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

高一那年,王雨淅遇見了路恆陽。他是在籃球場遇見的,那時候,只一眼,他就成了他的陽光。

王雨淅很快就知道了這個宛如陽光般耀眼的男孩的名字,和他所在的班級,然後,在高一整整一年的時間裡,他將路恆陽當成自己世界裡的光。一直到高二,他還是這樣習慣性地在路過他的班級時往裡面看一眼。

王雨淅是一個性格內斂的有些彆扭的男孩,戴着一副寬大的眼鏡,顯得光彩黯淡,是那種極爲平凡的男生。而路恆陽不同,他是在校籃球隊的主力,身形修長,俊朗不凡,笑起來如陽光,溫暖而優雅。

每天中午,王雨淅都會咬着麪包到籃球場看路恆陽練球。他步伐矯健,髮絲飛揚,汗水浸溼了他的運動服,像極了一隻獵豹。

王雨淅很羨慕路恆陽,他像是那永恆發光的太陽,所有的事物都在圍繞着他轉動,沒有他,就生活不下去。

這天訓練結束,路恆陽接過教練遞來的毛巾,一邊擦汗,一邊掃視四周,果然,他又看見那個男生,每天的訓練,他都會在某個角落裡看着自己。路恆陽朝他微微一笑。

王雨淅臉一紅,立即低下頭,卻不由得一笑,他憑什麼覺得路恆陽是在對自己微笑呢?他搖了搖頭,準備轉身離去。

“同學。”路恆陽顧不得擦汗,趕緊小跑着過去。王雨淅一愣,覺得他在叫自己,但又覺得不可能,看了看四周,發現沒有別人,這才一臉疑惑的轉身,怔怔地看着路恆陽。

路恆陽跑到他面前,微笑道:“同學,你好!”

王雨淅無所適從的低下了頭。

“你每天都來看我們練球吧。”少年的聲線很優美,帶着青春期特有的活潑,還帶着不同於同齡人一般的溫柔。

王雨淅沒有說話,只是擡起頭看着他,第一次面對面的接觸讓他不知所措。路恆陽逆着陽光,讓他有些看不真切。

“下週和臨鎮的高中有一場友誼賽,我們缺一名後勤,能來幫幫忙麼?”少年揉着頭髮,不好意思地笑着問道。

王雨淅無法拒絕,事實上他也不想拒絕。他的笑容太溫暖,溫暖到想讓人流淚。王雨淅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路恆陽笑得很開心,朝他伸出右手,說道:“我叫路恆陽,謝謝你能答應。”

王雨淅猶豫着將手伸了出去,再碰到的一瞬間,他感覺到了太久不曾感受到的溫暖。他鼻子一酸,差點哽咽出聲。

“對了,你還沒說你叫什麼名字呢。”

“王……雨淅。”他討厭這個名字,因爲他討厭陰雨天氣,更討厭給他取這個名字的人。

“你是雨天出生的麼?”路恆陽問道。王雨淅點了點頭,他出生的那天,恰好是小鎮雨季的開始。小鎮的雨季很長,在他出生後一連幾個星期未見到陽光,只是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所以爸爸給他取了這個名字。

其實王雨淅曾經很喜歡雨天,因爲其中有一天就是他的生日。只是那年,他的生日,成了自己家雨季的開端。

“好巧啊,我也是雨季出生的,因爲總是不見陽光,所以媽媽纔給我取了這個名字——永恆的太陽,嘿嘿。”路恆陽揉着頭髮笑了笑。

也許人的性格真的和名字有一定的關聯,王雨淅想道。永恆的太陽,路恆陽,恆陽。王雨淅在自己心裡默唸着,眼睛裡滿溢着羨慕,他以爲,路恆陽一定有着很幸福的家庭。

路恆陽還想說些什麼,不遠處卻傳來另一個男生的喚聲:“恆陽,教練找你呢!”

王雨淅循着聲源看去,那個男生正笑着朝他們招手。路恆陽回道:“好。”

說完,他便拉着王雨淅一起過去。王雨淅反應不過來,像一隻誤入人世的小獸,有點慌亂,完全不知道路恆陽爲什麼要帶他過去。

“這是我找的後勤,加上隊長找來的人,一共三個,夠了吧。”路恆陽介紹:“他叫王雨淅。”

衆人看了看這個男生,個子不算太高,戴着一副邊框眼鏡,沉默着低下頭,感覺很是內向,不知道做起事來會怎樣呢?衆人有些懷疑。

王雨淅咬了咬嘴脣,他討厭被人打量的感覺,討厭別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路恆陽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不安,不着痕跡地往王雨淅身前擋了檔,微笑道:“不就是遞毛巾遞水麼,誰做不好呀,至於攙扶的工作,就交給隊長找來的那兩個吧。”

“你真是……”隊長張峰笑了笑,一臉的無奈。張峰個子很高,應該有一米八幾了吧,站在衆人中間,顯得很有氣勢。

“咳……”教練假裝咳嗽了幾聲,張峰趕緊道:“教練,您覺得呢?”

教練是一箇中年男人,五官很是剛毅,身材保養的很好,一點都沒有發福的跡象,只是眼角有着淺淺的細紋,這是歲月的痕跡,無法磨滅。王雨淅不禁想起了那個人,那年之後,王雨淅再也沒有仔細看過他。

“當然是同意嘍。”路恆陽趕緊插話道。教練一巴掌拍了拍路恆陽的後腦勺,道:“你這傢伙……好吧,”

這一巴掌拍的不重,路恆陽裝模作樣地哼了一聲,教練一臉無奈,笑着罵了一句。衆人大笑。

王雨淅也被這和諧溫馨的氣氛所感染了,一直緊皺着的眉也鬆了許多,臉上掛着淺淺的笑容,路恆陽的視線恰好落到他臉上,他注意到,王雨淅的臉頰上,有着兩個淺淺的酒窩。

路恆陽朝着王雨淅眨了下眼睛,讓太陽都黯然失色。王雨淅失神片刻。

“好了,小兔崽子們,去午休吧。”教練說。

解散之後,王雨淅和路恆陽互相報了班級,然後才分開。

回到班級,王雨淅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手心溼透了,他緊張,害怕和太多人接觸,可是今天,他卻誤入了那個耀眼的,他連想都不敢想,碰都不敢碰的世界。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卻潛移默化地改變着王雨淅的世界。