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煉法器法寶,每多祭煉一層禁制,威力便也大了一些。到了法寶層次,成爲純陽法寶或玄陰法寶,其中禁制法力盡數融合爲一,化爲純陽、玄陰禁制。法寶威力大小,一是取決於祭煉法寶的法訣高低,另外便是祭煉的純陽、玄陰禁制之多寡,禁制越多,法寶威力便也越大。
聚血魔旗歷經血河宗歷代高人祭煉,鼎盛之時共有三道玄陰禁制,便在法寶之中亦屬中上水準。這件法寶雖然不能用來鬥法,卻可煉化血河本源,血河宗修士攜帶此寶,只要將魔旗祭起,立有萬頃血河隨身,取之不竭,別有一番妙用。在血河宗法寶之中,排名只在血靈劍之下。
只可惜兩百年前一戰,被荀真人一劍斬破大旗,傷動本源,落在血幽子之手,又未細心祭煉恢復,法寶元靈陷入沉睡,衰弱之極,一代至寶卻落得如此下場,着實令人唏噓。不過此寶雖然跌落品級,實際威力僅相當一件八階頂峰的法器,但內中一道玄陰禁制卻是實打實的法寶級數,被血幽子運煉出來,化爲一道劍光,更是無堅不摧。
這道玄陰禁制所化劍光足有七音之,來勢好不快絕,動念之間已切入葉向天劍圈之內,只需往葉向天身上一繞,便可將這位太玄掌教高徒斬殺。葉向天眉皆揚,大喝一聲:“來得好!”掌中那柄先天庚金神劍本體,劍光吞吐之間,居然亦是分出一道純陽禁制,化爲一條金光神龍,張牙舞爪,鱗須皆炸,揮爪往那道血色劍光抓去。
先天庚金神劍之中一共祭煉了四道純陽禁制,且每一道皆是法力充沛,渾不似聚血魔旗過得那般悽慘。加之有庚金道人這位元靈全力配合,分出一道純陽禁制乃是手到擒來,毫不費力。那條神龍與玄陰禁制劍光鬥在一處,一個金光燦燦,正氣凜然,一個血光粘稠,中人慾嘔。卻是急切間分不出勝負。
葉向天一聲低喝:“請庚金前輩展鋒!”掌中庚金神劍本體驀地化爲一溜金光,瞬時間斬破虛空,於血幽子頭頂現出身形。劍嘯之聲如龍吟,似象鳴,尤其一縷劍光沉浮不定,虛實相生,如絲如縷,卻又殺機凜然。這一劍之中,居然接連施展劍氣雷音、劍氣煉絲、斬虛空三種劍道至高法門,其中固然有庚金神劍自家祭煉的神通在,亦顯現出葉向天劍術之精妙,着實令人咋舌。
血幽子前一刻還信心滿懷,以一道玄陰級數的禁制化爲飛劍,足可將葉向天從容斬殺,誰知下一刻便被嚇破了膽,連玄陰劍光都被抵住,那庚金神劍居然一劍劈下,視千里之堤如戶庭,舉步即至,無遠弗屆!劍光尚未劈落,劍氣森寒已令血幽子周身打顫,心頭升起無盡恐懼之意。
他依稀記得,當年在血河宗總壇時,每日縱橫逍遙,修煉法力,好不快活。誰知好景不長,一羣窮兇極惡之徒不由分說,提劍殺將上來。那一場大戰足足殺了百日之久,**力修士隕落如雨,有的就在這血河之中化去,有的乾脆屍骨無存。
他奉了掌教血痕道人之命,持着殘破的聚血魔旗突圍逃命。他永遠也忘不掉一向被視若神明的血痕道人,面對那一尊如魔如神的身影,被一劍劈作兩半的景象。那一劍橫絕天地,如彗芒曳尾,矯矢悠悠,亦如萬古長夜,終無盡頭。那一劍也幾乎斬在他心中,化作一道永不磨滅的劍痕,內中充斥着恐懼之意。
葉向天施展的這一記庚金神劍,幾乎便有當日那位如魔如神的身影所劈出那一劍兩三分神韻,就是這兩三分神韻,已令血幽道人生出高山仰止,無從抗拒之感。但數百年苦修終究還有幾分真功,生死頃刻之際,血幽道人終於爆出一位脫劫級數大宗師應有心境修爲,硬生生將心頭陰鬱恐懼之意壓下,竭盡全力抵擋這一道先天劍光!
