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 懲罰
?裡面是個凹谷,兩個白髮蒼蒼的老道隔着一汪池水對面而坐,均是閉目入定,紋絲不動。
也未見空氣中有何靈氣波動,但是空中卻有兩道疾如電閃的金芒交纏不休,輕靈的放佛九天玄女在舞蹈一般。
其中一個蘇沐認得,正是十幾年前考問他爲何帶刀的長老。如今他自然知道他就是天一閣大名鼎鼎的二長老,每一個天人閣弟子都是在他的許可下才得以進入仙門。
對面那人嘴大鼻方,一頭火紅頭髮,不正是傳說中的三長老嗎?
他們兩個在幹嗎?
他們在用鬥法的形式共同修煉一種名爲合體聯擊的法術,合二人之力,盡力一擊能讓師父葉霜染都難以抵禦。
“師弟,顧兒寡兒好像不在了。”
二長老用神識傳音道。
三長老緩緩睜開雙目,微微頷首,神態頗爲恭謹謙卑,道:“愚弟也在納悶,他們一向懂事,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敢擅離職守。我已用念力喚了他們三遍,始終無人應答。”
二長老苦笑,忽然道;“外面那件事如何?”
“對你我來說不算什麼。”
二長老沉默片刻,緩緩道:“對你我來說的確不算什麼,但顧兒寡兒一去,只可惜了這合體聯擊術,還未面世便要夭折了。我本想就此隕落並無遺憾,此法可經他二人廣爲流傳,供世人修習,但現在恐怕要抱憾而去了。”
三長老道:“師兄,我們命在旦夕,既然二子不在,你看他們如何?”
二長老聽了方纔睜開沙皮狗般皺褶的眼皮,他比十二年前更蒼老了。十二年對以前的他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現在幾近油盡燈枯的他來說可謂光陰似金,一分一秒都倍爲珍貴。
十二年前那次入門三試是他最後一次做考官。這幾百年來他考問了無數人,修爲高深。念力雄渾如他也難以記得眼前的古小樹是誰了。
他不管這兩人是誰,值此彌留之際,撞見了便是機緣。略一揮手便消去了兩人周身的禁制。
蘇沐誤闖此地,見兩位師伯正在專注練功,不敢打擾,屏息靜氣的認真看着。
他是恭敬之餘有些自愧打擾兩位師叔靜修,周啓月就不同了,從一進來他就意識到情況不妙。再一看清兩人施展法術時的境界修爲,嚇得噤若寒蟬。他來過數次天一閣,聽過很多關於隱匿憑瀾山後山四位長老的故事,個個修爲精深,想不到自己如此晦氣,追殺別人竟成了羊入虎口。
他腦中思緒紛飛,想着有關這兩人的一切,希夷着能找出一個饒他不死的辦法。
就在這時,蘇沐開口了:“九門蘇沐拜見兩位師伯。弟子不知師叔在此修煉,只因這個舞央宮的潑皮狗賊與我有些舊怨。追着我不放,弟子情急之下來到此間,有幸得遇。還望兩位師叔主持公道。”
二長老沉吟道:“蘇沐……是那個收曼淼做侍女的蘇沐?”
蘇沐有些訝異的道:“想不到師叔還記得我。”
“老夫想起了曼淼,順帶着對你有了點印象。她現在應該擁有神電之力了,你這個少爺還威風的起來嗎?”
蘇沐見他對球兒如此重視,有必要解釋一下,道:“弟子待她如妹,從未讓她做過侍女該做之事,在我身邊也從未讓她受過委屈。”
二長老看了周啓月一眼,道:“他在追你?”
