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壽元殿。
花園內芬芳四溢,蝶飛蜂舞。
“太后近日氣色好多了,看來臣的藥很管用啊……”萬福年特意瞥了一眼樑太后身後的俊秀小太監。
濃眉細眼,薄脣尖頜,容姿也算得上俊朗,就是隱約透着些算計之態。
“慎言……”樑太后的臉上的不自在一閃而過,瞟了瞟那小太監,眼中盡顯風情。
萬福年笑意更濃,道:“還有一件好事……”湊近樑太后的耳朵,道:“那《異陽經》有下落了!”
“當真?現在何方?”樑太后驚喜。
“臣多方着手,終於打聽到,先前《異陽經》由散其那保管,他赴死之前,將它給了散庭鶴……”
“不知那散庭鶴如今在何處?” 樑太后忙問。
“太后可記得,散其那之女嫁給了東越國大將軍年大成爲妻,如今散庭鶴便去了東越,投奔姑母去了!”
“投奔了年大成……那可如何是好?”樑太后犯了難,東越雖是屬國,但年大成威名在外,素有東越守護神之稱,也不是能隨意得罪的人……
萬福年給那小太監使了使眼色,那太監會意。
“太后,《異陽經》是我大昌國寶,豈可成爲他私人之物,只需太后擬一道旨,派人把寶貝請回來即可……”說着親暱攬住雙肩:“有了《異陽經》,太后還怕容顏不駐嗎?”
樑太后忙四下看了看,低聲喝道:“章煥,休得放肆!”
最終還是寫了一份懿旨,交給萬福年。
……
在豐京北街,有一座高大府邸,與皇宮遙遙相對,夜幕降臨,府門上“萬年府”三個字在數排燈籠映照下更加醒目。
李巖在時,萬福年便在宮外置地建府,起名“萬府”,新帝登基,萬福年便將萬府改名“萬年府”。
深夜,萬年府內,萬福年打發走幾個朝中心腹,卸下像是粘在臉上的笑容,沉聲問萬沈園:“朝中官員近來可有異動……”
沈園點點頭:“散其那和季灃死後,的確有些人暗中動作不斷……”說着遞上了名單。
萬福年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笑道:“還真是不少。”突然看到一個名字,問沈園道:“何光忠?兵部的?”
沈園道是。
萬福年緊蹙眉頭,在地上踱起步來,突然停下問沈園:“你是何時查到他的?”
“就在前幾日,他在宮中徘徊了幾趟,義父,可有不妥?”
“他是代王李引的內弟,你覺得有何不妥?” 萬福年幽幽道。
沈園恍然大悟:“義父不是說過,代王不會牽連進來嗎?”
萬福年道:“人心最是難測……也好,也好……”
“義父!我會從何光忠入手調查!” 沈園知道該怎麼做,就要往外走。
萬福年卻喊住他:“算了,這件事讓章玉去做,你去一趟東越……”
萬沈園頓住腳步:“義父有要事要兒子去辦?”
“嗯,去追回一樣東西,可能不會太順利,你去我放心。” 萬福年斜倚在榻上,閉上眼。
萬沈園躊躇道:“兒子願爲義父分憂,只是……章玉上次受傷還未愈,像調查官員結黨營私這種事,紛繁複雜,只怕會有力不從心,兒子……有些不放心。”
萬福年睜眼看了一眼沈園,這還是這個義子第一次對自己的命令說不……
但細想他的解釋尚且說得通,便同意了:“我身邊最得力的就你和章玉,你的顧慮也有道理……罷了,忙你的去!”
萬沈園如願,領命出去。
……
東越地處大昌以東,建章郡,則西承大昌,北接吳夏,是東越西北的重要門戶。
氣候四季分明,境內山川縱橫。
除了是國之要塞,它還有一個重要身份,那就是東越大將軍年大成的封地……
放眼整個大昌和各屬國,年大成算是唯一有封地的將軍。
只因他屢立赫赫戰功,不僅成了東越的守護神,還曾在大昌需要時,挺身而出,讓進犯者聞風喪膽!
