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嘲笑着誰。大言不慚地說出那樣一番話語的蘇木?還是厚顏無恥來找他,向他宣戰的自己?
“真是巧的很。我沒來找你,你反倒先找我來了。”蘇木淡淡一笑,望着昨天剛剛來過的餐廳,再望着對面的人,心裡也在盤算着。
“哥。”蘇遠極少這樣叫他,可每回一喊他哥,卻必定沒什麼好事。
“嗯,你今天,是想來跟我說完昨天還沒來得及說的,家裡的事情。還是其他?”蘇木伸手端起桌上的高腳杯,稍稍晃動一下杯中葡萄紅的**,看似漫不經心地問着。
蘇遠聳聳肩:“你希望是哪個?”
“最好別來找我,我最希望。”蘇木也毫不留情,說罷,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
“你還真是老樣子不變啊。”蘇遠有些無奈地開始將碗盤裡的菜一點一點的吃完:“我以爲你會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改變。怎麼還是還是那麼無情,家裡的事情,你不會真的就這麼不管不問了吧?”
蘇木稍稍沉默了一下,伸手給自己倒酒:“我爲了什麼要改變?”
“至少淳想!就是你改變的第一步,不是麼?”蘇遠笑得自信,似乎是看透了蘇木一般。
蘇木將話題繼續拉回原來的地方:“說吧,到底什麼事?”
“哥,還真是不如你願。”蘇遠攤攤手:“我來找你,兩件事都有。”
蘇木這時候又是一杯酒下肚,狠狠將酒杯放在桌上,目光銳利地望向蘇遠:“有話快說,別耽誤時間!”
“媽病了。住院有一陣子了,你什麼時候有空去看看她吧,你也知道,雖然……”
“好了,我知道了,後面那些個套話你都別說了。我會找時間去的。”蘇木說着,催他繼續說下一個問題:“然後呢?”
“你說要來找我,恐怕就是因爲淳想了吧?”蘇遠撇撇嘴,心裡還是明白的,蘇木對他了解的多,他對蘇木自然知道的也不會少。
“那現在,我等着你告訴我啊。”蘇木將目光從杯子上移開,他喝酒有些燒臉,三杯紅酒下肚,醉不了,臉色卻早已暈紅。
“蘇木!”蘇遠歪歪腦袋,想都沒想地問:“你就那麼在乎她?”
“蘇遠!”蘇木做出與他相似的神情也問:“你就那麼不在乎她?”
被反問了一句,蘇遠還當真是愣了一愣,隨即卻很快又笑了起來,點點頭說道:“在乎,在乎的很,不在乎的話!今天也不會特地到這裡來,跟你談了。”
“那時候是你甩了她,好馬不吃回頭草啊。蘇遠。”蘇木半開玩笑地說道。
“哥,你得明白。這句話得看是對着誰的。我蘇遠想吃回頭草,你要不要瞧瞧看?”蘇遠擡擡眉,表現的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你不明白,淳想的個性。”
“不明白的是你纔對吧。”蘇木這時候微微蹙眉,有些不悅地望着他:“你究竟想拿淳想怎樣?你覺得淳想是可以被你招至則來揮之即去的麼?”
“你在爲她不平什麼?”蘇遠的目光突然變得與蘇木相同,一樣的銳不可當,一樣的像是要將人看穿一般。
“難道你還不明白麼?”蘇木心裡是認定的,當初蘇遠與淳想交往之時,既然分手,那必定是蘇遠的錯。
“你有着怎樣的立場,怎樣的資格來爲她不平?”蘇遠一語便擊中了蘇木的軟肋,是的,他輕易便能抓住他介意的地方,他與淳想,究竟是一種怎樣的關係,那是不確定的,他沒有立場,沒有資格,儘管他忿忿不平。
“不管有怎樣的立場,有怎樣的資格。你這樣一個……”
“我想,你似乎也不是很清楚我跟淳想兩人之間的事情吧!”不等蘇木繼續說完,蘇遠便再一次打斷了他的話。“至少不是很明確,或者說,你只知道這一部分而已。”
蘇木不猶豫的點點頭,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他確實,也只是將淳想與蘇遠的事情聽了一半而已。“我確實知道的不詳細,只有一半而已,所以我等着你來補充另外一半的故事。”
“其實是淳想提出分手的,並且……”蘇遠再下面說的話,猶豫了再三,還是出了口:“我那時候,其實也並不算是欺騙。
從一開始我就沒有說過任何一句……”我喜歡你。”或者是”我們交往吧”之類的話,一切倒更像是水到渠成。”
“你故意這麼做,以爲能爲自己開脫?”蘇木自然是明白蘇遠那一連串不成理由的理由究竟是怎麼個意思,“你以爲你是在騙淳想,還是在騙自己?”
