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逝,這十天裡,蘇乞年哪裡也沒有去,就待在明光竹林裡,陪着劉清蟬以及蘇望生夫婦,還有一個天天上躥下跳,不得一刻安寧的咯咯。
他已經快要記不清,這樣恬澹的日子,到底是怎樣的滋味,於他而言,實在是人世間最大的誘惑。
十天轉瞬即逝,蘇乞年沒有等來未來身與過去身,在最後一天,未來身請天龍巣傳來消息,他進入了祖龍洞中,待他歸來,自有相聚之日,至於過去身……不提也罷。
祖龍洞,時空角鬥場!
蘇乞年深吸一口氣,原本他還想着在躋身象限領域後再去走一趟,後來因爲鑄煉神座,破滅生靈降臨,乃至純陽原始戰體的打熬以及對於象限之上的參悟,終究未能成行,現在未來身進去了,或許不久之後,他們將在時空天塹上重聚。
最後,隨着時光、虛空兩位道祖踏上歸途的,能有九萬八千七百人。
這多出來的一百人,除了蘇乞年、石空以及青衣少年三大象限,還有剛剛完成傳承,以至高身姿歸來的第一刑天,剩下的九十六位……皆是真神。
近百位真神,選擇了離開諸天之內,前往時空天塹,這比老神王最初預估的,多了足足一倍,雖然相比於近十個甲子之數的天界諸神,佔據了兩成都不到,但這些出走的真神留下的神國,以及他們所屬的種羣,在此後的年月裡,都將引動諸多紛爭。
而這,僅僅是因爲一個月前,萬道汪洋上,時光道祖的三言兩語。
諸神意志不可撼動,神王也無法干涉,卻被時空天塹上可能存在的前路攪動了心湖,不論是怎樣的緣由,在蘇乞年感來,能夠走出舒適圈,走向風險區,這本身同樣是一種氣魄。
嗡!
依然在蛻凡宮前,兩位道祖再現,時空規則秩序交織,一條時空通路出現,絢爛而沉靜,清濛濛的道韻流淌,接引九萬八千七百人登臨其上。
“爹爹,保重!”蛻凡宮內,咯咯揮舞着手臂喊道,似乎也感受到了幾分別離之意,烏熘熘靈動的大眼睛裡浮現出一絲不捨。
震元真神輕撫着她烏亮的髮絲,看着踏上時空通路的三千同族,此去經年,不知歸期。
蘇乞年最後再看一眼蛻凡宮中的劉清蟬、蘇望生夫婦等人,時空道韻垂落,帶着他們脫離了此方諸天。
時光流逝,像是無數藤蔓延伸向未知之地,虛空在這條時空通路中的體現,則是一片又一片蒼茫的星空,更有不少比星海還要龐大的氣泡,氣泡中羣星閃爍,隱約可見漂浮的大陸,蘇乞年看到了一根青色天柱矗立,星光如露珠,卻是一根草葉,流淌着令他都心季的天外劍韻。
漸漸的,衆人腳下的時空通路變得湍急,沿途可見一條又一條時空支流奔涌,壯闊無比,兩大道祖再次出手,以時空規則秩序構築一葉方舟,承載衆人,徜徉在時空激流中,駛向不知起始,不明方向的遠方。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悟,很多人第一時間感到了諸道在遠離,他們一身道與法,像是被斷絕了根基,成爲了無根浮萍。
不過這種感受,在篩選時他們已經有所經歷,雖然真實出現,卻也沒有多少人現出慌亂之色,都明白,前往時空天塹,他們需要習慣這種日常。
相比於諸族強者,這種遠離諸天,在九十六位真神身上,體現得最爲淋漓盡致。
神曦斂去,原本縈繞周身的規則秩序,也漸漸消失,諸神顯露出真容,神威不顯,像是墮入了凡間。
但身爲闢道者的蘇乞年看得出來,諸神這是在以不朽之身封存規則秩序之力,遠離諸天之後,他們與神座之間的感知,也變得朦朧了,神位再強,也在諸天之內,遠離諸天后也無法召喚,在踏上超脫之路前,除了不朽的神體之外,諸神或許只能維繫巔峰一擊之力。
沒有了神曦縈繞,神威如獄,規則秩序之力也封存入體,不少至高生靈眼中浮現出異色,這麼看上去,諸神與他們,也沒有什麼不同,無非是體魄更強,對於力量的掌握更加細緻入微,相信隨着歲月的流逝,這種差距會越來越小。
就算是不朽神體,隨着規則秩序之力的消逝,也會逐漸失去不朽的特性。
很快,衆人就被時空激流沿途的奇景吸引了。