東越上任國主在世時,便請奏李巖,將建章縣連同周圍三縣合併成立建章郡,作爲封地,賜給了年大成。
年大成卻不居功自傲,把家人安頓在建章之後,自己仍然在東越國都越城盡臣子本分,直至年滿五旬,才告老回到建章。
年大成走後東越朝中武將後繼乏人,於是周國主一拍腦袋,將每年新徵來的兵將先送至建章由年大成代爲訓練培養……
新兵在建章受訓一年就得回越城,而武將得訓練三年——也虧得周國主對年大成放心。
年大成自己也感恩戴德,兢兢業業,也算髮揮餘熱。
主聖臣良,一時,東越朝中上下一片和睦相親,羨煞旁人。
而今日,年大成卻愁眉不展。
年府院子裡,自家夫人擋在散庭鶴散又凝兄弟身前,和一羣錦衣黑袍的人對峙……
“想帶走他們,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年夫人直視對方帶頭首的掌鹿使,厲聲道。
那人卻並不慌張,反而慢條斯理,禮數週全沖年大成再行一禮: “大將軍,小人章玉,今奉太后懿旨,捉拿盜走國寶《異陽經》的散家兄弟,念其是尊夫人的內侄,想留些體面,故而僵持數日未曾動手,然而尊夫人不領小人的情,小人辦不好差事,也交不了差啊。”
年大成安撫了神情激動的夫人,也客氣衝章玉道:“我盤問了那兄弟二人,確實未曾見過寶物,只怕其中有誤會……”
章玉笑道:“小人也正是這個理,故請二位公子隨小人回豐京,若查明確實與二位無關,小人自然負荊請罪,任打任罰。只是眼下,小人只想好好辦完這樁差事……還請莫要爲難爲謝!”
年大成一介武夫,明白自己嘴皮子上的功夫遠不及眼前這位,再說對方看似客氣,實則態度強硬,於是拿出門神的架勢,開門見山道:“看來大人是非要人不可了?既如此,老夫也都不跟各位兜圈子,你們要從我府上拿人,可有我東越國主的批文?”
章玉何嘗不知眼前這位年大將軍在東越的地位,他說一,周國主絕對不會說二……
他故作恍然道:“原來大將軍是要這個,放心,批文自然會補上。”
“那就等到你們拿了批文再來領人!”
章玉冷也下臉來:“年將軍,不管批文在不在手,今天,人我是要定了!”
說着給左右使了個眼色,其他人拔劍上前。
年大成笑了:“章大人,不是老夫自傲,你這二十人,要真動起手來,怕不是我這些軍中粗人的對手。”
章玉也笑了:“那也要試試,誰讓咱們職責在身呢!”
說着便先發制人,直向散庭鶴襲去,其他人也緊隨其後,先是目標指向散家兄弟,後見年大成和府兵加入戰鬥,便混戰起來。
年達成說的不錯,雖然掌鹿監各個武藝超羣、身手敏捷,但年大成帶出來的人可是代表着東越的攻防力量!
加之雙方人數量懸殊,所以一番切磋下來,掌鹿使都掛了彩。
章玉不在意地甩了甩手上的血,冷笑:“年大將軍果然訓導有方,不過您可要想清楚,您這刀一出鞘,就等於跟整個大昌朝廷作對!是散家兄弟重要,還是整個東越重要!”
年大成微微動容,但依然道:“陛下和太后自會明辨是非,不會爲了這些子虛烏有的事再爲難老夫與家人,更不會爲牽連東越!”
不料二人說話間隙,章玉身邊一個小太監突然發力,長劍直指散庭鶴喉嚨……
殺氣凌冽,衆人包括章玉皆大驚,散庭鶴避閃不及,劍擦着臉皮劃過。
衆人正鬆了一口氣。
章玉正在考慮該如何懲罰這罔顧命令、我行我素的小鬼時,忽見那太監動作一滯,慢慢倒下。
身後,十六歲的散又凝握着帶血的短劍,呆然而立……
第一次殺人的相府小公子,眼睜睜地看着眼前的人慢慢沒了聲息,不知作何反應。
他只是見有危險,本能地出劍保護大哥,沒想到能……這麼準!
有衝突是一回事,死了人,性質就變了……
章玉過去一看,人已經嚥了氣。
他擡手合上那小太監瞪圓的雙眼,鼻翼幾番顫動,先是陰狠的目光刮向散又凝,繼而又沖年大成道:“殺了朝廷派來的欽差……年大將軍,這可怎麼說?”
年大成等人自然也沒料到事態發展至此,企圖跟他說理:“大家都看的清楚,剛纔分明是他先發難,趁人不備,小侄只是自保!”
章玉冷哼:“看來今天我們只能無功而返了,你們不是要批文嗎?相信很快就會到,您可要做好準備!”
讓左右擡起那死了的太監,往外走。
“等等!”出聲的是散庭鶴。
章玉回頭。
散庭鶴走到他眼前道:“我跟你們回去!”
又對年大成夫婦道:“姑父,姑母,侄兒不孝,但不願陷東越於險境之中,只是……”
他看了一眼尚且驚魂未定的散又凝,對章玉道:“家弟年幼,方纔是無心之失,還請高擡貴手……”
章玉冷臉道:“朝廷要的是你們兄弟二人,恕小人無法做主,再說殺人者償命,他怎可置身事外!”
散庭鶴正要爭辯,年大成大步走來,一把拉開他:“混賬!你既然沒拿那東西,跟着去做什麼?誰都不許去!”
章玉見狀冷笑一聲,不再理衆人,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