蘇沐忙道:“師叔恐怕還不知道,舞央宮與無極門羅生門一齊攻來。道心師叔叛變,他們裡應外合。打了咱們一個措手不及,損失慘重!他就是舞央宮掌門次子周啓月。外面的情勢如何,從他能夠肆無忌憚在憑瀾山上追殺我便可知道一二。”
二長老聽了波瀾不驚,面色平和的看着周啓月,點頭道:“是個美質良材,堪得大用。”
三長老道:“愚弟也是這般想,不如就他二人吧。”
二長老道:“恩,有何不可。蘇沐,周啓月,縱使你二人以往有些瓜葛,從今日起,繼承我二人衣鉢,當合力運用,將其發揚光大,不得再爲些許小事掛懷。”
周啓月一聽大喜,不光不殺他,還要傳功給他,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什麼?”蘇沐瞪圓了眼,不甘的道:“不可啊師叔,您剛一定是走神聽岔了,我再說一遍,他是舞央宮的人,舞央宮正在與天一閣生死搏鬥,而且此人小肚雞腸卑鄙無恥,實乃人渣中的極品。師叔道法通玄,豈可將畢生修爲傳承給這種小人?”
二長老道:“有緣得遇,他既遇見便是緣分。”
周啓月是聰明人,根本不與蘇沐爭辯什麼,當即跪下,道:“弟子定將前輩這合擊之術昭示世人,不埋沒兩位前輩多年隱蔽深山的心血。”
二長老滿意的點了點頭,對三長老道:“師弟,兩百年前若我二人追求上境,如今怕是早已進階仙人後境,壽元也會有所延長,哪會這般驟然雨歇,時日殆盡,你悔嗎?”
三長老恬淡一笑,道:“愚弟此生能與師兄共研道法,開創出百代仙人未完之事,實乃人生大幸,何來悔言?”
二長老也笑了。
蘇沐見他們要動真格的,再次勸阻:“兩位師伯且聽弟子一言,若想讓師叔心血傳承於世有更簡單的方法,只需刻錄在弟子腦海即可,由弟子轉述給師父師伯。此人狼子野心,切莫讓其窺見師叔無上功法,免得遺禍家門啊。”
二長老道:“來也來,去也去,浮生碌碌,道心清明,是非恩怨,愛恨嗔癡,皆無因而起,無由而終。師侄,望你能好好體悟老夫這一番良苦用心。”
蘇沐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像二師伯三師伯這樣活了千餘年的修士,身體機能全靠法力維持。一旦散功將會灰飛煙滅。
“古小樹,周啓月,你們聽着。我二人之所以能練成這合擊術,全賴當年三師叔指點。而今有成,他聽了必然欣慰。這個消息要第一個告訴他,也算是老夫最後一個心願吧。”
“三師叔在哪?”
“師叔雲遊四方,行蹤飄渺,若有機緣自會遇到。”
兩人將畢生修爲分別傳給他們。
就這樣,蘇沐得了二長老的衣鉢。
周啓月誤入天一閣禁地,卻非禍是福,早已喜得不能自禁。嘴巴掛着飄然的笑意。
兩位長老散功後,化爲虛無。
蘇沐恭敬的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感受着體內強大的元氣波動,周啓月眼中放射出瘋狂的興奮,他一直渴望超越哥哥周啓日,但不管他多麼努力,父親給他多少奇珍異寶靈丹妙藥,始終與他相距甚遠,他一直都不甘心。
現在終於如願以償了。
天一閣三長老千年的修爲已經加諸於身,只需慢慢煉化爲己所用,他便可一躍成爲仙人境!
