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葉向天並無出言之意,便朝感應到的氣機的方向喝了一聲:“太玄劍派弟子在此落腳,何方道友窺探,還請現身!若不肯現身出來,莫怪我等不客氣了!”張亦如瞧出凌衝陰神出竅,感悟天地,嘴脣翕動,也不知在嘀咕什麼,就聽凌衝一聲大喝,靜夜之中傳出老遠,把他嚇了一跳,急忙也往海中瞧去。
凌衝話音方落,只聽一聲幽幽嘆息說道:“仙長莫要動怒,小女子實是無心窺探仙長。”月華之下,潮聲之中,只見海浪微分,一名女子現出身影,風姿窈窕,丰韻無雙。等到近前,凌衝才駭然覺,這女子身下並非是兩條大腿,分明是一條魚尾,不住拍打浪花。
這女子一頭秀,酥胸高聳,身上只披得一件輕紗,將曼妙玉體遮住。當日凌衝在望月樓上,也曾領教過天欲教雪娘子那媚視煙行的冶蕩之態,只是雪娘子乃是以肉身色相佈施衆生,走的便是放浪嬌媚的路子。而這名女子雖是美貌不輸於雪娘子,但全身並無一絲淫邪之意,便是輕紗之下,隱隱可見曼妙酮體,也給人一種十分莊重之感。
那女子身後跟着一名壯碩男子,亦是魚尾浮浪,手提一杆三股金叉,亦步亦趨。那女子來至凌衝與葉向天面前,盈盈拜倒,口中嬌聲道:“落難女子鮫嬌,拜見三位上仙。望三位仙長寬恕鮫嬌無心窺探之舉。”貌比花嬌,果然恰如其名。
葉向天似是打定了主意,一語不。一旁張亦如見乃師不話,自也不敢出言。凌衝見這女子長相打扮,腦中便浮起一個傳說“鮫人”,傳聞這海中有一支生靈換作鮫人,男子威武雄壯,女子貌美如花。鮫人一族最出名者,一是滴淚成珠,一旦流淚,落地便會化爲顆顆珍珠,價值連城。另一個便是龍綃,傳說鮫人族的女子雅善織績,所織之物喚作龍綃。此物入水不沉,遇火不焚,乃是一件異寶。若有修道高手,以法力加持,還可以之練至寶物。尤其邪派高手之中,多有煉製旗幡之類的寶物,這龍綃便是極好的材質。
鮫人有如此靈異之處,可說是無價之寶,因此歷來朝廷民間,多有出海捕捉,要麼捉來鮫人女子褻玩,又或是令她們織績龍綃,皆是大有價值。因此鮫人雖是十分靈異,但懷璧其罪,反而命運十分悽慘。
這等生靈凌衝也只在古籍中讀到過描述,今日卻撞見了正主,他硬着頭皮道:“姑娘不必害怕,我等乃是玄門正派弟子,既然你並非有意窺探,便請離去,我等絕不留難。”那鮫嬌卻依舊不肯起身,嬌聲說道:“小女子久聞太玄劍派乃是中土玄門正宗,門下皆爲劍仙一流高手,素來鋤強扶弱,代天行道,小女子族中飽受冤屈侮辱,請仙長爲小女子做主,助小女子報仇雪恨!”
她說的迴腸蕩氣,便是凌衝聽了,也自生出幾分同仇敵愾之氣來。一旁張亦如早已按捺不住,脫口道:“你有什麼冤屈,只管將來,我等替你做主便是!”凌衝皺了皺眉,望了他一眼,卻見張亦如雙拳緊握,滿面激憤之色。
那女子緩緩起身,露出一張俏臉,面上一絲喜色一閃而過,卻又悲啼起來,哽咽道:“我鮫人一族只因擅長織績,便被外族大肆捕掠,被掠的族人日夜操勞,比豬狗還不如。等到他們手不能織,又要每日受盡鞭撻,取淚成珠。直到油盡燈枯,死後還要被熬煉成油,作那古墓中萬載長明之燈。如今我鮫人一族已不過十萬之數,若是再如此下去,不出百年便要族滅了。”
鮫嬌頓了一頓,又道:“尤其這四海龍君還要我族人每年朝貢,珍珠、龍綃不一而足,貪得無厭。稍有怠慢,便要殺死煉魂。比那魔道中人還要不如,敢問上仙,我鮫人一族究竟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要受如此報應!”
張亦如乃是輔張守正之孫,自小受儒家之道薰陶,最是聽不得民生疾苦,當下喝道:“世上還有這等事情,鮫嬌小姐且放心,我太玄劍派還有幾分實力,我回山之後,便稟明掌教師祖,他老人家定會……”葉向天大袖一揮,張亦如空自張口,卻不出聲來。
葉向天淡淡說道:“鮫人一族確是處境艱難。只是那捕獵你等的乃是人世中的高官權貴,貪圖享受,確是死有餘辜。只是我等若爲你報仇,便須造下極大殺孽,那時冤冤相報,何時能了?一個不好,殺戮過甚,天道降下災劫,便是我等師門亦要灰灰了去,不復存世。至於四海龍君處,更是法力無邊,更兼手下兵將雄壯,絕非我等清淨修道之輩所能抗衡。鮫嬌小姐此言,我等助你報仇不是,不助你報仇亦不是。所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鮫人一族若要擺脫如今困局,唯有求助自身。貧道觀鮫嬌小姐,一身法力不弱,已是修成金丹的高手,何不臥薪嚐膽,將法訣傳授族人,不出百年,必可培育若干高手,那時至少凡人之輩,再要捕掠你等,也無那般容易了。”
凌衝本也是十分同情鮫人一族的遭遇,張亦如不出聲,他也要出言求懇葉向天,看看有無什麼辦法,能令鮫人一族擺脫困境,至少不再爲人奴役,生殺予奪。聽了葉向天之言,腦中一清,暗暗慚愧:“葉師兄說的不錯,若是我爲了鮫人之事出頭,必要斬殺許多凡人,還要與四海龍君放對,那時恩怨糾纏,脫身不得,哪有空暇參修大道?一個不好,被人反手殺了亦有可能。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還是令鮫人一族自身提升實力,保護本族族人,本爲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