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考完了月考，王雨淅的成績仍舊在年級前四十名左右。他是文科生，這樣的成績在學校裡算是不錯的了。
知道了自己的成績，王雨淅的心情沒有絲毫起伏，他的名次一直變化不大，就如同他的心情，平穩的像一條線。
然後便是國慶假期，國家規定放七天，但是學校只放四天。一中的假期總是很少，就連中秋節都不放。老師和學生都很氣憤，卻不敢去反抗。沒有誰敢帶頭反抗，他們都沒有這個能力去反抗學校。
王雨淅回到家的時候，王啓明已經在家裡了，這讓王雨淅多少有些驚訝，一般來說王啓明回家都比王雨淅晚一點，因爲他會在學校玩一會兒。
見王雨淅回了家，王啓明趕緊走了過去，說道：“哥，我肚子餓了。”
語氣像是在撒嬌，王雨淅忍不住一笑，說道：“平常了不見你這麼早回家。”
“哥……”王啓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後天，就是媽媽的忌日了。”王雨淅說道：“明天我們去買這東西吧。”
“嗯。”王啓明點了點頭。
吃過晚飯之後，王雨淅和王啓明回到房間裡。他們是在同一間臥室，臥室不大，擺着一張高低牀和一張寫字檯。二人對坐着寫着各自的作業。
忽然間，王啓明停了下來，有些煩躁的將筆往桌上一丟，然後趴在桌子上看着王雨淅。
“怎麼了？”王雨淅微微擡眸，問道。
“沒什麼，只是……”我只是想到了那一天，那天你不在家，我看見爸爸對媽媽拳腳相向，這才導致媽媽病情惡化，永遠離開了我們。
但是，這樣的話，王啓明不可能對王雨淅說啊，他一直將這件事藏在心裡。王啓明一直都很痛苦，他恨自己的爸爸，因爲他是害死媽媽的兇手。然而王雨淅卻不恨，他只是討厭這個不稱職的爸爸，他並不知道這個人是一個殺人兇手，他殺死了他們最愛的媽媽啊。
這些話，王啓明永遠也不可能說出來。
“哥哥，你說爸爸會去麼？”王啓明問道。若是那個男人去了，王啓明一定不會允許，這是對媽媽的一種侮辱。
“他？”王雨淅嘲諷的笑了笑，說道：“媽媽死了這麼多年，他去拜祭過麼？”
聊到那個人，只會讓人不愉快，王啓明便沒有繼續剛纔的話題了。
……
很快到了媽媽忌日的那天，王雨淅和王啓明捧着花來到母親墳前，前面有了些雜草，墳上也滿是灰塵。二人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墓碑，拔掉雜草，這纔將花放了下來。
“媽，這花是我和弟弟靠發傳單掙的錢買的，不是那個人的錢，您放心。”
只是，說起來真的很可笑，他們不想也不屑於用自己父親的錢去給母親買花，但是正是有父親的錢，他們兩兄弟才能生活到現在。有些事情，並不是你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有些人，並不是你不想接受就可以不接受的。你只能顧妥協也只可以妥協，儘管這樣做只會讓你厭惡你自己。
王雨淅與王啓明站在墳前說了一些這一年來發生的事，他們知道媽媽不可能聽見，但仍舊要說，這代表着他們對媽媽的思念。
“媽，您不用擔心我們，我們過得很好。”王雨淅說道。
“媽，你還記得隔壁家的祝冬嗎，就是小時候總欺負我的那個，現在呀，他沒有我高呢！”王啓明得意的笑了笑，眼睛裡卻滿是苦澀。小時候，自己被祝冬欺負的時候，媽媽總會將自己護在身後。媽媽溫婉的笑臉，宛若晴空，讓自己快要落下的眼淚一下子幹掉了，彷彿一切都難不到他了。
“媽，你還記得李叔叔嗎，就是偶爾會來我們家蹭飯的那個，他今年三月份結婚了。這下你不用爲他的婚事操心了吧。”王雨淅推了推眼睛，努力讓眼淚迴流。視線卻越來越模糊，因爲回憶越來越清晰。
他想起小時候媽媽牽着自己的手，是那麼溫暖，而自己卻不懂事地掙開。
他想起小時候媽媽溫柔的目光總是注視着自己，害怕自己受傷。而自己卻總是喜歡跑到媽媽看不見的地方。
他想起小時候媽媽總是會在晚上輕輕地打開他的房門，爲他蓋好被子，而自己卻總要將房門鎖上。
那時候，他不知道在自己掙開的那一剎那，媽媽臉上閃過的失落。
那時候，他不知道在自己離開媽媽的視線後，她滿臉的擔憂。
那時候，他不知道在被自己鎖在門外後，媽媽眼睛裡的失落與擔憂。
這一切，只有在失去了媽媽後，他才懂得。爲什麼要懂得這麼晚？王雨淅問自己，爲什麼非得在失去了這些之後纔會想起媽媽爲我們付出的一點一滴？爲什麼要在失去了媽媽之後我才明白原來我這麼需要媽媽的關懷？
人們總是在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懂得後悔，然而這一切卻不會重來。
如果，真的有如果，我不會再掙開你的手，不會再離開你的視線，不會再鎖上房門……
“媽媽……”王雨淅和王啓明哽咽着：“我們恨想你，真的很想……”
這句話說完，二人泣不成聲。眼淚決堤，訴說的是思念與後悔。沒有人能懂那種撕心裂肺的傷痛，除非你曾經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
“你們……”王磊看着泣不成聲的兄弟二人，忍不住上前。原本他是打算看一下就走的。
王啓明聞聲擡頭，看見是王磊，眸中溢滿了憤怒：“你怎麼來了。”
王啓明擦了擦眼淚，雙目通紅，怒視着王磊，讓人有一種他要殺了眼前這個人的感覺。王磊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
王啓明諷刺道：“今年怎麼捨得來了？大忙人。”
“有你這麼跟自己爸爸說話的麼？”王磊恨不得甩他一耳光。
“那我該怎樣說呢？王總！”王啓明咬牙切齒，卻仍舊裝作平靜的諷刺着王磊。
王雨淅拉了拉王啓明，示意他別說了。
“你……”王磊揚起手，卻又放下，對於這兩個兒子，他總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王磊很快平復心情，說道：“你們現在仍然用着你們討厭的那個人的錢。”
“你……”王啓明畢竟是小孩，很容易被激怒，一旦被激怒，便開始變得口不擇言：“你這個殺人兇手，要不是你害死了媽媽，我們怎麼會用你的錢。”
人一旦被勾起了最不願意想起的回憶，便很容易惱羞成怒。王磊其實沒有想過打王啓明，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是什麼時候擡起什麼時候放下，在他意識到的時候，他只看到王啓明憤怒的眼神，和王雨淅充滿絕望的雙眼。
然後，他離開了，他想了很久的話，始終沒有說出口。若是自己能放下驕傲對他們說幾句軟話，告訴他們其實自己很愛他們，那麼結局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
只是，所有的父親都是這樣，他們在你的記憶裡永遠扮演着黑臉，會罵你打你，卻永遠不會誇誇你抱抱你，但是他們真的愛你，這是不變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