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天山上,明光竹輕輕搖曳,灑落下晶瑩的光雨。
殘破的天宮沒有陰冷的氣息,一蓬光明火,像是永恆的火種,在這片殘垣斷壁間燃燒,照亮七大人神子嗣的臉。
“大哥,自己人啊!”
最先忍不住的是姬鎮獄,他瞪大了眼睛,用不可置信地目光看向蘇乞年,那眼神分明在說,大哥,我們過命的交情啊!你連我都不信了嗎。
玄無界五人也搖搖頭,拒絕離開現場。都是諸神子嗣角鬥場上的強者,心思何等敏銳,這分明只是不想他們七個知道,而此前,連戰神圖錄這樣的新法都拿出來了,他們不信蘇乞年會爲了一個周知的戰名而刻意驅逐他們,或許……
“大哥,你的戰名到底是什麼?”姬鎮獄心念純粹,但並不傻,很快回過神來。
蘇乞年輕吸一口氣,身爲人神子嗣的氣質呢?傲骨呢?
再看天磨、震元兩位至高神主,臉色也漸漸變得有些古怪,不會是立下了什麼犯忌諱的戰名吧?
這種情況,在天庭還不多見,因爲天庭衆部,在對於各家子弟凝聚戰名時,都會敦敦告誡,將各種忌諱一一列舉,尤其避諱的,是諸位至高神主的名諱,至於九大人神,世人皆知,沒人會犯渾。
更多亂象的,是中天界衆多的人族世家、國度裡,一些野路子的人族修行者,往往天大地大我最大,桀驁不馴,凝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戰名,不僅削弱己身氣運,也引發各種紛爭,劫數不斷,無盡歲月裡,沒少給天庭惹麻煩。
這一下,清絕孤傲如歸舟月,那如光陰流水般清亮的眸子,也不禁落在蘇乞年身上,罕有的好奇,這下界走上來的同輩強者,新晉年輕神話,氣質看上去沉穩而從容,原來當年也曾有桀驁不羈的時候。
既然已經避無可避,蘇乞年沒有多說什麼,眉心處琉璃戰輝流淌,兩個古樸的篆字浮盈而出的一瞬間,整個戰天山上空雷霆閃耀,神電如龍,比山嶺還要粗大,並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歸舟月呆住了,清亮的眸子裡,那流淌的光陰河水像是被凍結了,不用說姬鎮獄六人,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身,從頭到腳都在輕顫,戰魂都像是在過電,他們實在沒有想到,會在當今天界,當下的天庭看到這樣的戰名,這實在是比神話還要離譜,比時空長河逆流還要夢幻……
天磨與震元兩位至高神主緩緩起身,強如兩位神榜上也堪稱霸主的存在,此時也不禁生出了一種立即下山的衝動。
無上戰名,戰名誅神!
這到底是有多忤逆,才能夠凝聚出這種戰名,能夠活到今天,踏入天界,比其躋身神話領域還要神話,兩位至高神主很想剖開蘇乞年的腦袋,看看當年的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就算是中天界那無數桀驁不馴的野修,也知道神明不可輕侮,再離譜的戰名,也不敢涉及諸神,這位倒好,直接就要誅神。
“你這簡直是……”天磨老人氣得眉毛都在抖,倏爾一怔,看向蘇乞年,道,“當年伱應該不知道,人族還有天庭,天界還有新神,天庭內,還有九大人神和老神王吧。”
琉璃戰名一閃而逝,蘇乞年頗有些尷尬地點點頭,當年的確是針對諸多僞神與隱匿在無盡歲月中,謀劃各種殺劫與紛爭的諸神血脈,卻沒想到而今入了天界,他人族亦有成神者,但戰名不可更迭,雖然感到尷尬,但蘇乞年秉承心意,並不後悔。
震元神主感嘆一聲:“也就是當年古神尚未復甦,下界的諸神國度未現,否則你未必躲得過重重神劫,誅神者不是這麼好當的,不過我當年覲見老神王時,曾經聽他老人家提過,鎖天一脈,曾有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只是戰名有些逆天,現在看來,或許也是爲諸神所忌的根源之一。”
聽到這裡,蘇乞年與大師兄洛生相視一眼,都默契地保持了緘默,反正兩界裂縫已經貫通,日後隨着星空諸族強者上界的越來越多,有些東西他們自然會知曉,一個誅神已經讓他們吃不消了,要是再來一個不中聽的,蘇乞年怕他們當場下山。
不過,下界的諸神國度,對他們這一脈有所瞭解,蘇乞年並不感到意外,畢竟無盡歲月裡,陸陸續續曾有一些諸神血脈掙脫了黃昏天碑的束縛,但兩界自遠古諸神黃昏後,隨着不周山天柱被截斷,絕地天通,那位老神王,是如何知曉他們這一脈的,難道天界與浩瀚星空,除了不周山天柱與冤魂海禁途之外,還有第三條未知的通路?
