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士信是一個身材比蘇定方還要魁梧一些的大漢,雖然這段時間,他在劉黑闥的監牢之中並沒有吃飽。
所以,到寡婦村之後,他非常的想要飽餐一頓,因爲這裡的空氣中瀰漫着食物的味道。
“公主殿下怎麼會在這裡?”讓羅士信萬萬想不到的是,來給自己送食物的會是平陽公主李秀寧。
“此事說來話長,你且先吃飽喝足,養好精神,稍後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李三娘不敢在關押羅士信的囚車旁邊過多的停留,畢竟,蘇定方安排看押羅士信的人手也不是什麼草包,而且,羅士信的去留問題還關係着大局,她要問清楚於秋到底是怎麼安排的,過去的幾天裡,她負責幫忙傳遞於秋和李世民之間的消息往來,可是知道了一些於秋的謀劃,連李世民現在都是在配合於秋的主意行事。
“殿下萬不可爲羅某涉險……”
羅士信的話還沒有說完,李三娘就走開了,而讓他更加想不到的是,這位公主殿下,在這裡似乎是一個管事的人,周邊幹活的人,都聽他吩咐,連值守的兵將,也對她客客氣氣,霎時間,他對自己的安危便沒有那麼擔憂了,開始大口大口的吃起了她送過來的食物,還別說,這些帶着鹹味的豆腐乾,還真美味。
飽餐了一頓之後,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就被人提了出來,帶到了一處營帳之中,裡面只有一個和自己年紀相差不大的年輕人,正用爐子煮着茶水,此人正是於秋。
“羅將軍受委屈了。”於秋取了一隻空碗,給羅士信倒了一碗熱茶,伸手示意他落坐道。
“你是何人?”被鬆開了手腳鐐銬的羅士信揉着胳膊,學着於秋的樣子,跨坐在於秋對面的一條板凳上問道。
看他一點也不慌的表情動作,於秋就知道,此人是個膽大之人,對於生死看的很淡。
“我叫於秋,是這個村子的主人,或者說主人之一,現在與秦王李世民是合作關係,今日請將軍來,是想邀請將軍加入我的陣營,留着有用之軀,做一些有用的事情。”於秋十分開門見山的道。
“合作關係?你要我加入你的陣營?我怎麼沒聽明白呢?你既然與秦王合作,又爲何要我改換陣營?好歹我也是堂堂的一個開國公,難道要我做你一個村夫的屬下?”有些蒙圈的羅士信接連問道。
自從來到村子裡之後,他就感覺有些怪,首先他就見到了一個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平陽公主,而眼前的這個人,聽口氣,也不是劉黑闥的人,而一個村子的主人,就敢放言招攬自己,這怎麼聽都有些滑稽。
於秋笑了笑道,“二十來歲的國公,當真是了不起到讓所有人都羨慕的地步了,不過,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的,因爲,即便是到了你今天的位置,也不過是別人手中一個隨手可以捨棄的棋子而已,你從來沒有真正的爲自己活過。”
“棋子?”羅士信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於秋道。
“幾天前,我和李世民商談合作的時候,他就知道,我能夠救你出去,但是他根本沒有提起你,現在,他扣押了各個世家準備用來跟劉黑闥換製鹽秘方的糧食,而劉黑闥想讓屬下拿你去換回那些糧食,你覺得,李世民會同意嗎?”於秋大致的給羅士信講了一下他的處境道。
“劉黑闥擁兵十萬,所缺者,不過糧草而已,若是給他足夠的糧草,北方必將後患無窮,秦王不同意,纔是最正確的選擇。”羅士信雖然面色有些暗淡,但是語氣卻十分堅定的道。
“羅將軍果然是大仁大義之輩,心心念唸的是北方的安定,然而,這改變不了你是李世民可以隨意捨棄的棋子這個事實,只是,我想不到你這顆被捨棄掉的棋子如果再回去,將如何與他相處,難道,在下一次大戰的時候,再度被他捨棄?你天生欠他李家的還是怎麼地?”
