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諭旨、冠軍侯鈞令,工部軍器司不敢怠慢,火速派出兩位大匠師來到長公主府。無須多費口舌,一聽說是修復神兵,兩位大匠師比楚錚還急不可待。一盞茶還沒喝完,兩位大匠師——一位姓李,另一位姓伍——就提出欲觀神兵。
平擱在架上的子龍之槍長約一丈,槍刃不足一尺,整個槍刃前窄後寬,呈扁平狀、猶自寒光閃爍。槍刃尾部有一圈環狀突起,其後就是半尺長的六棱形槍桿,半尺棱形之後槍桿收細一分自然變圓,再一直到槍尾,整支長槍渾然一體鑄就,並無任何斷接之處。兩位大匠師看得如癡如醉,李師情不自禁輕觸槍桿:“如此神器!已是完美!”順手指向槍刃尾部突起位置:“此處纏上纓絡即可。”伍師卻沉聲發言:“未必完美。”乃輕點那半尺六棱形槍桿:“此處似乎別有用處。”楚錚撫掌輕嘆:“大匠師果然名不虛傳。”這才吩咐葉摘星把戟尖部件提將出來,伍師雙手接過捧在面前,只見此物形同刀架,底部乃半尺長的圓管,管內壁呈六棱形,圓管兩頭各有柱狀豎起,與上面近一尺長的月牙形刀刃相連。兩位大匠師頓時異口同聲:“原來此神兵乃是一杆長戟。”伍師小心翼翼地把手中部件自槍尾套入,直到槍頭,卡入半尺六棱形槍桿位置,正好嚴絲合縫。
“伍師、李師,”楚錚虛心請教:“不知此戟該如何修復?”
李師面有窘色,伍師卻俯身仔細察看戟尖套管尾部的槍桿表面,半晌已是胸有成竹:“侯爺請看,此處有暗紋微突。小人以爲,原戟杆身此處當有鐵環箍住,如此才能鎖緊前端套入之器件。”
“鑄環箍上,想必很快罷?”楚錚有些急不可待。
伍師搖搖頭:“亦非輕易。小人觀此處暗紋長度,鐵環至少要鑄三枚,鑄環內徑尺寸至關重要,材質也重要,須千煉鍛打,韌性力求最佳。”
“神兵不可離府。”趙敏斷然言道:“你二人速回軍器司,稟明上官,將鑄爐等物載入府來,本宮要親自監造。”
兩位大匠師叩頭退下,楚錚卻感激地看着趙敏:“如此卻要辛苦敏兒了。”趙敏心裡甜甜地:“確實好久沒用心習武了,正好借鍛打鐵環,一煉內功。”回頭又看向葉摘星三人:“我自鍛打一枚,還有兩枚卻是你們的了。”葉摘星吐吐舌頭,幾位侍女都笑得躍躍欲試。
正是好時機啊,楚錚心中竊喜:“既然這樣,敏兒你們就留在府中,我自去太平宮拜見大長公主,關於此戟卻還有事求教。”
葉門侍女隨趙敏出嫁都離開了,此時的太平宮清冷異常。真正面對趙茗,楚錚卻不知說什麼好。殿內沒有宮女,只兩人形影相對,楚錚認真看着趙茗,依然一身素白、不施粉黛,卻更顯眉青目秀、冷麪佳人。趙茗被他目光灼灼看得很不自在,正思量怎麼開口訓斥。楚錚嚅囁出聲了:“我那晚真的是心魔作祟,給您惹麻煩了。——殿下武功高絕,事後運功化去……即可,何至於此?”
趙茗臉色微紅,頓時有點手足無措:“我當時並不懂,”然後聲音細不可聞:“後來懂了,自是不願。”
這就是了,楚錚心裡滿是憐愛。趙茗還真是大趙的聖女,從不涉足世俗,男女之事果然不懂。順着話題小心翼翼問道:“那現在如何打算?”
兩人有意無意都避開了尊稱,趙茗暗籲一口氣:“我想生下來,”頓時羞不可仰:“打算親自撫養。”
楚錚靠近,壯膽執住一雙素手,語氣更加溫柔:“你身份尊崇,在哪兒生?他人問起嬰兒卻如何解釋?”
趙茗一怔,頓時忘了掙脫,說不得白他一眼:“我沒想過,你素有智謀,那你說!”
“原來果真沒想過呀,”楚錚顯得哭笑不得:“還好我苦思一天一夜,已經想妥了。”
“時間還有近六月,再過一陣你可以宣稱閉關,精研武道。你要離開朝堂,包括家父——三大世家只怕高興得夢中都要笑醒。”
楚錚說得風趣,逗得趙茗展顏一笑。
“小臣身份適宜,正好受命爲殿下閉關護衛——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還記得你的宮外私宅,自有密道通太平宮,把原來下人遣散罷。我自派人準備一切。”
楚錚低聲密語,趙茗聽得專注,不覺越靠越近。待楚錚不再說話,才發現自己已被他輕擁在懷。不想動,只幽幽一嘆。
“我年齡比你大許多。”
“你我都入天道,壽元多出世人倍餘。殿下如今正是芳華絕代。”
“如外人知之,本宮,皇室蒙羞矣。”
“嗯,無非不婚不嫁而已。百年情緣,自是長存一心。”
“楚錚,你會一直都是大趙棟樑嗎?”
楚錚深情看着趙茗:“有你一起守護大趙,畢生甘心。”
趙茗頓時全身一軟,如同放下千鈞重擔,親暱地靠在他身上。
“接着說罷——本宮撫養,怎生解釋才無人置疑呢?”
“小臣好痛苦,一定要姓趙麼?”
“本宮血脈,自然屬於趙家。”
“殿下冰清玉潔,宛若聖女。要親自撫養,不假託皇室他人之後,斷然無解。”
“你我既然已不屑世俗名分,假託他人亦無不可,卻是誰最爲宜?”
“當然是慶太子。”楚錚也無奈苦笑:“我本來最厭此人,還真是欠他的。三年前,他不是有魔門侍妾懷孕在身又失蹤了嗎?——現在生了,也找到了!”
“懷孕三年才產?”趙茗白他一眼,一副你欺負我不懂的表情。
楚錚得意洋洋:“史傳禹帝有子名啓,三年乃生。何況既是魔女所孕,有奇異之處亦屬正常。慶太子遺子,長公主嫁入世家,自是不便撫養;爲免朝堂震盪,身份自不可公開,大長公主憐憫,秘密撫養而已。”
趙茗輕嘆:“也只好如此。”似乎怕他生氣,反手握住楚錚:“罷了,要身份何用。有我二人看護,一生富足平安足矣。”
“不能姓楚,小臣可否起名?”
“說來讓本宮參詳。”
“就叫趙啓罷,讓滿腹經綸的方相——尋找三年生啓的典故也容易些。”
趙茗忍不住輕笑:“無賴之徒。”
“真正的意義,卻是你我之間,一切只因他而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