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有吃的可以發放,那些個一直都靠着城牆半躺半坐着,沒有任何反應的士卒們,一個個的也都睜開了雙眼,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向着李恪他們圍了過來,眼中滿是渴望。當食物地道他們手中以後,便立刻迫不及待的把食物塞進口中,由於吃得過猛,幾乎每個人都被口中的食物所噎到,或是猛烈的咳嗽、或是伸長了脖子強行下嚥。看得李恪等人一陣心疼,紛紛拿出水壺遞到他們的手中。
和別的士卒們不一樣,那個隊長只是吃了幾口,便把剩下的大部分食物用一個方巾包起來,然後小心翼翼的放進了懷中。
“彆着急,慢慢吃。不夠了我們這裡還有。”李恪見狀連忙說道:“朝廷的賑災糧食馬上就會送到,你們不會再餓肚子的。”
那名隊長聽後仔細的盯着李恪看了一眼,然後很是無奈的說道:“大人想必是朝廷派下來的賑災特使吧?您爲何不早些來呢?”
郝童聽後很是不快,說道:“你這是怎麼說話呢?須知……”
李恪揮揮手阻止了他後面的話,對着那名隊長說道:“今年整個江南道都遭遇洪水,本……我這也是一路從西面而來。原本以爲這江南地區富庶,不至於像西部那些地區那般緊迫……,唉……看來是我太過於想當然了,沒想到這江南比那邊還要悽慘,都是我的錯啊!”
聽到李恪如此說,那名隊長不由得神情激動起來,幾乎是吼着說道:“都是你們這些個大老爺們!什麼時候都是以你們的所謂想當然作爲藉口!四個月來,我們日也盼,夜也盼,就盼望着朝廷的救災糧食能夠早一點到來。你們知道嗎?這雉山縣城內洪災以前有八千餘戶人家,可是就在幾天一起,整個縣城之內還不滿三百戶人家,還不到三百戶人家了!你們這些個大老爺們,到底有沒有關心過我們這些個老百姓的死活!”說到這裡,可能是一時間用力過猛,情緒又過於激動的緣故,那名隊長開始猛烈的咳嗽起來。
“你這是怎麼和我家遼王殿下說話呢!要知道我家殿下這幾個月來輾轉幾千裡到處賑災,你真的就以爲朝廷和我家王爺不關心你們的死活嗎?”
那個隊長苦苦的一笑,非常無奈的說道:“王爺,真想不到小小的雉山縣居然回來了一位王爺。可是治下如果沒有了百姓,即便是當今天子來了那又有何區別?”
“這這話是什麼意思?要知道這可是大逆不道的話,是會滅你的九族的!”
“郝童,你先退到一邊去。”李恪狠狠的瞪了郝童一眼,然後才問道:“雉山縣到底是什麼狀況?本王來之前,睦州刺史曾經和本王說過,雉山縣令曾經隔山傳信這裡情況還好,爲何……爲何這裡的情況與先前所說截然不同?”
聽到李恪提及雉山縣令,那名隊長以及一旁的士卒們,突然間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李恪衆人見狀不由得大爲不解。“你們這是……”
“顧大人……顧大人早在兩個多月前,便因爲勞累過度,撒手人寰了……”
“啊……”李恪聽後一驚。這還是他在這次江南賑災之行中,聽到的第一起因公殉職的官員。“到底是怎麼回事?能不能詳細的和本王說說?還有,你們有沒有力氣走路,可否帶領本王一邊前往縣衙,一邊說說這雉山縣的具體情況?”
剛纔吃了一些食物,使得這些個士卒們多少都有了些力氣。其中的兩名士卒攙扶着那個隊長站了起來。隊長站起身後,用手中長槍拄地站穩後,對着李恪行了個軍禮然後說道:“雉山縣縣尉曹達見過殿下,不知王爺是……”
郝童在一旁傲然說道:“我家殿下乃營州大都督遼王殿下,此次江南賑災特使,同時爲江南道、嶺南道兩道巡察使。”
曹達聽後眉宇間一動,再一次躬身施禮,道:“小的見過遼王殿下。小的曾經參加過平叛吐谷渾的戰役,想必還曾和殿下在一個戰場之上共同殺過敵。”
“哦?不知當時你是在誰的麾下效命?”
