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衝依言到他身邊,申虛朝玉符喝了一口真氣,那玉符之上騰起濛濛寶光,慘綠光華,猶似鬼火,結成一座光幢將二人護住,半空一個霹靂,慘綠光幢已然無蹤。凌衝只覺周身一緊,被碧光裹身,目迷五色,耳不聞聲,神魂震盪,難受之極。好在他事先穩定真氣,陰神奪入噬魂幡中,任由虛空震盪,皆被這杆魔幡擋住。
這道慘綠光芒去如電閃,往冥獄之下一鑽便沒了蹤影。待到申虛含笑說道:“已經到了!”凌衝這才睜眼,放出靈覺窺探周遭,面上露出駭然之色!他所處之地當是第九層冥獄,已是一處杳渺不知幽深幾許之世界,其中之光怪陸離,直如夢魘。
最令凌衝驚異的是,他目中所及,靈覺所觸,皆是渾然厚重到了極處的冥獄陰氣,幾乎凝成實質。第一重冥土與此處相較起來,陰氣冥氣稀薄的簡直可笑。但陰氣冥氣深重,壓迫修士的靈覺觸發,要施展法術神通,難度何止大上十倍?而一旦施展開來,神通道術的威力卻也非是在第一、二重冥土施展所能媲美的。
凌衝初來乍到,只覺口鼻之間都塞滿了無止無盡的冥氣陰氣,連陰神也被古樸厚重的冥氣包裹,險些運轉不得。若在平時遇上這等精純的陰氣,魔道修士還不歡天喜地的吐納?但九層冥獄冥氣太過精純厚重,就似一層厚厚的土殼狠狠拍在修士身上,舉手投足之間,受制太重,十分的不爽利。
申虛見他不言不動,彷彿呆了一般,才陰笑一聲,道:“是我疏忽了!九層冥獄的冥氣太過厚重,等閒修士來此,貿然汲取吐納,早被撐爆了。既然你要拜入本門,索性先傳你一道法訣,能令你在此地悠遊自寧,納冥氣以爲己用。”當下傳了一道法訣,也不甚長,講的是如何搬運吐納,內中訣竅當是專爲九層冥獄這等厚重冥氣所創,十分有效。
凌衝連忙默記,略一推演,已知此法之中並未動甚麼手腳,說穿了不值一提,當是九幽門歷代高手推演出的一道小小竅門而已,當下着手修煉,果然依着此法運轉真氣,再吸納外界冥氣陰氣時,爽利了不少,也不至束手束腳。精純冥氣入體,少部分被“祁飛”肉身吸納,大多被噬魂幡吞噬。這杆妖幡面對幾乎無窮無盡的冥氣陰氣,隱隱發出歡嘯之聲,似有靈識一般。
噬魂幡根基太厚,若放開盡情煉化陰氣,不知要鬧出多大動靜,凌衝陰神忙將噬魂幡死死壓制,不令其敞開煉化陰氣。噬魂幡上魔光閃動不停,似有不甘,凌衝心頭一凜,這杆妖幡隨着祭煉深入,越發靈異,竟似有了本我意識,只是還懵懵懂懂,就似嬰孩一般,以吃奶飽腹爲天大之事,不令其吃飽,自然有所怨憤,好在魔幡並未真正化生靈識,被凌衝強壓之下,漸漸沉寂下去。
申虛見凌衝如此穎悟,幾個呼吸之間,氣象已大不相同,暗暗冷笑:“饒你資質超羣,到了九幽之地,也只能任我拿捏。老祖如今大難臨頭,唯有將你賣給那位前輩,纔有緩衝的餘地,須也怪不得我心狠了!”心頭險毒,口中卻稱道:“好!祁師侄果然是天生的修道種子,你師父見了定要大大的歡喜!眼下你適應了九層冥土之氣,便可隨我前往總壇了!”拉着他手,顯得十分親熱。
凌衝更是提防,無奈瞧不出申虛究竟打的甚麼主意,見他將玉符祭起,張口噴了一口真氣在其上,玉符光華一轉,二人又自無蹤。這一次只費了一瞬功夫,凌衝耳中聞聽大河滔滔之聲,心頭一動,眼前一亮,就見一條大河橫亙虛空,長不知幾許,寬亦不知幾許。這條大河呈土黃之色,濁浪滔滔,無有窮盡。九層冥獄本無上下思維之別,這一條大河無論從何角度去瞧,上下左右皆是無邊無盡,說是江河湖海倒也不錯。
申虛見凌衝面上震撼之色,笑道:“這便是本門總壇所在,這條大河乃是先天黃泉之水,是開派祖師坐化之前,以本身玄陰元神演化,作爲本門根本道場,此是魔門秘術,你若能學到本門傳承第一的黃泉聖法,再成就玄陰,元神亦能有這般修爲。”
凌衝充耳不聞,自能分辨得出申虛卻是睜眼說瞎話,這條黃泉大河若真是九幽門開派祖師元神演化,那位祖師生前修爲境界必定遠在玄陰之上,深不可測,就算他能以黃泉聖法成道,在玄陰境界也絕不能修成這般法力無邊之元神,他也不點破,只默默觀瞧。
這條黃泉大河色泛土黃,內中除卻先天黃泉真水之外,居然還有先天戊土之妙用。五行之中土克水,九幽門祖師不知用了甚麼手段,收攝了先天戊土之氣煉入黃泉之中,非但並不相悖,反而威力大增,這般手段堪稱神妙。
凌衝的陰神陽神分別之後,視距離遠近,能共享所見所聞,但現下一個在陽間,一個在九幽,自然全無所覺。陰神自不知陽神要湊齊先天五行精氣,體悟其中造化之道,方能修成嬰兒,但見了黃泉大河與戊土真氣,自然生出幾分據爲己有的念頭。
陰神化身的見識記憶與陽神一般無二,玄魔兩道門戶中生平僅見太玄派與九幽門兩處總壇。太玄劍派是掌教長老出手,煉製了一座絕峰,將太象五元宮安置其上,其下則鎮壓血河。玄門傳統講求深自內斂,縱有神異,也內藏不宣。不似魔門,本就飛揚跋扈,在九幽之地更是全無忌憚,任由一條黃泉流蕩。
九幽門想來對這條黃泉十分倚重,不畏外人攻打,黃泉之外竟無一個巡山的弟子,唯有大河滔滔,凌衝震撼之餘,運足目力往黃泉內中瞧去,隱約可見無數亭臺樓閣,若非身處冥獄,倒要以爲是到了仙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