他再也剋制不住內心狂喜。仰天大笑:“我就要成爲仙人境修士了!哈哈哈……”
他只顧做着美夢,殊不知,只有兩人合擊時。才能達到仙人境修爲。其他任何時候無論使用任何法術仍是本來境界。這就是二長老合擊術的神奇之處,只要將這套功法移植到兩個真元境修士身上,合擊時便能產生短暫逆天的效果。
兩人聯手能造成合擊,周啓月正是利用的這一點讓衆人誤以爲他學了一種舞央宮的法術。
周啓月已是小劫境,比蘇沐高了兩境,對長老傳輸體內的法力控制能力比蘇沐要強上許多,兩者的靈力又有諸多共性,施展出來就看誰的威力大,誰就能主導攻擊方向。所以古小樹那道本是打像舞央宮弟子的金光被周啓月拐帶着像道恨射去。道恨見機的早。立刻躲閃,身邊的兩個弟子遭殃。頓時被金光烤炙的屍骨無存。
見者無不驚奇,二人體內散發出的靈力竟是一模一樣。不看面貌的話還要以爲是同一個人施爲。
效果達到,周啓月又添一把火,揚聲叫道:“蘇沐,道恨那老匹夫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莫要心急,先收拾其他人。”
“蘇沐,原來你也是奸細!”一個乾門弟子憤怒的吼道。
蘇沐被道圓所擒,等候發落。
戰後,所有被擒的奸細一共七六人,包括那位葉霜染最疼的道心。算上死去的奸細足有三百多人!
薛靜靜看了一眼蘇沐,神情有些不解。
大殿內。
掌門看着這些奸細,神情冷峻。
首先是坎門二師兄,宣佈他自己供述的七條罪狀,每一條都無法原諒,立即施行抽魂裂骨之刑。坎門五十二個奸細,與震門八個,坤門十六個。當場執行墜沉淪永不超生的刑罰。
掌門實在不忍心殺道心,就連幾位長老也動了惻隱之心。他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被舞央宮控制的,只知道他們自小做伴在一處,跟隨師父闖天下,患難與共,情同手足。
道心被關押在後山伏魔洞中,一生不得離開。
只剩一個蘇沐。他跪在正殿裡,左右皆是同門,面前是道恨師伯與掌門師祖。
數千弟子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不知道將要面臨什麼,只知道他絕不會妥協,因爲他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天一閣的事。
隨後,他臉紅了,不經意間低下了頭。
那些靈草靈藥,那些靈獸靈核……
葉霜染連連遭受打擊,道心的背叛更是讓他難受不已,他最疼的弟子竟做出這等豬狗不如的事,是他教導不好還是他狼子野心?可他自小在他身邊長大,一切是非道理都是他親口灌輸,不正好說明他教導無方?
他累了,微微闔上雙目。只是跳動的眼皮說明他根本無心休息。
道恨見師父許久不言,出身一步,道:“蘇沐,周啓月第一次見你是什麼時候?”
蘇沐道:“十二年前九門被派往哈赤島,那是第一次與周啓月交手。”
離門長老道相狹長的細眼斜睨着他:“爲何不自稱弟子?你心中早認爲自己不是天一閣的人了吧?”
蘇沐知道這老傢伙一直與九門作對,想盡辦法挑不是。不過是正常的一句回話,竟也能被他口上這麼大的帽子,實在有些氣結。
道恨也覺得道相師弟有些雞蛋挑骨頭了。繼續道;“你們當時單獨交過手,他卻沒有殺你。”
蘇沐道:“他見弟子修爲低微。故作姿態,說他不屑於出手。”
“是這樣嗎?”
九門弟子一齊出列,宋實年道:“師伯,小師弟身世清白,入門後潛心修煉,性格雖有些桀驁不馴,但他尊師重道,絕不可能做出有悖天罡倫常的事。望師伯明鑑。”
道相冷哼道;“九門哪個不是歪瓜裂棗?不過是一邱之貉,蘇沐尚在盤查,你以爲你們脫得了干係嗎?”
道圓彈了起來,戟指喝道:“道相!虧你也是一門長老,冤有頭債有主,你我之間的仇怨何必總是殃及晚輩?待風波一過,我二人在掌門師叔面前立下契約,來一場生死之戰,總之天一閣有你沒我!”