“我以爲我根本都不喜歡淳想,確實,起先她不過是我與前女友的一個玩笑罷了……”
“一個玩笑?!”蘇木輕笑一聲,不禁覺得好笑,因爲一個玩笑,惡質的玩笑,所以才與淳想有所接觸是麼,再想想,自己似乎卻也沒有什麼太多的資格來嘲笑蘇遠,自己對淳想在一開始其實也是不屑的,抱着好玩的心態,一味的只是想看淳想的笑話,覺得她有趣。但在更深入的與淳想接觸之後,這才發現這個女孩兒本身所擁有的魅力,她執着,單純,卻不執拗,愚蠢。或許是有些矯情了,但足可以用乾淨清新的百合花來形容這樣的女孩兒,雖不是絢麗的花朵,但真正的接觸了之後,方纔聞到她所散發出來,淡淡的香氣。
他終於也算是明白了過來,蘇遠也與他是一樣的,在與淳想的接觸中,便不知不覺被她吸引,卻又無法從一開始對她不屑的認知中完全的走出來,甚至是不敢勇於面對自己情感發生變化的事實,從而失去了她。
似乎是看出了蘇木的這一想法了,蘇遠也毫不避諱的承認道:“是的,剛一開始,確實如此。聽說了學校二年級有個女生,似乎對我很不是不屑,所以,也是有心要去招惹她的,可結果也已經有了,不過如此,還不是嘴上說一套而已,在我的溫柔攻勢下,她還不是同樣敗下陣來了嘛!”
蘇遠輕輕揚了揚脣角,笑得略微有些輕挑,可蘇木不知怎麼的,也從這個笑中,看出了一絲苦澀的味道。
“最起碼一開始的動機就是不純的。”蘇遠也有伸手去拿酒,爲自己倒上一杯,隨後一飲而盡,“所以,沒有結果也是應該的。”
“淳想知道了。”蘇木沒有答話,蘇遠卻也一個人繼續說着:“淳想後來都知道了,但你也應該知道的,那時候,她回來了。”
她……
蘇木微微挑眉,對蘇遠口中的她,算是略微有些瞭解的,他知道,蘇遠所說的,是那個他一直喜歡,卻又無法得到的女人。
蘇木依稀記得那見過次數不多的女人,足夠漂亮也足夠聰明,應該極少有男人對她有免疫能力,漂亮的脫俗,聰明的不令人厭煩,確實是個好女人。
他這個傢伙,也不知道喜歡了別人多少年,後來好不容易追到手,時間不長,卻又分開了,他們那個時候一直想不通,想不通蘇遠跟別人分手的理由是什麼。
蘇木拿着杯子的那隻手不禁將杯子捏的更緊。
“她從美國回來了,我很高興。那時候,她說這次回來,或許可以再也不走了,爲了我!我想,你應該能明白我那時候的心情吧!”蘇遠脣邊揚起的弧度減小了一些:“她說爲了我的時候,我突然間又覺得迷惘了。”
“蘇遠,你他媽就是個混蛋。”蘇木輕聲細語的罵了一句,卻是那樣的有力,他能想象的出蘇遠當時矛盾的心情,但卻沒辦法苟同他一腳踏兩船的惡劣行徑。
因爲蘇木不難想象,淳想在知道了蘇遠並不喜歡自己時候的那份心情,淳想昨日在他身旁,落寞痛苦的模樣猶然可見。
他清晰的記得,淳想哀哀地說着:“喜歡啊?還互相喜歡?怎麼可能。”那模樣,要多令人心疼就多心疼。
原來一直只是被當做一個玩笑來看待,而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又腳踏兩條船,淳想當時的心情,該是怎樣的呢?