聚血魔旗逆風一縮,化爲一團布帛棉團般的血光,垂下無數血色光華,結成一隻血繭,將他包裹。便是他新得手的那件血河異寶,亦被他祭起,擋在身前,這等生死關頭,哪還管甚麼寶物珍不珍貴,再了不得的先天妙物也要有命受用方可。
有此兩大至寶護身,他猶嫌不足,又將體內殘餘真氣盡數鼓催起來,連帶身周那些無數血河生靈紛紛不由自主,排在他身前,爲其抵擋這一道劍光。此刻他心頭唯有一個念頭,便是將這道劍光阻住,方能逃出生天!
凌衝雙目睜得極大,葉向天與血幽子鬥劍,着實向他展示了最爲犀利靈動的劍術運用之法,洞虛劍訣本就是除卻自家一道根本劍光之外,尚要見識天下萬派萬種劍術,截取其中精粹,壯大自身,玄劍靈光幻境之中接納的劍光越多,變化越精妙,洞虛劍訣之修爲便越強大。待到一日玄劍幻境中所有劍光盡數化虛爲實,一道道不亞於純陽禁制之時,便是洞虛劍訣大成之日,亦即凌衝修成純陽,證道不死之時。
這一場鬥劍如萬花筒般,精彩紛呈,幾乎令他目不暇給,丹田玄劍幻境中原先三十六道母劍劍光,早已盡數分解,化爲大小不一的劍光種子,有的劍光深沉凝實,有的劍光變化綿密,有的劍光則演化到一半,倏無結尾。經歷這一場鬥劍刺激,玄劍幻境中道道劍光又自分化融合,演化無窮劍術起來。
郭純陽所傳洞虛劍訣之中,只有根本修行之法,每人機緣不同,所能拓印的劍術也自不同,太玄派中便有弟子終身不出山門半步,所學劍術有限,連玄劍幻境都練不成。亦有老祖行遍千山,足踏山河,胸臆中包容天地,玄劍幻境中亦是羅天萬象,森羅未濟,便如四代祖師一般。
一萬人修煉洞虛劍訣,便有一萬種玄劍幻境,因此葉向天方言洞虛劍訣有“洞虛千面,靈光一劍”之說。凌衝的玄劍幻境如何變化,連郭純陽亦預測不透,何況其他?三十六道劍光種子眨眼間拆分成了無數細小劍光,每一道劍光皆是一招完整劍招,至於下一步又當生何樣異變,凌衝自家也不清楚,只能循着靈臺之中那一絲莫可言傳的奧妙意境而行。
先天庚金神劍本體化爲一道劍光,長僅有三尺,如凡間江湖中人所佩劍器一般。就是這一道區區三尺劍光,劍意之森寒,殺氣之凜然,令血幽子這等積年老魔都氣爲之奪!
先天庚金劍光不管不顧,只是向下一劈!這一劈氣息浩瀚之極,如分開混沌雞子,陰陽升降,乾坤分際,日月周行,帶着一股說不出的韻味,似是天地未分之時,那一道先天不滅靈光!一劍之下,無數血河生靈,本是惡形惡狀,嘶吼納罕,劍光照徹之間,忽如中定身法,張口揮拳,宛如靜止。但下一刻卻都面現恐怖之色,跟着周身血肉、兵器盡數化爲齏粉,連借血河真氣再生也不可得。
無數血河生靈在金色劍光之下如雪消融,不留半分痕跡。聚血魔旗所化那一團血光,亦被劍光劈爲兩段,只是聚血魔旗雖跌落品階,但到底曾爲玄陰法寶,根底深厚,尤其通體皆爲血河法力祭煉,最能剋制飛劍之類的法寶,被一劍劈開,兩半血光還在努力聚合,想要重新合作一處。
而血幽子新的的那件異寶,本是血河千萬年精華孕育,先天造化之物,本是栲栳大小的圓球上,卻現出一條細細裂縫,終於分開兩半,跌落下來,就在血河之上漂浮。那件異寶被斬開來瞧時,卻見內中乃是似果殼一般的物事,紋理清晰,被劈的整整齊齊,內裡卻是中空,也不知其中孕育之物是早已出世,還是壓根就無甚東西。
至於血幽道人,面上似哭似笑,一雙血紅眼睛渾沒了半點神采,先天庚金神劍三尺長的劍身就在他頭頂高懸,欲落未落。血幽子撿回了一條性命,但周身皆在劍氣照耀之下,肉身被劍光照徹,透出一股金芒。他自家也知先天庚金神劍不傷他性命,定是有郭純陽授意,欲從其口中套出當年血河宗的種種隱秘。
轉念一想:“血痕師兄早已形神俱滅,血河宗名存實亡,更落在先天血神手中,我守着一個空名有甚用處?不若趁着尚有幾分用處,投靠了太玄劍派,好歹也能保住一條性命,至不濟只斬殺我肉身,留我殘魂去掙輪迴,也總比在庚金劍下形神俱滅的好!”想到此處,忙即高聲大叫:“莫動手!我願束手就擒,只求留我一條性命!”
