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以後纔是山莊最熱鬧的時候,抽水機把一條小河都快抽乾了,於是,憨子帶着大傢伙下河撈魚,回來的時候一人手上提着兩個大串穿在柳樹枝上的河魚,渾身都是稀泥,於是,架在水庫與山溪之間的水車旁,就成了大家洗澡戲水的地方。
而這邊的熱鬧,也讓房玄齡注意到了河坡上那些他根本不認識的玉米苗物。
“那河坡是什麼作物?怎麼沒有果實?”在於秋的書房裡坐了一下午之後,跟着於秋在山莊大院裡遛彎的房玄齡向於秋問道。
正在盤算着今天晚上教孩子們點什麼知識的於秋往坡下看了一眼之後答道,“這叫玉米,種的稍微晚了一些,再過幾天應該就要出棒了,可能要中秋以後纔會成熟。”
“是人吃的口糧麼?畝產幾何?”房玄齡來了興趣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應該是不低於千斤,人畜皆可食用,磨成細面,口味不輸給米麥。”於秋如實道。
系統給的良種,究竟好到什麼程度,在後世不怎麼種田的於秋心裡也沒有個準數,就像番茄的產量,就比於秋預料中還要高一些。
現在他用了比較科學的種植方法,以及與後世田地相當的施肥,殺蟲方法來管理田地種植玉米,整個精細程度,已經不輸給後世的那些種田專業戶了,畢竟,在系統學習的初級農耕技術,比普通農民還是要強很多的。
想來,這些玉米的產出不會比後世玉米大田的平均產量低,當然,這也是他在山莊裡親自種,親自跟進田地管理的原因,把種子拿給別人去種,能得到什麼樣的收成,那就難說了。
“畝產千斤,口味不輸給米麥?耕種難度高不高?適不適合作爲主糧?”房玄齡聽於秋這麼說,眼神之中精光直冒道。
“不難,甚至比水稻小麥都還簡單一些,未來,它肯定是洺州的主糧之一。”於秋很是隨意的答道。
洺州百姓未來的食物可豐盛了,豬羊,雞鴨和海鮮,樣樣都有,像玉米這樣的粗糧,如果種出來的口味比較甜,或許還會上大家的餐桌,如果不好吃,肯定是種出來喂家禽牲畜的。
“你,究竟是從何處弄來的這些作物?”房玄齡心中很是震撼道。
畝產千斤的作物,只要有一樣,就能改變大唐的格局,可是,一年多的時間裡,於秋這裡居然搞出了兩三樣。
要知道,端午節過後,江南道一些地方的水稻,就差不多可以收割了,其中就有數千畝是出自於秋山莊的高產水稻,到了下季,這些水稻至少會種出好幾十萬畝來,光是這個預期,就讓主產稻米的江南道,山南道,淮南道等地區的糧食價格大幅下跌,讓在高位運行了十年的糧價,跌到了一貫錢一石的價格以內。
不過,在於秋看來,糧食的價格,還有很大的跌幅空間,至少,每年跌一半,連跌七年是必須的。
因爲,歷史上貞觀四年的時候,糧食價格都跌到了鬥米三四錢,一石只要三四十文錢的價格,更加別說他弄了這麼多高產糧種來的情況下。
“這些東西又不是仙人變出來的,當然是我的師門先輩引進種植得來的,這玉米,就是南美洲那邊的特產,還有大棚裡種植的紅果,也是南美洲的特產。
不過說到這個,我就要跟你說一個奇怪的現象了,像曲周縣種植的棉花,你應該知道吧!這是天竺國的特產,現在,高昌國已經大量種植了,可據我所知,它在早前很多年就已經傳到了咱們中土,卻被長安的權貴們當成景觀花物,種植在花園裡觀賞,難道就沒有人發現它填充到被子,衣物裡,會很保暖嗎?
如果有人發現,爲什麼不大面積的種植呢?莫非,李唐的冬天已經不凍死人了?
還有洺州種的葡萄酒各種瓜物,每天都有不少西域胡商運過來高價售賣,難道就沒有人拿種植做試驗自己種植一些或者釀造一些出來,避免咱們的資金大量外流?”
於秋一連串的提問,問的房玄齡一愣一愣的。
是啊!白疊子打他出生的時候,許多權貴家的花園裡就有種了,怎麼就沒有人想到將其大面積的種植,用於填充鋪蓋和衣物呢?
而說到冬天凍死人這個事情,更是讓房玄齡心裡一痛,別說是最冷的河東道和河北道了,就是氣候還算溫暖的關中,去年冬天也凍死了數百人之多,而且這樣的情況,幾乎每年冬天都發生,這也是爲什麼李唐建國好幾年,人口數量不但漲不上去,還一直下降的原因。
從前怎麼就沒有一個人像於秋這樣,關注這些能改變所有人整個生存環境的東西呢?
