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蘇蓉家那閨女吧?”蘇喬安剛剛從菜市場回來,手裡還提着菜籃子。
樓時遇到的鄰居看到她以後,親親熱熱的跟她打招呼。
蘇喬安扯了扯嘴角,微微笑道,“陳婆婆。”
“誒,丫頭,還真的是你回來了啊”陳婆婆坐在樓梯口朝她招了招手,“來來來,讓婆婆好好看看你。”
蘇喬安提着菜籃子樓,坐在了陳婆婆身邊的小板凳。
“我這年紀大了,看人看不太清,還以爲是認錯了。”陳婆婆眯着眼睛去看蘇喬安,仔細辨認,“你這丫頭一走幾年,也不回來看看我。”
“陳婆婆,你看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嗎?”她和蘇蓉以前住在這筒子樓裡,雖然樓房破舊又狹隘,但是這裡承載了她們母女倆的滿滿回憶。
“自從你媽媽去世後,你也走了,婆婆一個人在這裡啊!都覺得寂寞。”陳婆婆長長嘆了口氣,“這裡的年輕人都走了,沒有以前那麼熱鬧了,搬來搬去的都走光了,也只剩下我們這下孤寡老人還在這裡住着。”
“婆婆,以後我會經常在這裡陪着您的。”蘇喬安聽到陳婆婆的話,心底一酸。
以前這筒子樓是很熱鬧,下下有不少的小家庭住在這兒,一到飯點還能聽到人剁菜下鍋的聲音,樓樓下的小孩子竄家串戶的,熱鬧非凡。
如今他們都大了,年輕人自然不會想住在這個地方,早早的脫離了這裡,人越走越多,留下來的只剩下一些無依無靠的老人。
“回來好…回來好…”陳婆婆握着蘇喬安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蘇喬安看到過去照顧過她的人也老了,心底不禁唏噓。
時光荏苒,物是人非。
她回不到過去了,也不會再有人跟蘇蓉一樣在家裡等着她,給她亮着一盞燈。
“丫頭,這些年在外邊過得好嗎?”陳婆婆關切的問。
蘇喬安輕輕點頭,“婆婆,我挺好的。”
沒病沒殘,還留着一口氣已經很好了,她也不奢求其他的。
“當初看着你像是被一家有錢人給接走了,有錢人家規矩多,婆婆是怕你過得不開心。”陳婆婆對她是發自真心的疼愛。
蘇喬安冷冰冰的心臟似乎涌過一股暖流,已經很久沒有人會這麼關心她的死活了。
果然什麼人該站在什麼樣的位置,她不該妄想融入進不屬於她的世界。
站在原地也挺好的,至少還會有人關心她。
“婆婆,我真的挺好的,您不用擔心我。”蘇喬安勉強的撐着嘴角笑,鏡片氤氳了薄薄的霧氣。
她想逃想躲,可是仔細想想,她現在這個樣子又能躲到哪兒去?
算要移民,辦手續也得需要點時間,要出國也得找個合適的時間,走的乾乾淨淨,讓人查不出她的位置。
她現在走不了,又不願意繼續待在公寓裡,她怕褚江辭隨時會找門來。
能來的地方只有這裡,能躲着的地方也只有這兒。
這幾年,蘇喬安一直不敢回來,從蘇蓉出事後,她再沒有踏進過這裡半步。
如今狼狽出逃,回到這個老地方,她心底也不好受。
無法面對自己的錯誤,更無法接受蘇蓉是因爲她而死。
——
月朗星稀,遠離了市區的筒子樓在夜裡格外靜謐。
隔音效果並不好,她還能聽到其他人家裡放電視的聲音。
艱難的推開窗子,許是年久失修,窗子鏽跡斑斑,推拉起來很不容易。
拉窗子的聲音很大,尤其是在安靜空曠的夜裡,彷彿幽谷有回聲朗朗。
窗外的槐樹,一穗一穗的槐花隨着風輕微擺動,樹影婆娑,枝椏搖擺。
小小的屋子也曾經承載了她滿滿的回憶,高考前,這屋子總會亮着一盞檯燈,她也會站在這窗口看啊!盼啊!
她興致勃勃勾勒了一副瑰麗藍圖,還沒來得及實現,破滅了。
真傻,夜裡望去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她當初怎麼會覺得有美好的未來等着她呢?
褚江辭他太出色了,從第一次遇見開始,蘇喬安覺得他是與衆不同的,深深的勾住了她的心。
她忘了,這種與衆不同是由世俗和現實堆積的,他是耀眼矚目,能見到他光芒的人不是隻有自己一個。
她僭越了橫亙在彼此之間的溝壑,妄想染指那一抹明亮。
只是她又忘了,那燦爛奪目的亮光會將她不堪的模樣照的無所遁形。
人總會爲了某件事瘋狂一次,她瘋狂過了頭,偏執入了骨,什麼都丟了也沒落到好。
風吹樹葉沙沙作響,透過樹葉縫隙,隱約看到了模糊的人影。
昏黃的路燈照着安靜的路面,有飛蛾繞着燈光不斷盤旋。
飛蛾撲火,無非是想着那一抹光亮,她又何嘗不是一樣呢?
倚靠着車身的男人,身形修長清雋,影子被昏昏沉沉的路燈拉得很長。
蘇喬安有點恍惚,越靠近越心驚,心臟在撲通撲通的跳動着,連血液都開始翻涌滾燙。
明知道應該躲着的,她卻控制不住從筒子樓裡走出來,自投羅。
“玩夠了嗎?”靜悄悄的夜裡,他的聲音低沉如一罈窖藏多年的老酒,低醇惑人。
“我沒有玩…”她沒做錯什麼,偏偏面對褚江辭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放低了聲音,莫名的心虛。
“沒玩兒?沒玩你跑到這裡來鬧失蹤?”褚江辭眉眼冷峻,言辭帶着幾分對她的嘲諷,“你都多大的人了,這種幼稚的把戲也耍得出來?”
多大的人了啊…
她都記不清自己是從哪一年開始的,慢慢的走進了死衚衕裡,怎麼走都繞不出來,她絕望她嘶吼她吶喊,最後迴歸平靜,她妥協了。
“你知道這是哪裡嗎?”蘇喬安沒有正眼看他,嗓音清寡又平淡,“這裡對你來說應該是個貧民窟,垃圾堆,有生之年你可能都不會踏進這裡半步,可這裡是我的天堂,我唯一能夠看到快樂的地方。”
“可是幾年前,我自己把它毀了,我沒有快樂了,也沒有回憶了。”從和褚江辭重逢開始,她什麼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