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嚴厲的聲音，從程呈憲略微顫抖的嘴脣裡發出，菱角分明，線條流暢的俊顏上還有一抹蒼白，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滑落。
程太太的這一撲，着實把他嚇得不輕。就連扶着朱青青圓潤身子的手也幾不可見地輕顫着。
“哦，我知錯了。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呈呈……”壓低了的委屈聲音，程太太永遠都只會用這招來對付生氣了的程呈憲，卻也……非常有效。
程呈憲無奈地嘆了口氣，向程太太妥協了。
不妥協能怎麼辦，這是他慣出來的，又能去怪誰呢？
“老婆，乖乖的，好不好，你這麼一蹦躂，小小豬跑出來了怎麼辦？你因此而受傷了怎麼辦？”尊尊教誨的程先生，苦口婆心的程先生，已經變身爲老媽子的程先生。
“纔不會有事呢。醫生都說了，小小豬很健康地待在裡面呢，他纔不會這麼不聽話呢。”咕咕噥噥的程太太小小聲的反駁着。
說完，很瀟灑地想要優雅的轉身離去，卻不料……
程太太就忽視了自己原本就是一個神經大條而且在得瑟時又會忘了自己越是開心就越是容易犯錯的個性。
再加上這個時候的程太太的身子——好比是平衡感的不好的人抱着兩顆大西瓜在走鋼絲一樣的左搖右晃，想當然，是絕對不會太順利就通過的。
“啊~~~~”在身體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反射神經就已經驅使她尖叫出聲——
那一剎那，程呈憲覺得他的心臟都快要從心口崩出來了。那種感覺，那種事情，他有生之年都不願意再經歷。
多虧了程呈憲眼疾手快地搶步上前，在朱青青那副聽着大西瓜的小身板墜地之前——接住。落了個滿懷。
本來以爲是已經可以完全放進肚子裡的剛剛纔受過驚嚇的心臟可以歸位了。可是……
“哎呦……”程太太一臉痛苦地呻 吟着，手上緊緊地抓着程呈憲的薄外套，額頭上的大汗珠比剛剛程呈憲額頭上滾落下來的還要大顆，臉色比程呈憲剛
才的蒼白更甚了。
簡直是一片慘白，就連嘴脣血色全無地輕微顫抖着。
急診室門前的程呈憲在焦灼地走來走去。一連串紛沓又凌亂的腳步由遠及近，凌亂成一片喧鬧的區域。
“怎麼樣，怎麼樣了？青青怎麼樣了？”朱媽媽首當其衝飛奔過來，一把拉住程呈憲着急得來回行走的腳步，滿臉的焦急。
“不知道，正在檢查……”
正說着，急診室的門被推開了，滿個菊花開的老醫生撐着一大朵盛開的菊花走向程呈憲，笑呵呵開口：“準備推入產房了。小傢伙等不及要出來了。準爸爸要不要進產房陪產？”
還沒有緩過神來的程呈憲，難得的呆愣住了。剛剛的慌亂太過於讓他害怕，乍一聽到小小豬就要出來了的消息，一瞬間有點讓他反應不過來。
有點讓他迷茫，也聽不太清老醫生的問話。
直到幾名醫護人員推着朱青青出來時，程呈憲才被朱青青的呻 吟給拉回神，顧不上其他人了。慌亂上前，奔到老婆的身邊，抓着程太太稍顯冰涼的小手緊緊握住。
一手還幫朱青青那沾滿了汗珠淚水的溼法撥開一邊，這纔看到成他太溼透了的小臉兒上沒有一絲血色，疼痛讓她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只有嘴裡伴着呻 吟讓她時不時地輕喚程呈憲的名字。
那一刻，程呈憲的心臟就像是被人緊緊揪住了一樣，讓他呼吸一窒。
他扭頭朝着臉上開滿菊花的老醫生大吼：“爲什麼她會那麼痛？爲什麼不幫她止痛？”聲嘶力竭地大吼，好像唯有這樣才能讓他心中的恐懼少一些。
被吼了的老醫生一點兒都不在意程呈憲的態度和語氣，反而笑得更加燦爛：“這是正常現象，再過一會兒，產道全打開了就好了。等孩子出來就不痛了。現在，不能用止痛藥。”
自顧自地說下去，沒有理會程呈憲已經着急紅了的眼睛：“先把她推到產房吧。對了，程公子，準爸爸，你陪不陪產呢？”
程呈憲低頭看着已經痛得沒
有力氣回握他的手的朱青青，捨不得讓她一個人面對那麼可怕的事情，俯首輕輕在朱青青汗溼的額頭印上一吻：“我陪！”
他不知道生孩子會這麼痛，他也不知道，原來當媽媽的女人可以這樣……這樣的讓他震撼。
在產房裡的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看着他心愛的女人孤軍奮戰，只能看着他心愛的女人又是流汗又是流淚地哭泣和低喊。他手足無措，他驚慌失措，他對這些都無能爲力。
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朱青青身邊任由她疼痛到極致時指尖尖銳的指甲刺破他的皮肉，這麼點疼痛，根本不及他的寶貝正在承受的痛苦吧。
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她的身邊，一遍一遍地輕吻她那涕泗橫流的小臉兒，一遍一遍地在她耳邊輕吐愛語，希望這樣能夠減輕她的痛苦。
朱青青那佈滿汗水，淚水的小臉因疼痛而扭曲着，口裡的呻 吟很大聲，漸漸地小下聲響來，只聽得見她輕輕呼喚程呈憲的名字：“呈呈……”
“老婆，老婆，我在，我在。”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告訴他，他在，他一直都在。
“呈呈，你說，你希望是男寶寶還是女寶寶……”氣息不穩的聲線，執着的程太太在這種時候也還是沒有忘記當初和程先生一起爭執的寶寶性別。
程呈憲也顧不上無奈了，輕輕附到程太太身邊，溫柔低吟：“老婆，你忘了嗎？我說過，如果是女兒，我來守護你們母女，如果是兒子，我們爺兒倆保護你。所以，老婆，不管是女兒還是兒子，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我都愛。”
再度吻上她汗溼的額角：“老婆，我愛你。”
正在產房外面拖沓着凌亂而又焦急的腳步的朱爸爸朱媽媽，還有後來趕過來的程爸爸程媽媽，一同焦急而又耐心的等待着，突然，一聲嬰兒嘹亮的哭聲從產房內傳出，那一剎那，就像是等待已久的農人突獲甘霖般的美好。
四個人不約而同地回頭側目，往產房的方向望去。
走廊的盡頭，透明玻璃後面，秋日的陽光，正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