“虧我房喬平時還自認爲自己是個有識之士,卻不想,被一葉障目多年。”房玄齡一聲哀嘆道。
好像這些年大唐凍死的人,都跟他有關似的。
“學識不等於見識,我師門裡曾經有一位先賢就說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見微方能知著,如果李唐朝廷對於外部的發展投入更多的關注,培養一批專門研究解決民生需求問題的人才,相信一定能收穫到很多想象不到的好處。”於秋提醒房玄齡道。
以於秋現在的能力,也只能顧的上生活在洺州這方圓五百多裡的百姓了,未來,他也不打算把自己的時間精力都貢獻給全天下,在他的認知裡,讓那些想幹活,能幹活的人幹活,自己享受安逸舒適的生活,纔是最爽快的。
同樣感覺很爽的憨子他們換了一身清爽的衣衫,穿了一雙簡單的拖鞋之後,就從水車旁邊回到了大院裡,和他們一起在水裡嬉戲了一番的賽虎卻是並不想讓他們清爽下去,渾身的皮毛一甩起來,頓時將幾個小傢伙剛換上的衣服又給打溼了,惹的衆人一陣叫罵,說晚上不給他東西吃了。
於秋沒有跟憨子說什麼水庫裡的魚都吃不完,卻浪費時間在泥坑裡撈魚的廢話,孩子們,就需要適當性的玩耍。
當裹兒喊大家去廚房將晚餐端出來的時候,各個研究作坊裡忙碌了一天的婦人和工匠們就開始回來吃飯了。
程咬金和尉遲恭在人羣裡找到了程處默三兄弟和尉遲寶林,這四個小子,卻似乎並不願意跟老爹親近,反而是跟着憨子他們從廚房裡往院子外面端起了食物。
涼拌的紅果肉澆了麥芽糖汁之後,就是夏日裡難得的美味,中午沒吃多少東西的房玄齡連續吃了幾片之後,才指着各自端着碗,圍着桌子吃飯的那些工匠們道,“這些,就是公輸家的底蘊吧!”
於秋笑了笑道,“不是,他們只不過是我最早一批收攏的饑民中,懂得各種手藝的人,所謂的公輸氏出世,其實全部都是山東士族和墨家子臆測的,幾個飯都沒的吃的孤兒寡母,又哪裡能夠代表一個曾經顯赫一時的氏族,他們這些人只不過是按照我的吩咐,幫我做了一些東西而已。”
“那你爲什麼不跟墨家子解釋清楚?”房玄齡詫異道。
“我爲什麼要跟他們解釋清楚呢?讓那些恨我不死的世家子向我出手,給我一個出手滅他們的理由,纔是我想要做的事情啊!他們自己見事不明要參合進來,就該有承受損失的覺悟。”於秋向房玄齡反問道。
“與他們相鬥,終究是一種內耗,怕就怕中原內部消耗過大,會讓外敵有可乘之機。”房玄齡擔憂道。
“不把舊勢力掀翻,就很難有新天,社會格局要改變,肯定會存在一些陣痛,我只要做到讓痛的人一直是別人就好。”於秋十分霸氣的道。
就是因爲他有這種想法,所以,正在追蹤墨家探子的王猛一直把他當梟雄看,以後世人的看法,於秋的性格或許很扭曲,但是,在這個時代,卻是梟雄人物很普遍的性格。
對於房玄齡和於秋兩人講的這些深刻的問題,程咬金和尉遲恭是聽不懂,也不想聽的,他們今天在山莊,也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洺州七子,光是一個神算子狗兒,就已經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震撼,認識認識其他幾個人,見識一些他們的本事,就是兩人現在最想要做的事情。
雖然如於秋所說,紡線織布也可以是很厲害很厲害的本事,但是,作爲武將勳貴的他們,終究是不想自己的兒子做這些婦人才做的事情。
於是,本來想等孩子們吃完飯之後,好好給孩子們上一堂課的於秋被他們給纏上了。
說白了,兩個傢伙就是想知道知道,於秋要交給自己的孩子什麼方面的知識。
“憨子,大頭,吃好了喊大家到堂屋集合上課。”於秋晚餐通常都不會吃太多,一小碗麪,加上一點魚肉,蔬菜,就算完事了,放下碗筷之後,他去了化學作坊拿了一些器具纔回到堂屋,而等他到來的時候,孩子們找就已經在各自習慣的位置做好,屋裡的電燈,也被拉開,張喜兒則是拿好了大蒲扇,坐在於秋旁邊的位置,準備幫他打扇。
至於爲什麼電燈是拉開的,主要是因爲怕孩子們對電這個東西好奇,去擺弄,導致觸電,所以,將其裝在了高高的房樑上。
“大頭,上課之前,你先簡短的跟大家說說,昨天的課堂上咱們都講了些什麼?”於秋在中央的太師椅上坐定了之後,直接點了大頭的名道。
洺州七子中,各有所長,看似木訥的大頭卻能夠勝任這個複述於秋上一堂課的講課內容,通常情況下,於秋講多少,他就記多少,沒有什麼是他特別感興趣的,也沒有什麼是他不感興趣的,沒有什麼是他特別懂的,也沒有什麼是他完全不懂的,就是靠死記硬背,而其它任何人在有不懂的東西要問他的時候,他總是能答上來一兩句,這就算是他的一種特殊能力了。
“秋哥兒昨天給我們講的,是空氣的重力,密度,和組成部分……”
好吧!這一開始,就直接讓程咬金,尉遲恭兩人的眼睛開始冒羅圈紋了,就連房玄齡,也是一腦門漿糊,空氣怎麼就有重力了,密度又是什麼,還組成部分,莫非空氣是跟水一樣的東西,人跟遊在水裡的魚一樣,是遊在空氣裡的?
他眯着眼睛一直聽到憨子講到熱空氣比常溫空氣輕,所以熱氣球和天燈會往上面飛,纔開始正視這些學問。
而在憨子重複的過程中,於秋已經在安裝一些銅線電裝置了,今天,他要給大家做的,是一個電解水的試驗,比較純淨的蒸餾水電解之後,通常會產生,氫氣,氧氣,和氫離子,其中的氫氣,就是密度比空氣低的浮升氣體,是於秋製作下一代飛行器的主要材料。
而氧氣,則是能夠用於提升燃料的燃燒率,火焰溫度,幫助冶煉金屬的東西,亦是接下來於秋要大量應用的東西。
有了沼氣發電和蒸汽機發電之後,他甚至可以用電焊技術,來製作各種結構更加複雜的金屬物件,比如,鋼鐵製造的蒸汽動力輪船,或者,蒸汽火車頭之類的大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