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星主至今還記得星帝誅殺其師所用的那一招神通,燦爛驚世,如天地初開,日月晨星生成,而後又如乾坤寂滅,萬道齊衰,歸於平淡。至此,太微星主才安於本分,不敢再與星帝爭鋒,坐着太微垣之主的寶座,死心塌地替星帝執掌魔宗內務。
數息之間已來至紫薇垣中,與太微垣中羣星爭輝不同,紫薇垣中竟是一片漆黑,全無絲毫光亮,偶有寒風陰潮涌動,刮面如刀,全然一副破落衰敗之境,就似道書中所云乾坤破滅,諸道不存一般。
太微星主深知星帝神通之威,已到了以身容納諸天之境,紫薇垣中並非無有星辰,而是已被星帝盡數煉化,收入己身之中。星宿魔宗萬載底蘊,收束無量星光,效仿周天演化星辰,卻被星帝一己之力收取,其人神通實已至鬼神不測之境!
太微星主的化身身披星光,在陰暗無光的紫薇垣中閒庭信步,心頭默數“北極、四輔、天乙、太乙……”所念皆是紫薇垣中辰星之名,其星雖已不存,但其位仍在,仍可指點迷津,指向星帝的所在。
太微星主分身連跨七步,已來至紫薇垣深處一座中宮之前,此星宮乃星帝所居,太微高聲叫道:“星帝!太微求見!”面對這位亙古兇人、魔宗掌教,強硬如太微星主,也要伏低做小,自居下位。
中宮之中靜寂一片,也無侍者也無弟子。星帝平生只收了兩個徒弟,開山弟子莫孤月如今還在天星界中,另闢道場。二弟子曹靖早就墳頭長草,死得痛痛快快。再加素來不喜有人服侍,偌大中宮竟是如同鬼域一般。太微星主這一嗓子倒傳出老遠,迴盪不已。
太微星主分身低眉垂目,等候良久,中宮之中方有一個柔和聲音響起,說道:“原來是太微長老,你可是稀客,可是爲了方纔四海龍君與郭純陽之事?”
太微分身面上一紅,無論四海龍君或是郭純陽,其都未留下,着實大落麪皮,不好誇口,只好道:“不錯!敖通欺人太甚,將蕭厲的仙都之門斬斷,還將白虎世界攔腰截斷,搶了一半去!此仇不報,魔宗顏面何存?”
星帝呵呵一笑,說道:“太微長老是怪我方纔不曾出手留下郭純陽與敖通罷?”太微分身目光閃動,說道:“星帝行事,自有法度,豈是我能妄測的。我欲起周天星斗大陣,煉化東海,殺盡四海龍族,特來向星帝討法旨的!”
星帝沉默片刻,說道:“魔宗立派之時,定下規矩,太微垣主內,天市垣掌外,紫薇垣執中,太微長老欲興殺伐,只尋喬星主商議便是,我並無他議。”
太微分身大出所料,喝道:“如此大事,星帝便允了?若是此去輪迴界,激起玄門各派之變,令我魔宗大傷元氣,又當如何?”星帝淡淡說道:“太微長老說笑了,就算魔宗上下死絕,只要我在,也說不上是大傷元氣。”
語氣淡淡,但那一股子睥睨天地之勢卻怎麼也掩蓋不住,太微分身幾乎噎個半死,良久才道:“好!既然如此,我便去尋喬依依商量個法子!”
星帝又道:“太微長老心緒已亂,竟未察覺道家四九重劫將至麼?”太微星主步履一滯,得了星帝一言提醒,忙用太微斗數推算,只覺面前重重迷霧盡數撥開,窺見一絲天機,啊的一聲,叫道:“原來如此!”
太微星主本是智珠在握,運籌千里的人物,只因被郭純陽與四海龍君聯手矇蔽,以至靈智昏聵,等郭純陽那幾個禍害退去,自然明珠重亮,得星帝一言提點,只覺茅塞頓開,種種滯澀之處盡數衝開。
太微分身叫道:“怪不得四海龍君敢偷襲魔宗,原來是四九重劫將至,欺我魔宗分身乏術!該死!”星帝淡淡說道:“既然如此,就請太微與天市兩位長老商議出個對策來,若能在大劫降臨之前,讓迦樓羅成了氣候,倒可命其揹負魔宗星域逃出這一片輪迴界。若是兩位長老覺得我這一記後手不堪,儘可另想他法。”
太微分身面色數變,不敢多言,施禮退出了紫薇垣,迴歸太微星宮,鑽入本尊頂門之中不見。本尊啓目開來,哼了一聲,自語道:“被星帝直斥其非,真是何苦來哉!”
四海龍君暴起發難,只因算準了不久便是四九重劫降臨之時,仙督司那羣如狼似虎之輩可非是隻對玄門老祖降劫,更爲順手“斬妖除魔”,尤其輪迴界大變在即,星宿魔宗身爲魔道第一大派,更是首當其衝。
星帝深知這一點,才按兵不動,不曾出手“留客”。太微星主沉吟良久,忽然想到一事:“星帝不肯出手,未必是爲此,難道傳言是真,他修煉出了岔子?”
星帝奪取魔宗大位不久,便即隱身紫薇垣中修煉,數百年間幾乎從未出手,魔宗之中漸有傳言,指其急功近利,修煉走火。吞噬同門星力煉法,進境雖速,後患也大,恰似噬魂道的噬魂劫法一般,君不見噬魂老人當年如何風光,後患一起,照樣灰灰?
太微星主起初不肯相信,此刻想來,心頭忽然閃過幾個念頭,微微一驚,忙將念頭斬殺,寧定心神,伸手放出一道星光,去請喬依依入太微星宮,商議對策。要麼全力培育迦樓羅神鳥真身,負載魔宗逃出生天,要麼舉派備戰,聯合魔道其他宗門,對付仙督司來人,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不提星宿魔宗之事,且說凌衝逃離魔宗,重歸輪迴界,東海龍君甚是夠意思,接引他破開虛空之地恰在太象五元宮左近,凌衝毫不遲疑,飛入五元宮中,求見乃師。
掌教大殿之上,惟庸道人頭頂真氣沸騰,一面寶鑑破開空間,落入紫府,分神迴歸,其睜開眼笑道:“掌教師弟真是搗鬼,分明有這等法力,如何騙我等說是道傷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