道相自知功夫打不過他,漂亮話卻遠勝於他。道:“我可沒工夫跟你計較私人恩怨,天一閣正值憂患之際,我還想多出幾分力呢。”
一直閉着雙目的葉霜染眉頭皺了一下。
道恨面目冷淡的道:“兩位師弟別吵了。道相師弟說的是,如今多事之秋,你們的恩怨暫且放下吧。蘇沐,這些年周啓月可與你私下聯繫過?”
蘇沐道:“師伯大可用盜念術看看弟子腦海裡的過往便知弟子清白。”
道恨道:“盜念術用在凡人身上無礙,修士被人盜念便有癡呆的危險,你想變成白癡嗎?何況這等見不得人的事,你二人稍微慎重一些,便早已將腦海中的關鍵細節洗去。”
蘇沐道:“我與周啓月私下從未聯繫過。”
“你二人會使同一種功法,這作何解釋?”
蘇沐道:“這不能解釋。我答應過別人,現在不能說。”
道圓見他在這節骨眼上還敢頂撞。呵斥道;“混賬,你師伯問你話。縱是天大的秘密也要如實稟告,快說。”
蘇沐道:“人無信不立,弟子不能說。”
衆弟子彼此互望,對蘇沐的態度大感詫異,交頭接耳的咕噥起來。
小白兔急道:“蘇沐,這是最關鍵的地方,你說清楚便沒事了,不然如何證明清白?”
蘇沐想也沒想的道:“這是他老人家最後一個心願,我答應過他現在不告訴別人。”
道恨道:“現在不能說,何時能說?”
“等弟子找到那位前輩的師叔以後便可以說。”
“若你一生找不到呢?”
“弟子一生不說。”
“你如何讓我相信這不是你推脫的理由?”
“或者,師伯可以將周啓月捉來,也許他會說。”
道恨沉聲道:“你明知這不可能。奸細一事今日就要處理完畢,你若不能證明清白,應該知道將面臨怎樣的懲罰。”
蘇沐天人交戰,面現痛苦之色,好幾次忍不住想要告訴道恨事情原委,他實在不知道要面臨什麼懲罰,心中的恐懼愈來愈盛。
他信奉清者自清,光明者必然不被黑暗侵蝕,可清了半天別人還是認爲他是奸細,這可如何是好?信用在他心裡當然重要,可遠遠比不上生命,命都沒了信用有個屁用?關鍵是現在道恨師伯如何懲罰自己,如果沒有性命之憂,他還是寧願不說。而且剛剛在大家面前人五人六的說了人無信不立,這麼一會兒就改口,以後要不要臉了?
道恨嘆息一聲,道;“看來你是執意不說了。”
他轉身垂首道;“師父……”
葉霜染斜倚在座位上,一手撐額,仍是閉着雙目,疲憊的擡起手示意。
道恨小聲應道;“是。”
蘇沐的心立刻懸了起來,接下來恐怕就要知曉師伯如何懲罰他了。
道恨道:“乾門坤門執法弟子出列。”
“弟子在。”
王士林湘霆應聲而出。
“蘇沐身份不明,有通敵之嫌,又拒不交待,將他修爲廢去,逐出天人閣。”
湘霆王士林在仙源山都受過蘇沐大恩。回來後又隱瞞真相,一直愧對於他,聽了師伯這般重罰。兩人一怔,沒有應答。
坤門的七公主彩墨與金喬喬站在一處。聞聲不禁同時一震,說不出是何滋味。
衆人也都議論紛紛,有人不解王師兄與湘霆師姐爲何遲疑,有人覺得這個懲罰太輕了,有人覺得這個懲罰太重了,畢竟還未查明真相。
這個時候,一個瘦弱的身影從隊列中走出,與蘇沐並肩跪下。緩慢卻堅定的聲音在大殿響起:“弟子願以性命擔保,蘇沐是清白的。”
看着跪在蘇沐身邊的那個身材嬌小、臉龐嬌美的女子,大殿裡的議論頓時接近沸騰,猶如一羣蜜蜂忽然飛來,嗡嗡作響。
蘇沐有些出神的看着她,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初見她,她那招猴子偷桃驚得他徹底改變了對女人的看法,不過他至今仍有些後悔的是,當初不該以牙還牙……
印象裡她從來沒有認真過,可是此刻的她。安靜的跪在他的身邊,神情平淡嚴肅,彷彿在做着一件最認真的事。
道柔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心中猛然一動。轉頭看着不知何時跪了過去的傻徒弟,想着她若出點差錯那個難纏的師伯第一個就找她算賬,立即乍然喝道:“兔子,回去!”
