恭親王,有她站在自己這邊比派十個眼線過去都管用。
“臣女…不,臣妾謝母后皇太后恩典。”榮格格觸底的雙手有一些哆嗦,她終於有家了,她的家在紫禁城,而她的夫君是當朝聖上。如果日後她能一索得男說不定還能夠母儀天下,成爲大清的下一位皇后。
慈安將翠玉軒賜給了榮格格,並派了身邊的幾位宮女隨身伺候,這裡也是皇上學習中國文化的課堂,不同的課程在擁有不同氣息的環境裡學習,是有助於提高學習效率的方法,這件事可是她在現代的大學中學到的。
榮格格沒有讓太后失望,她將自己多年來蒐集到的民間典籍都運進了宮,這些東西雖然是野史,沒有傳統的四書五經那麼正規,可是讀起來也簡單易懂,按照皇上的年紀這些東西才最爲合適。
“皇額娘,爲什麼兒臣今天要到這來,兒臣今天要跟秀寧姐姐一起睡。”
皇帝年紀還小,他根本不明白冊封貴人有什麼意義,他只是想聽秀寧給他講故事,但是按照宗族的規矩,新冊封的貴人皇上一定要寵幸一晚上纔會吉祥。所以不管皇上願不願意他也一定要留宿在翠玉軒。
“哀家讓皇兒進去自然是有哀家的用意,皇上只要在裡面待到四更就可以去早朝了。”慈安連哄帶騙的把皇上弄進了翠玉軒,她這麼做純屬是入鄉隨俗,同時也讓恭親王知道她這次的冊封是認真的。
“皇上看看這些書如何,是臣妾特地從民間找回來的。”榮格格看到皇上後立刻過來行禮,她的臉上有一種魅惑的笑,人的身份改變之後行爲也會隨之改變,現在的皇上不再是她的弟弟,而是要陪她度過一生的丈夫。
“我不看。”小皇帝把這些東西都推到了一邊,他知道秀寧格格是恭親王的女兒,都怪她的阿瑪,否則的話他早就出宮玩了,哪裡還用得着看這些民間的東西望梅止渴。
“皇上身爲一國之君,理應勤於政務,好好唸書纔是。”榮格格知道皇上的餘怒未消,她很平和的把書再次呈現在皇上的眼前,“此書能得皇上御覽實乃大幸,只是其中文字略有凌亂,不如皇帝聽臣妾解釋如何?”
榮格格想幫皇上完成第一次的晚課,之前由太傅教授的時候,皇上每天要到酉時纔可以休息,而今皇太后採用自由教學,皇上過了晚膳之後就是在宮裡閒晃,也該讓皇上收收心了。
“你是在向朕炫耀你去過民間嗎?”小皇帝的智商隨着他的憤怒開始迅速提高,他的質問讓榮格格除了謝罪之外說不出任何話。
相比之下慈寧宮這邊的日子倒是安靜,只不過是靜得讓人有點害怕。秀寧格格坐在慈安的身邊陪着,但是整個晚上除了幾個敷衍的字符,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覺得自己愧對了家族,小皇帝在粘着她,她也只是一個格格,地位永遠不及一個貴人。
“回去歇着吧,別多想,哀家只有安排。”
慈安看了看手裡的奏摺,這些摺子大部分是由幾位格格批過之後纔會送到她手上,每一本奏摺裡都有她們批註的小條,可是今天秀寧格格的批示明顯有失水準,甚至連字都寫錯了。她只能一一重新批過,反而增加了她的工作量。
現在她有點明白爲什麼在現代社會中,主管都不願意要結過婚的女人,因爲這些女人的重心只有丈夫、孩子以及防小三,事業這件事連第四位都排不上,更不用說是進取心了。
“太后娘娘。”報喜從外面走了進來,她福了福身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翠玉軒的事情,皇上現在正在責罰榮格格,恐怕這一晚上是不得安寧了。
慈安手裡的拿着的棋子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接着又把它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罰就罰吧,這宮裡皇帝責罰一個貴人還用得着來稟報嗎?”
慈安把這件事說的極爲平常,彷彿她已經看透的世事,只是報喜分明注意到太后將棋盤上的一個黑子拿了下來緊緊的握在手裡,她是真的要捨棄了榮格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