要真是如此,諸天也不會被截斷,各自衍化出不同的生命進化之路。
對於蘇乞年的疑惑,震元神主也說不清,但他記得,第一次聽老神王提起,應該在四個紀元之前,那時他剛剛躋身至高領域,因爲積澱太過深厚,九九重劫驚世駭俗,從而得到了老神王的召見,指點他修行路上一些缺漏,也談及了一些秘辛與舊聞。
四個紀元之前!
這一次,輪到蘇乞年霍地起身,大師兄洛生也露出沉凝之色,因爲在浩瀚星空,衆所周知,鎖天一脈崛起於近古末年那段消失的歲月,師父易也是在近古與星空兩個年代更迭的大世裡,被諸族列爲禁忌。
雖說活過了三次紀元更迭,從近古末年一直到浩瀚星空第三紀元,但怎麼算,師父易的年歲,應該在兩個紀元多,至多不到三個紀元。
但震元神主卻說,在四個紀元前,聽老神王提起過鎖天之名,難道是最初那門在人族流傳,卻常常斷絕的兵法鎖天拳?
這個念頭甫一生出,就被蘇乞年否決了,因爲這些秘辛,這些年來,他與大師兄洛生幾人也曾經探討過,雖然師父易不願多言,但也可以知道,即便上溯至那位在近古曾經名震諸族的封神大帝,凝聚的戰名封神,也沒有他這誅神來得大逆不道。 Wωω▲Tтká n▲CO
而諸神國度那些諸神血脈,提到的也從來都是誅天者,對於那位封神大帝並不關注。
在不符合的歲月裡,出現在了後世的人族神王口中,這不得不令人懷疑,蘇乞年想到了當年的時空路,以他現在的道行,已經可以洞悉,是師父易以一己之力截斷了諸皇偉力,將他送回了後世地球之上。
那麼,在過往的歲月裡,師父易是否曾經遨遊時空,進入過天界,並非是沒有這種可能。
震元神主顯然也察覺到了什麼,他仔細回憶,蹙眉道:“老神王當初也沒有多言,但曾經提及重歸遠古這四個字,亦說時空無量,難以揣度,若是能夠執掌時空之心就好了。”
蘇乞年心神一凜,雖然老神王沒有明言,但從這隻言片語中,但他有理由懷疑,當年師父曾經遨遊時空,或許來到的,不是幾個紀元之前的後世天界,而是遠古諸神黃昏之前的古天界。如此一來,就可以理解,爲何連神王也認爲,有這樣逆天的人族戰名存在。
這個念頭一生,就在蘇乞年的心中生根發芽,瞬息之間,他想到了很多,遠古天界,諸神之光最爲璀璨奪目的年代,也是人族天帝在世的年代,師父易在那場席捲諸天的諸神黃昏中,是否也曾驚鴻一現。
因爲初代佛祖曾經提及,那禍亂之源,也是諸神黃昏的根源之一,當初掀翻血族始祖湖,斷裂的誅天槍就曾經追着湖底鎮壓的詭異禍亂而去,看上去很像是舊識。
這一切都只是蘇乞年的念頭轉動,他很快收斂心緒,這諸多疑惑,或許只有天柱上,紫微宮內的老神王能夠解惑一二,不過現在的他,還沒有做好覲見一位諸神之王的準備,神話天劫要來了,成帝也快要壓不住了,玄黃與星空道心幾乎時刻在共鳴,斬斷與未來身的最後一縷羈絆,已經箭在弦上。
接下來,震元神主話鋒一轉,落到了退去的諸族身上,沒有人再提人族戰名,就連最跳脫的姬鎮獄,也被天磨神主以眼神呵止,但歸舟月幾人再看向蘇乞年二人的目光,更多了幾分鄭重,雖然來自下界,但這兩位南天門外一戰,已足以令諸神側目,遑論他們出身的鎖天一脈,更是連老神王也感嘆的存在。
“一場聲勢浩大的試探。”
這是震元神主對於此番諸族威壓南天門外的蓋棺定論,目的只有兩個,看一看天碑之力與天龍血脈。
誰都知道,向天庭要人不可能,僅憑一羣至高神主,即便是神榜前十,也撼動不了神明的輝光,裹挾滾滾大勢,更多隻是爲了壯膽。
“諸神不願觸怒天庭,但也不會容許一位執掌天碑之力的神祗出現在天界。”天磨神主沉聲道,“這只是神劫的開端。”
蘇乞年頷首,他同樣看得清,所以南天門外一戰,沒有半點留手,擊斃一羣諸神子嗣,就是他對於這場鬧劇的迴應,殺給諸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