“對,現在想想,我還真挺不是個東西的。”蘇遠自嘲的笑了笑。
“你應該明白,那麼多年了,我一直都是喜歡着她的,一時間要我放棄。”蘇遠再望向蘇木,那眼神裡,更多的是希望他能理解:“一時間要我放棄,那根本不可能。”
“所以呢?淳想呢?她又算什麼?”蘇木不緊不慢地問着,語氣裡卻是責問的意味更濃。
“淳想是個意外。”蘇遠有些頭疼的撫了撫額:“我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真的是個意外中的意外。”
“你既然不愛她,就應該放過她,而不是讓她更加痛苦。”蘇木依舊是漫不經心地說這話,卻明白自己的話裡每一個字,每一個句子,都完完全全的擊中了蘇遠的痛處。
“我說了!她是個意外,我只知道,我對她們,不管是誰,都無法放手。”蘇遠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卻更令蘇木氣憤。
“呵,你到底在想什麼,你對手誰都無法放手?那你到底愛的是誰?沒有搞清楚這個問題,你這樣掛着,對她們兩個女孩子都是一種傷害你到底知不知道?”
“蘇木!”蘇遠輕輕笑了笑,不屑地說道:“你倒是好人了啊。說的好像什麼正義的使者一樣。如果不是我犯了這樣的錯。你以爲你會有機會麼?”
蘇遠的話挑釁意味極其強烈,蘇木不禁收緊了一些手指,暗暗咬牙:“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哥,我現在擺明着告訴你。我倆就開誠佈公地說,不用再遮遮掩掩什麼了。如果不是因爲這件事的話,淳想是絕對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如果淳想不離開我,又怎麼會讓你有了乘虛而入的機會呢?”面對蘇木,蘇遠覺得有些話,或許確實已經到了不得不說的程度了,他一直看似是佔着上風,因爲他曾經與淳想交往過,淳想曾經喜歡過他,甚至是到現在還有可能喜歡着他。
可實情似乎並非如此,其實他心裡是沒有底的,確實,他曾經與淳想交往過,但這卻並不代表淳想對他有些什麼好感,更甚可能淳想是對他恨之入骨的,她可能痛恨他,討厭他,覺得他是個花心大蘿蔔。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並非是出於優勢狀態,反倒是更加劣勢了纔對。
不過,這些他又怎麼會表現出來,至少在蘇木面前會是這樣的。
“蘇遠,你這樣說這些,有意思麼?”蘇木拿起酒來,替蘇遠倒了一杯:“當初是淳想甩的你,可別忘了。”
“但這卻並不代表她不再喜歡我了,不是麼?”蘇遠拿起酒杯,這次倒沒有一飲而盡,只是淺嘗了一口,繼續說道:“蘇木,不跟淳想,比淳想跟我,更不可能,你明白麼?”
“我不明白。”蘇木緩緩搖頭:“我跟淳想,怎麼就不可能了?”
“你是不明白!你跟淳想,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你知道麼?以你們兩個的性格,又能怎麼樣呢?結果不是可想而知的麼?蘇木,就算我承認,淳想就算現在對你有那麼一點依賴,你卻不明白麼?那是因爲淳想現在身邊根本都沒有其他的人可以依賴,值得依賴。說句矯情的話,她只不過是太寂寞了而已,太寂寞了,所以……纔會不小心將你當做對象而已。”
“你真會分析,分析的還有條有理,不過從這點看來,我也知道了,你根本都不懂淳想。”蘇木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輕笑一聲:“算了,跟你也沒什麼好說的!你根本還沒有搞清楚狀況。”
“哥!”蘇遠心急的起身,上前去拉住蘇木,雙眼微微眯起:“你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這應該是我問你的纔對吧!”蘇木揚手拍開蘇遠的手:“不過……你今天來的意思,我倒是也能猜的出來。示威?申明所有權?還是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場?”
蘇木輕哼一聲,搖搖手指:“你錯的離譜,蘇遠,首先,一、你不必向我來示威還是怎麼樣。儘管你認爲我對有所威脅,我卻不一定這麼覺得。更何況,如果你要是真的來示威的話。應該不止向我示威而已了吧,你似乎還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二、淳想不是個玩具,她不是你示意了你對她所具有的所有權,然後她就是你的了,明白麼?一切的決定取決於淳想,不是我或者你,或者是趙競航。三、你根本沒必要向我表明什麼,因爲你的立場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
最後一句話,蘇木是咬着牙一字一頓地說着的,顯然也是對剛剛蘇遠剛剛那不客氣的態度的迴應。
蘇遠愣了愣,站在原地望着蘇木離開,輕輕哼笑一聲,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嘲笑着誰,大言不慚地說出那樣一番話語的蘇木?還是厚顏無恥來找他,向他宣戰的自己。
蘇木覺得蘇遠這纔來找他的理由簡直是太過可笑,他究竟是將淳想置於何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