葉向天哼了一聲,若非郭純陽早有嚴令,要活捉血幽道人,三年之中,早就將之斬殺,喝道:“你既要束手就擒,便莫要反抗,我請庚金前輩收你!”血幽道人事已至此,哪敢多言,只說:“是!是!”先天庚金神劍三尺劍光一收,依舊化爲一位年輕道人,面目俊美,袍袖一展,將血幽子罩定,收去無蹤。血幽子果然不敢有絲毫反抗,任憑施爲。至於那聚血魔旗與血河異寶,亦被庚金道人收起,這兩件寶物雖是玄陰真氣所煉,但價值極大,不可交臂失之,只看掌教如何落。
凌衝一直觀摩兩方鬥劍,着實獲益良多,就在先天庚金神劍那一劍劈落之時,他眼中陡然射出兩道神光,如雷電閃,那一劍也似劈在他心頭,將一切不解、糾結、疑惑盡數劈作兩半!
丹田玄劍靈光幻境之中,轟然一聲,當真如天地重開,執造化之權柄,化育萬物。無數道種子劍光之中,一道金光自虛空中霍然演化而出,如擎天之柱,定鼎天地。這道劍光直貫玄劍幻境,如同天柱,定下四維八極十方。這道劍光一出,玄劍靈光幻境登時穩固了三分,凝實了三分。這道天柱劍光之中,又有一道劍光演化而出,作劈斬之狀,雖只是一斬一劈,但其中劍光運化之妙,劍氣生滅之道,卻深邃廣博,奧妙無窮,幾乎便是方纔庚金神劍那一劈的拓版,只是精微之處略有不同。
兩道劍光生出,定鼎乾坤,玄劍幻境出轟隆巨震,凌衝忍不住仰天長嘯,嘯聲未絕,陡然舉手前劈!他以手作劍,全無招法,只是簡簡單單一劈。卻有一道粗大劍氣長有三丈,尾成弧,呼嘯聲中,略過無邊血河,將血河河面剖開一條極大裂縫,良久方纔複合!
凌衝長嘯之聲,如神龍驚天,良久方絕,胸臆抒懷,暢快之極,向葉向天與庚金道人一躬到地,正聲道:“今日若非庚金前輩與葉師兄指點,凌衝焉能有此一悟?請受我一拜!”
庚金道人與葉向天毫不矯情,安安穩穩受了他一拜。葉向天本就有成全之意,毫無藏私。庚金道人卻是恰逢其會,凌衝自他一招劍術中領悟了幾分精髓,機緣已至,居然劍術大進,萬古不變的面上也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凌衝,你果然很好。不枉掌教苦心成全你一場。此間事了,你與向天且隨我去見掌教,上覆法旨!”也不問葉向天與凌衝意見,伸手一指,遍地金光閃過,三人俱已無蹤。
過得良久,才見狄成與鳳兮郡主兩個滿面戒備之色,闖入這一處血河空間。二人見了無邊血河,皆是面色大變,鳳兮郡主叫道:“血河!這……”狄成較爲老成,還有幾分主見,低喝道:“禁聲!此處想必乃是血河支脈,遺留在此,事不宜遲,你我回返山門,稟告掌教,派人來將此處鎮滅,亦是大功一件!”
鳳兮郡主遲疑道:“只是不知凌師叔如今如何了?”狄成冷笑一聲,說道:“你我既能尋到此處,那位凌師叔自也能如此,只是如今還未與我等聯繫,想必凶多吉少,你也不必多想,他若出事,以你我之力,又濟得甚事?還是早早脫此險地,再請高手回來尋找,方爲妥當!”
鳳兮郡主思索片刻,斷然道:“也罷!就依師兄之言!”心下暗道:“凌師叔,非是師侄不肯救你,只是功力低微,全無用處。況且我此行得了鐵精之寶,正要回山開爐煉劍,此事卻也耽擱不得,只好委屈凌師叔了!”二人不敢喧鬧,悄聲退了出去,一路尋至鐵礦出口,忙即趕回山門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