小白兔臉上的表情猶如初春早上迎着春風一樣平靜淡然,道:“弟子願與蘇沐共受懲罰。”
道柔道:“你不要命了嗎?回來!”
小白兔彷彿在說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對道柔道:“他不是奸細。”
道恨面對這一幕微顯複雜的局面,嘆息着看了小白兔一眼。
“兔子師侄,此事與你無關,暫且退下。”
小白兔沉默不答。只是平靜的跪着。
薛靜靜認真的打量着大殿裡跪着的蘇沐與風白兔,細細品咂着那句‘弟子願以性命擔保……’
蘇沐不再猶豫了。他這一生真的沒有朋友,今天有了一個。
他擡頭看着道恨。道:“師伯,弟子有話要說。”
道恨微鬆了一口氣,道:“說。”
蘇沐擔憂的看了一眼疲憊不堪的掌門師祖,道;“那日周啓月一路追我不放,弟子慌不擇路一直在後山逃竄,誤入一座靠山而建的大殿,穿過一扇月亮門,看到二師伯與三師伯在修煉法術,而後說要將他們共修了二百年的合擊術傳授給我二人,弟子當時極力規勸,說明外面局勢與那周啓月的爲人,二師伯卻全不在乎,執意要傳授。弟子並不明白合擊術是什麼,只知道當我與周啓月合力發功時產生的威力尤其強勁,並且弟子後來才明白誰的修爲高誰就能主導攻擊方向,弟子愚鈍,在不知就裡的情況下被周啓月利用。兩位師伯傳授之前,二師伯對弟子道,此法當年得三師叔祖指點才漸有成效,故而要弟子將此功已成的消息第一個告訴三師叔祖。”
葉霜染聽到一半就睜開了眼,滿是憂慌之色。
道恨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急道:“二師兄與三師兄現在何處?”
蘇沐道:“兩位師伯仙逝已故。”
聽了二長老三長老散功而去的消息,葉霜染面無表情雙眼好似看着一堵牆一樣無神的沉默了很久,像個滄桑的老人一般緩緩走向後山。
“你證明了你的清白,但你擅用功法,爲人利用,傷害兩位同門性命,理應受罰。”
他對王士林略一點頭:“帶他去衝陽山。”
衝陽山是後山唯一一座雪山,山下有個渡口,被內門弟子戲稱爲虎口渡。
這裡氣候極爲惡劣,一天就能經歷春夏秋冬四種氣候,上午是春天,中午是夏天,傍晚是秋天,深夜是冬天。每到中午雪山融化,巨大的洪流向下劇烈衝擊,就像一頭猛虎在撕咬。
蘇沐便被關在虎口渡的中心位置。
他已經被囚禁了一個多月,始終沒有一個人來看過他。
正午時分,驕陽似火。
衝陽山頂厚厚的雪層開始鬆軟融化,一道道水流匯聚成河,飛流直下,衝擊着山腳下的古小樹。
剛被日頭炙烤的渾身乾燥的他,一接觸這冰涼刺骨的血水登時打了個冷戰,咬緊牙關,準備承受長達三個小時的激烈沖刷。
耳畔隆響,他全副心神都在維持體表的元氣,抵抗着不讓寒氣侵入體內。未曾發現天空一道淡金色光芒飛速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