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衝笑道:“此事我自有打算,葉師兄已是神仙中人,我去求他,想必有手段令安然離家。『只是我離去之後,十年八載怕是不得迴轉,如今家中冗事繁多,還要靠王叔護持。”
王朝慨然道:“我受凌家兩代大恩,自是粉身碎骨以報。只是那蕭戾武功高強,又拜入魔道,若是日後前來尋仇,又當如何?”凌衝道:“此事王叔不必掛懷,我一併去求葉師兄便是。那蕭戾甫入魔道,只是潛心修煉之時,只怕也無暇分心再履塵世。等他學成出世,想來我之劍術法力也已修成,那時便不怕他了。”
王朝點頭:“也唯有如此了。只是少爺你離家遠遊,只怕老夫人想念的緊。”凌沖默然片刻,說道:“入山學道,練就劍術,乃是我畢生之願,若能修煉得道,也可帶契全家,廕庇後人。但祖母那邊卻又要盡孝道,等我入山幾年再求掌教準我回鄉省親,那時再作商議吧!”
王朝精通醫理,這等真氣走岔之傷更是家常便飯,當下自開了一副方子,凌衝拿了,吩咐下人抓藥煎熬,送入房中。自己則迴轉書房,取了一本劍術秘冊在手。那秘冊只有薄薄幾頁,封皮甚是破舊,卻未落一字,內裡紙張已然黃,顯是年頭已久。
這本劍冊便是當年王朝無意中得來的一部太玄劍法殘經,轉手贈給凌衝。他心中想道:“這本劍譜乃是太玄劍派之物,雖然流落在外,但我既已身入太玄,便該令此物迴歸山門。等見了葉師兄,便託他轉呈掌教吧。”取了幾張上好絹布,備好筆墨,凝神靜氣一番,揮筆而作。寥寥數筆,絹布之上便現出一個人形,手持長劍,作攢刺之勢。他如今劍術日高,已爲凡間絕頂,任意達之,皆能妙合要旨,筆鋒之間,似有一股凌厲劍意透析而出。只憑這一個劍式,若是流落在外,便爲無上武學秘典,足以催生出一大武學聖地,流傳不息。
凌衝心中空靈無物,筆鋒連轉,將一十三路太玄劍法盡數摘錄其上,又將自己練劍心得錄於其上,他不厭其煩,將自身所學太玄道法所感所悟務求書寫詳盡,直至日落西山,方纔完成這一本劍術典籍。此時這一本劍譜已有數十頁之厚,凌衝輕撫書皮,嘆息一聲,起身出房。
凌衝又復來至王朝房中,將劍譜雙手遞上。王朝經一天調養,服藥歇息,面色紅潤了許多,真氣也自導氣歸元,已無大礙,雙手接過劍譜,略一翻看,見其中滿是劍術圖形註解,不由訝道:“少爺,這是……”
凌衝說道:“我入山學道,家中要靠王叔照料,這本劍譜是我將太玄十三劍分別註解,王叔平日可自行參研修習,萬不可貪功冒進,以免走火受傷。”王朝見如此,已知凌衝修道之心已決,萬不可更改,嘆息一聲,說道:“少爺放心便是,我自會小心修煉,家中之事你也不必掛懷,若能修成神仙之流,還要帶契你王叔一番呢!”
凌衝哈哈一笑道:“自古求仙之輩如過江之鯽,我凌衝雖有一顆向道之心,奈何機緣、氣運相佐,且不去管它,只一路走去便是!”他將劍譜交予王朝,自覺後顧無憂,心情大好,吃罷晚飯立時矇頭大睡,直至天明。
凌沖洗漱已畢,打坐一番,自忖道:“如今離靈江之會還有三日,閒來無事,索性往高家走上一遭,看看那位高小姐究竟是何樣人物,若能說動高家退婚,不驚動父親,那是最好。”計議已定,也不吃早飯,手拿血靈劍,昂然出門。
金陵城十分寬闊,千年前建政之初便有百萬人口,如今千年以降,城內百姓已逾千萬。當年修造金陵,太祖遺制,將城東劃爲官宦所居之地,以示與黔之別。凌家是大富之家,凌真又官至禮部侍郎,這才獲准在城東居住。
高老太爺名諱高德鬆,高家世代耕讀,良田無數,亦是一方鉅富,因此在城東也有宅邸,只是自這位老大人告老還鄉之後,地方上雖有許多門生舊識想要親近一番,每日裡提了各色禮品往高府等候,但高老大人放出話來,只在家頤養天年,閉門謝客。因此賓客如雲,卻是不得其門而入。
凌衝一路打聽,不過一炷香功夫便遠遠瞧見一處極大宅邸,修葺的並不奢華,卻隱隱有種寧靜致遠的氣息散了開來。他將手中血靈劍用彩錦包了包,免得讓人瞧出端倪,方欲邁步向前,眼光一掃,忽見一道人影閃出,往高家大門走去。
那人頭戴斗笠,遮住了面容,但身形婀娜,英姿矯矯,當是一名女子無疑。那女子身量極高,腰間懸着一柄短劍,綠鞘吞口,甚是古樸精巧。她一路行來,未見如何作勢,卻自有一股芳華之氣飄散。高家大門之前原本熙熙攘攘,許多家丁、公子圍着幾個高家家奴高聲呼喝,亂作一團。那女子只在門前聘婷一站,環一望,場面便是一靜。那些個老爺家奴們,原本對高家閉門謝客大爲不滿,正自大牢騷,被這女子一望,不知怎的,心底忽有一股涼氣翻涌,焦躁之意立時不翼而飛。
凌衝眼光落在那女子身上,那女郎似有所覺,微微側身往他存身處瞧了一眼。凌衝只見面紗微動,瞧不清裡面芳容,但那女郎視線所及,凌衝忽覺周身如浸冰水,真氣運轉都有幾分僵直不靈,手中血靈劍更是一聲哀鳴,血靈之氣拼命往劍內收縮,似乎怕極了那女子。
凌衝悶哼一聲,丹田中太玄真氣陡然動,太玄劍意最是剛強不屈,在經脈中穿梭往復,來回震盪,登時將那冰封之意消去。但心中卻是駭然不已,那女郎僅憑一眼便險些令他真氣走岔,若是生死相拼,只這一點疏忽,便不知要死上多少次了
那女郎瞧了他一眼,微微頷,轉過頭去向守門的家丁說道:“煩勞通秉你家老爺,就說二十年前玄女故人來訪。”那家丁與各位老爺們打了半天嘴仗,正是焦躁不耐之時,但這女郎聲音一落耳中,只覺悅耳之極,直如天籟一般,腦中一陣迷糊,順嘴說道:“是!請姑娘稍待!”轉身急匆匆往府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