於秋說完這句之後,羅士信久久不語,他雖然不惜身,但卻也容不得別人輕賤自己,失了洺水縣,雖然主要責任不在他這裡,但他畢竟是打了敗仗,而且被俘了,羞於見李世民,是十分正常的情緒,只是,這種情緒被於秋挑破了之後,他感覺有些無地自容,畢竟,他不是一個精明的人,想的並不多。
不過,他也不可能答應於秋的邀請的,因爲,連於秋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都還不清楚,那就只好先悶聲不說話了。
而現在這個結果,於秋其實一早就料到了,想要收服一個人才,可不是他三言兩語能夠做到的事情,他今天只需要在羅士信與李世民中間敲開一個裂縫就好了,當他真正感受到了被人放棄的滋味的時候,他會想到自己的,因爲於秋接下來,會在他面前展現自己的好。
不多時,羅士信就再度被押回了囚車之中,只是囚車的位置有了一些變化,能夠清楚的看到軍營外面的一些事情。
在種田,或製鹽,或製作豆腐乾,陶器,木器的工作中勞累了一天的饑民百姓們,開始聚集到一起吃飯了,一長排煮着吃食的大陶缸裡,散發着濃濃的食物香氣,剛纔與他談過話的於秋擰着一個大勺來到一個陶缸前站定之後,這些洗漱過後,拿了乾淨碗筷的人們,便紛紛開始排隊,於秋給每個人碗裡都裝上一大勺的食物,而每一個領到了食物的人,對他都是一副千恩萬謝的姿態。
最讓他奇怪的是,堂堂的大唐平陽公主,居然在爲這個人打下手,指揮着所有人排隊,按秩序領取食物。
或許,這個於秋,是一個真正在爲北方百姓做事情的人,不過,這依舊不能讓羅士信選擇投效他,因爲,到目前爲止,他認爲能夠救所有北方百姓的人,仍然是李世民。
相比較而言,他看蘇定方的眼神,就充滿了許多的攻擊性,他不認爲這個傢伙能夠在戰場上擊敗自己,上次失手被擒,是因爲蘇定方身邊有幾個武藝不錯的傢伙在幫他,若是單獨放對,他有把握在一百回合之內拿下他。
只可惜,自己現在是階下囚,恐怕是沒有什麼機會了。
“秋哥兒你找那羅士信談完了?”在於秋結束了分發食物之後,蘇定方向他走過來問道。
於秋點了點頭道,“是的,不過,他目前還不肯加入我的陣營。”
這倒並沒有出乎蘇定方的意料,因爲,此前劉黑闥已經對羅士信各種封官許願過了,他絲毫都沒有表情出投降的意思。
“那,我應該遵照漢東王的意思行事麼?”蘇定方繼續問道。
於秋搖了搖頭道,“李世民不會同意拿糧食換羅士信的,你如果當着他的面殺了羅士信,那麼,你,以及你帶過去的兄弟都將必死無疑。”
“可是,不殺羅士信,我該怎麼跟漢東王交差?”蘇定方納悶道。
“交不了差,那就不交差嘛!”於秋笑了笑道。
“不交差?這怎麼行?”蘇定方被於秋說懵了道。
於秋指了指那些正端着碗進食的百姓們道,“大軍的糧食,都只夠吃半個月左右的了,半個月以後,這些百姓們都將斷了伙食,蘇大哥以爲,是向漢東王交差重要,還是這麼多人的生死重要?”
“自然是,這麼多人的生死。”蘇定方想到了接下來大家沒有糧食的後果之後,有些語塞的道。
其實,又哪裡只止眼前這些人的生死,洺州城裡裡外外的饑民,已經比聚集在寡婦村的人還多了,整個河北之地現在已經有多少人吃不上飯,他簡直不敢想象。
“所以,你按照我設定的計劃行事,或許還有出路。”於秋示意蘇定方單獨跟自己回營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