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瘟神進門
姜印之春風得意!
不過這得意他只藏在心裡頭,對外依舊是謙恭謹慎的做派。
他如今身爲五品官,已經能夠上朝了。
雖然是站在最後,他卻一日不敢懈怠。
每日早早在朝房侯着,無論站着坐着,都腰背挺直。
官袍上沒有一絲污跡和褶皺,每天回到家,都要用熨斗熨平,再掛在特製的衣架上。
姜印之以前都在中底層混,周邊的人也和他品級相近。
絕大多數人都是孜孜以求,嚴肅拘謹的。
他如今才知道這些朝廷的大員們,除了在皇上面前還算深沉外,私底下竟十分愛玩笑。
非但如此,還常以談論各家隱私爲樂。
比如哪位尚書新納的小妾實則是東都花樓的花魁。
哪位侍郎的兒子賭錢輸了一棟宅子。
又或是某將軍起得太匆忙,錯穿了胖老婆的花褲子。
某家廚子偷肉,某家丟了賬簿……
姜印之不由得感嘆,只要一個人站得夠高,就有了隨意自在的資本。
可他也知道,自己腳下的路還長着呢。
然就目前這一段來講,他還是頗爲自得的。
宗家已經決定迎娶姜晴,雖然婚期暫時未定,那也是遲早的事。
姜印之也知道,不少人都在議論這件事。
甚至還有人當面問過他,明明是大女兒的婚事,怎麼換成了小女兒?
姜印之只是含糊帶過。
他並沒有什麼羞愧之感,雖然他們用了點兒手段,可誰家的榮華富貴不是算計得來?
他不過是替換了女兒的親事,還有人是踩着屍體爬上來的,在人前不也一樣是滿口的仁義道德嗎?
今日姜印之上朝,還是站在文臣的最後一班。
散了朝出了宮門,姜印之上了馬,隨從牽着馬往家走。
走出一段路,他發覺身後有人跟着,回頭一看,嚇了一跳。
原來是定北公霍恬騎着他那匹御賜的青頭騧,不緊不慢走在後頭。
霍恬是滿朝文武中年紀最輕的公爵,極得皇帝賞識。
他們霍家軍功卓著,上幾代人均是戰死沙場。到如今只剩霍恬一脈,就連他自己也是流落匈奴十幾載,前年才逃回的京城。
這位霍公爺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卻天生一副冷麪,不苟言笑,對誰都是冷冰冰的。
據說還沒有人見他笑過,反正姜印之是沒見到過。
他對這位少年公卿頗敬畏,只覺得他城府深沉,手段狠絕。
他時常不在京中,都是奉了密旨替皇上去辦事。
朝廷的大員們也往往對霍恬敬而遠之。
當然,一開始的時候都還想和他結親來着,可不管誰家的千金,都被霍恬毫不留情地拒絕。
失了面子的大員們,先是羞愧憤恨,繼而懷疑。
因爲霍恬不但不娶親,連妾也不納,花樓也不逛。
衆大員晃然大悟,原來是他不行!
這種說法在私底下傳得很開,姜印之當然也聽說了。
不過聽說歸聽說,他可不敢亂談論。
這位一看就是個六親不認的主兒,何況他六親早就已經死絕了。
皇上倚重他必然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朝廷的這些大臣們彼此關係交錯,拉幫結黨,想要真正的秉公無私並不容易。
但霍恬恰恰可以。
姜印之想起有人對霍恬的評價:他就是一把出鞘的利劍,冷心冷面,殺人不眨眼。
雖然自己比霍恬年長,可人家的官爵地位在那兒擺着,姜印之於是命隨從讓馬靠邊,給霍恬讓路。
“霍公爺,您先走。”姜印之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誰想霍恬卻住了馬,冷着一張臉,不說話。
姜印之心中悚然,想着自己怕是拍錯了馬屁了,也許人家霍公爺就想不緊不慢地走呢。
於是他趕緊陪着笑說:“想來是下官多事了,公爺請隨意。”
說完又讓隨從牽着馬繼續往前走,不過還是沿着路邊,把正中間讓了出來。
但霍恬就是跟在他後頭,並不走到前面去。
走過了正街,姜印之微微鬆了口氣,想着這回霍公爺不會和自己同路了,因爲定北公府在與之相反的方向。
可他這口氣還沒鬆完,就發現即便是拐到了另一條街上,霍恬還是不緊不慢地跟在自己身後。
難道他有事要辦?姜印之在心中暗想。
可一想到霍恬就在自己身後,他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悄悄地吩咐了隨從快先走。
走出一段路,他悄悄回頭。
卻發現霍恬和自己還是隔着一丈左右的距離。
姜印之悚然而驚,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他爲什麼一直跟着自己?難道是要查自己嗎?爲了什麼事而查呢?
自己自從進京後謹小慎微,在官職上不敢有絲毫的營私舞弊,就怕被人抓住了把柄,斷送了前途。
不是因爲公事,難道是因爲姜晴的婚事嗎?
可這不過是自家的私事,難道也驚動了朝廷?還是說有人告了密,說這裡頭有陰謀?
姜印之心裡越來越慌,但他還是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許多天,再查又能查出什麼來?況且在事發的當時,夫人就已經抹去了所有痕跡。
他心裡七上八下,又期盼着霍恬跟在自己身後只是偶然,也許再轉過一條街,他就走開了。
終於他拐進了青衣巷,家門就在不遠處。
但霍恬還是跟在他身後,姜印之不用回頭,聽聲音就知道。
他只覺得後脖子直冒涼氣,渾身僵硬地下了馬,努力地擠出一個笑來,迎上霍恬那張冷冰冰的面孔。
“今日真是巧合,霍公爺竟然從下官家門前路過。不介意的話,可進來喝一杯茶。”姜印之客套着,實則盼着霍恬繼續往前走。
“好。”誰想霍恬竟然翻身下馬,應允了他的請求。
姜印之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如果裝作看見直接走進家門,是不是他就不會來了?
可再怎麼後悔也沒有用,話已經說出口了,他只能硬着頭皮裝作十分歡喜地請霍恬進來。
“下官家中寒酸,有失禮之處,還請公爺見諒。”姜印之笑得臉都酸了,這種不情不願的笑格外累人。
霍恬也不說話,倒揹着雙手,長腿一邁就跨過了門檻。
姜印之直覺自己是把一尊瘟神請了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