那是一張龐大的蛛網,每一根蛛絲,都像是一條璀璨銀河,說是蛛網,實則足以覆壓星海,一頭銀燦燦的大蜘蛛匍匐其上,數十隻複眼開合,比恆星都要璀璨,這絕對是一頭恐怖的生靈,哪怕是諸神,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又有一片浩瀚的世界湖,有人首魚身的妖嬈身影,裸露出上半身,成羣地聚集在一塊塊時光礁石上,嫵媚吟唱,靡靡之音令魔族強者都臉紅,不用說一些年輕強者,何嘗見識過如此陣仗,一個個眸子發光,而後又不好意思地側過臉去,因爲身邊的一些絕豔清麗的各族天女,全都冷着一張臉。
“呵呵,這是時空魚,時空天塹外最常見的一種時空生靈,就是平日裡,也會時常出現在時空長河上,它們善於引動無盡時空裡的靡靡之音,道心不堅者,輕易就會墜落時空天塹。”
虛空道祖爲衆人解惑,沒有神主的元神道心,有多遠離多遠,時空魚成羣后,一旦掀起時空巨浪,剛剛闢道的道祖,也要避其鋒芒。
時空方舟上,有至高神主不以爲然,身在諸天時,他們也能掀動時空浪濤,時空亂流也難以撼動其身,就算是諸道遠離,他們還有至高體魄。
於此,虛空道祖只是嘴角含笑,並不多言。
還有紮根在時光海中的混沌金蓮,每一片蓮瓣盛開,都承載着一方大世界,三十六瓣蓮花盛開,三十六重大世界轉動,又很快凋零,有金色蓮朵再生,如此循環往復,像是在演繹生命的輪迴。
“那是混沌吞天獸。”
時光道祖輕語,別看像是一朵混沌金蓮,卻只是初生狀態,是一朵幼株,時空天塹外,每一次出現,都伴隨着大恐怖,善於演繹世界之境,宇宙之象,囚禁一切生靈,化成養分,成爲自身進階的資糧,堪稱是時空長河中最善於僞裝的殺手。
方舟上,很多人咋舌,他們不是沒有見過時空長河,但除了時空亂流外,似乎沒有見到過有什麼生靈棲居其中。
所以……是時空天塹,爲諸天阻截了這些來自時空長河的恐怖生靈。
“這是都是……歷代道祖囚禁的嗎?”那是諸神中的水神,一個看上去十分柔美的女神,語氣溫潤。
“不錯。”時光道祖頷首道,“以防時空天塹上諸多子弟安於平靜,滋生爭鬥,與其精力無處發泄,不如到這些時空牢籠中搏殺歷練。”
時光道祖說得輕描澹寫,但很多強者都感受得到,能夠跟這些恐怖的時空生靈交手,時空天塹上,除了歷代道祖之外,還存在着一羣強者,或爲歷代道祖的子嗣,或爲曾經被歷代道祖從諸天內帶來的各族強者,乃至神明的子嗣後裔,時空天塹上時光凝固不前,算是另類的永生之地,無盡歲月過去,除了歷代道祖,以及踏上先天超脫之路,隕落的探路者外,活着的生靈不算少。
當然,消耗也絕不會少。
雖然時光道祖沒有過多解釋,但方舟上洞悉一些內幕的不算少,尤其是來自四大神界的強者,這麼多紀元過去,道祖折損不少,那些看似獲得永生的道祖之下的生靈,折損的數量更加驚人。
而當下,距離上一次時空潮汐,纔過去了兩個多紀元,時空天塹上,仍處於最爲動盪的歲月。
此後,時空方舟沿途又經過了各種光怪陸離的時空牢籠,直到諸天再也無法感知,最後,時空方舟像是進入了一片動盪無比的時空漩渦中,什麼奇景異象都消失了,只剩下了宇宙崩塌,世界枯朽的破敗輪廓,時空浪濤洶涌,拍打在方舟上,至高生靈都感到心神劇震,無法平靜。
所幸沒有多久,他們就像是衝破了一層無形的胎膜,來到了一片璀璨的時空汪洋上。
說是汪洋,是因爲廣袤無邊,上面漂浮着一座座孤島,事實上,每一座孤島,都算是比星海還要廣闊的大陸。
但更令衆人震撼的是,這片時空汪洋,坐落在一片紫氣縈繞的天塹上,相比於宛如孤崖峭壁的天塹,這片時空汪洋,更像是天塹上凹陷的一處水窪。
清濛濛的光霧瀰漫,隱約間,像這樣的“水窪”,在這天塹上不止一處。
他們此刻所乘坐的方舟,就在其中一處水窪之上,再眺望這天塹的另一端,是更加濃郁的時空霧靄,不時傳來若有若無,縹緲的異響,有的像是獸吼,有的又像是空靈的琴音,還有的如鼓聲,似洞簫,又好像如怨如慕的哭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