“回稟殿下,小的當時在衛國公李靖李大人麾下效命。”
“那你可知現如今李大人在何處任職?”
“回稟王爺,李大人時任營州副都督。”
“哈哈……能在李伯父手下任職,並且還有軍職在身,那就一定是個鐵骨錚錚的好男兒!”
“小的雖然已經不在軍中效命,但是當日李大人的教誨卻始終不敢忘記,並願一生以此爲準。”
“說說雉山縣的情況吧。”
“回稟殿下,這雉山縣民風淳樸、土地肥沃、雨量充沛,原本是江南有名的糧食產區。今夏雖說遭受洪水侵襲,如果採取的措施得當,原本並不至於發生現在的這種慘況。只是……”
“只是……唉……殿下,您有所不知,咱們雉山縣有一辭官的鄉紳,辭官前爲六品官員,比起雉山縣縣令那是大出許多。辭官迴歸故里之後,更是購得大量土地,如今這雉山縣境內有近三成的土地爲他所有。此次洪災過後,縣城的糧倉被毀,顧大人曾經登門拜訪,希望他能提供一些平價糧食,誰知他根本就不見顧大人,非但如此還大肆提高糧食價格,以至於雉山縣百姓無力購買糧食之餘,只好拖家帶口的逃離雉山縣。如今的雉山縣只剩下一些年老力衰之人,在這裡等死,除此之外雉山縣已經成爲了一座空城。
“這個混賬東西!枉費他還曾經是我大唐官員,難道就不知道這是殺雞取卵嗎?如今這雉山縣的百姓,都逃往外地,他即便是擁有整個縣的土地,又能如何?”
這個問題顯然超出了曹達的理解範圍,所以他也不知道該如何的回答,只能默默地跟隨在李恪的身旁。
“你們爲何不去向睦州報急?”
“顧大人故去之後,縣城內亂作一團,後來既要安撫百姓,又要維護縣內治安,也就沒有時間去想別的事情,再後來……唉!”
“那個佔有雉山縣大量土地的鄉紳叫做什麼?他可是辭官以後才購置的大量的土地嗎?”
“他叫林清廉,原本就是當地的世家望族。據說在前幾朝就不斷有人在朝中做官,只不過是到了他這一代,官職比不上父輩和祖輩罷了。不過他這一代所購置的土地,並不比他的祖輩少,單說清溪山下的近千頃土地,便是他辭官以後才購置的。”
“爲官一任,居然可以購得千頃土地?不知他在何處爲官?”
“好像是升州長史。”曹達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哈哈……又是升州!想不到升州的水還真是深啊!”
看到李恪一陣狂笑,曹達感到有些疑惑,便向一旁的郝童投去了詢問的目光。郝童偷偷看了一眼李恪,然後在曹達的耳邊小聲說道:“我家王爺在來蘇杭之前,剛剛把升州的大小官員幾十人投入到大牢之中,等候朝廷發落。你說的這個人只怕是漏網之魚罷了,相信他也逍遙不了幾天了。”
曹達的眼睛一亮,緊接着又黯淡了下來,有些無奈的說道:“唉……此事恐怕沒有那麼簡單。那個林清廉已經辭官五年,很難再有什麼違法的證據。再說,他如今的做法雖然令人不齒,卻沒有做出什麼違法的事情來,我們根本就沒有藉口治他的罪。”
李恪顯然聽到了兩個人的小聲嘀咕,冷冷的哼了一聲,狠狠地說道:“那又怎麼樣!本王纔不管你是否有罪,爲富者不仁,還敢在大災之年趁機牟取暴利。單憑這一點,本王就可以將他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